再一点, 个人魅力加分。人缘好且能和学生脾性相投。
看过的都晓得顾老师的招生信息有多俏皮……以及暗.黑:
师生关系:可以不称呼我“老师”, 只要你头够铁;
吐槽仔细别让本尊听着,不是玻璃心,是我怕会忍不住“开麦对线”。
既然僧多粥少,就注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暗箱操作。
两个月前,医务科的许主任阖家来病房拜会丁教授,一并盛请顾岐安吃饭。某人才想起来, 之前代课遇到的那位许师然, 以及她发到邮箱他只来得及程式化过目的自荐邮件。
其实这学生底子不差的。科科绩点优都在其次,发表过的文章数量及引用度在同届里算佼佼者,科创比赛经验更是丰足。
只他那阵子太忙,私生活乱成一团糟,阅后就忘了答复。
更何况,顾岐安同许主任实话实说,“这么好的苗子, 屈就给我,顾某委实怕耽搁了。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去联系一些大牛。”
许不以为然,“小顾,不瞒你说,我和她母亲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都晓得那大牛再好,也难免一领进门就由你自生自灭,草里冬瓜草里长的下场。所以两相权衡,我们认为还是找你更合适。”
盛情难却。彼时顾岐安只能先行应承许主任的邀请,也感激他器重并信任。其余事等考虑一二后再定。
结果没几日,顾岐安去病房的时候,丁教授又把这件事搬出来细说。
当母亲的另有一番打算。她劝老二接下那弟子,不为别的,就权当是为升迁之路铺路。即便她深信以顾二的才干升去正高易如反掌,但这几年医院关于这方面把控的风气紧,有资格不等于有机会。
且她过来人的角度考虑,其实更期翼小二慢慢从临床迁去行政。
“你父亲这人不消我多说。要么商贾要么仕途,其余他一概看不上眼。你要当真能在行政上谋条路子,将来获益只多不少。”
丁教授说,那许主任她过去有过些许交情。在院里是个很受爱戴的元老,人脉关系网不在话下,“人情嘛,礼尚往来的东西。今朝他欠你一桩他日必得同等地归还。”
“我要说我不高兴走仕途呢?”
“无知的蠢物!”
丁教授怒其不争。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自觉时日无多了,因此日日夜夜都在为小二和遥遥焦心思,只想在死前能为他们多博些什么。
那阵子饶是她待在医院,家里那一摊也自然有秋妈给她递话。说老大怎么怎么“得势”,如何讨顾父喜欢,相比之下,老二就跟垃圾堆里翻出来似的。
这话丁教授如何肯听,以至于气到也顾不上涵养了,吊梢着眉眼责备秋妈,“胡说个什么!我家岐安和他顾岐章,谁才是正经‘嫡出’,这话我平常不稀罕计较,连你在这个家待了几十年都不知道嘛?”
她自诩不是个规行矩步的女人。可是在很多认知上,还是步了中国千百年来精神“裹脚”的余孽遗害,把结婚和生儿育女都当作使命;
牺牲性地为儿女哺乳、奉献,就更像她这一生不得不完成的仪式。
从小到大,顾岐安几乎没见过母亲生气。她始终是不温不火、落落大方的书香模样,哪怕他在外头斗殴闹事,惹得一身脏回家来,丁教授也只会淡淡罚他,去书房里抄书抄经吧。抄到什么时候心思静下来,就饶过你。
秦豫那事败露了,一家老小都气得不行,也只有她理解顾二,“我为什么要气?气你为情昏了头还是终日浪荡无所事事?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了。凡夫俗子谁不会犯错栽跟头?更遑论你这根本不算错。”
后来顾岐安甚至觉得,他天性里有种为感情献祭自毁的倾向,也全是随母亲。
所以,一向好脾气的人突然严苛动怒起来,乃至拿自己的病胁迫他,顾岐安只好勉强答应。
收下了许师然作学生,也承诺母亲,愿意将仕途考虑在内。
*
眼下,去实验室的安排被打了岔,顾岐安也只能在师生群里知会他们:
今晚不过去了。你们也不必待太久,早点回家,实验结果等明早过来再看。
群里一时炸开锅。小崽子们可算找到契机和老师口嗨了:
老顾,小白鼠平时都谁在照顾啊?好家伙,生了一身跳蚤,我们现在身上还痒着呢!
顾岐安:“老顾”是喊谁?
众人排队形:喊你。
顾岐安:哦。每人各加两项实验图表分析,这周日交。我不怕多改。
有人哀嚎:人哉?!
只有那许师然极为自觉地领命,在哀鸿遍野的气氛里好违和地来了句:
收到!
大家伙无语但也习惯了,习惯这厮永远积极的觉悟性。一来学霸嘛,他/她总得有些与凡人划分开的地方,或过分殷勤或高度自觉;二来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位是个关系户,不仅在于其父亲是医院里的干部,而且据说……
其他几个学生小窗说小话:不是说许师然她爹有意撮合顾老师和她姐姐?
A: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可不敢乱说,回头叫老顾晓得了,他、他骂死你!
B:是姐姐就没意思了。要是妹妹,我还能嗑一把子师生恋。
众人:你特么嗑药鸡?啥都能嗑得动!
……
车子里的议论对象不得而知这些背后的风言风语。只揉揉眉心,略微疲倦地关照小钱,尽快赶去医院。
不是这个岔子,按理他今晚势必得在实验室逗留到学生们都安全到家才罢休。说实话,有时候顾岐安会相信人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良言。
早十几年他没为了忤逆父亲而选择从医,没有这一步步积累直到今天外人眼里还算正派的形象,大抵他早在某个温柔乡或者销金窟里荒废浮浪掉了。
他从来不是个光风霁月的人,也够不上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传奇。
只是从秦豫出事那天,或者决心回国来找梁昭起,他突然想要好好生活,
也希望那个与之好好生活的人名字里,一笔一划,都足以牵动他的心。
*
顾岐安赶到的时候,梁昭正坐在急诊室的候诊椅上,身边靠着个濮素。
乍一眼可把他吓得不轻。这两个平日里最最体面有包袱的都市女郎,眼前齐齐挂彩着脸,一个眉骨刮破了皮,一个蓬头垢面。
关键边上还站着两位看起来像在善后的民警。
其中一位问顾岐安,“你是家属?”
某人看一眼梁昭,尽管不敢置信,也镇定答他,“我是。”
“那好。有些事情需要你了解一下。”民警说,他们是来处理今晚闹市某家酒吧滋事案件的。
事件前因后果,无外乎是寻欢作乐的场子里,某个不长眼的鲁莽招惹了些是非,疑似搭讪濮素不成吧,就动手动脚。可惜遇到的不是善茬,当场两耳光招呼上去。
民警说到这不由一笑,指指梁昭,“这位小姐还抄起酒瓶子砸对方的头。”
顾岐安:“……人没事吧?”
“倒是无大碍。但对方要求赔偿,开的价目不小。毕竟见血了。”
知悉来龙去脉后,顾岐安很稳当地与民警商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属于正当防卫。而且同志你也看见了,我们的人也受了伤,起因和主责更不在她们。”
随即走去一旁联系在公安里供职的老朋友。也留了号码给民警,约定明天亲自会会对方。这事暂且就打发了。
某人再从诊室那边要了两个冰敷袋子走去梁昭面前,站立的视角,他只能看见她耷拉的后脑勺。
“别的没学到,学人打架斗殴了是吧?”顾岐安奚落着,把她的脸拨起来。而护士正巧端着换药盘要来给她清创缝针,他接下,戴上一次性手套,“我来罢。你去忙你的。”
灯下面对面,细瞧才发现她破相得不轻。
眉骨和嘴角都破了。烂番茄色号的口红更是长长地花到耳根边上,活像个裂口的小丑妆。
无语好半晌,顾岐安才隐隐笑意道:“梁小姐,你是不是打算一天备一份盲盒连番叫我惊喜?”
冰凉酒精棉辣辣地触到伤口,梁昭躲避也冷嘶,“侬脑子拎拎清楚呀!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不打回去像话嘛?!”
民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今晚原是陪濮素去买醉的,后者这阵子和陆岳阳闹分手,姐妹俩又好久没去酒吧了,就去了那种夜店型的迪吧。酒喝到一半,都准备撤了,舞池里忽而有个小开对濮素毛手毛脚。被抓现行还不认,问她,装什么清高,摸不得?
梁昭如何能忍?两厢厮打几番,不解气,当即抄起个酒瓶往那人头上一砸……之后,就在这里了。
顾岐安:“嗯,倒是胆大。也不怕把人砸开瓢。”
一旁理好头发的濮素添油加醋,“当真开瓢那也是他该!一个男人还动手打女人,你不在场呀,他甚至动脚踹昭昭肚子。”
顾岐安闻言,停下手里动作,问梁昭,确有此事?
“嗯。”否则她也不会肚子疼。
尽管她这段时间,时不时就因为那个病会周期性腹痛。但这次疼得尤为狠些,出酒吧的时候,差点一弯腰吐出来。
顾岐安紧一紧目光,指腹在她伤口周围轻轻打旋。他再问濮素,“老陆人呢?”
“他‘死’了。”
“所以前任这种存在,在你们心里是不是一分手就和死了没差?”
“不然呢?”
二位小姐异口同声。
顾岐安忍不住轻咳,委实有被内涵到。
伤口处理完毕,从医院出来,小钱先驱车将濮素送回家,再听从顾岐安的指示就近开去一家酒店,放他和梁昭下来。后者本能好奇,“你都没个正经落脚地嘛?”
“没有,”他一脸无辜,答得半真半假,“有也和没有无差。偶尔做手术到下半夜,图方便就索性开个房间睡觉。”
某人把梁昭安置到开好的房间,自己再下楼来买解酒药和纱布,路过水果店时,又进去称了一袋圣女果。
折回房间的时候,负伤人员已经大剌剌躺在床上睡着了,身上外衣也没脱。顾岐安必须叫醒她,因为她衣服上沾血总得换下来清洗。
扰人清梦的人和她说笑,“你打呼噜了。”
梁昭即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真的假的?”
“真的。”他骗起人来总是毫无破绽。
好。黑历史又加一桩。梁昭甚至觉得不悄默声杀了他灭口都无以解气且自保,他知道的太多了。
她一时还缓不过来酒气,只懵懵地坐在床上,看他脱下外套,挽起衬衫袖口去清洗圣女果,然后回来,送到她嘴边投食状,“吃一点,解解酒。”
“我打完人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小太妹?”
“是。总之不像我印象里的梁昭。”顾岐安说,记忆里她从上小学起就极为地正面人物,每天校服红领巾,是那种别个三道杠就能管你眼保健操开小差的纪律委员形象,
“今日算我三生有幸,见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何止是惊喜,简直堪比看到我们纪正明主任’下海‘跳钢管舞。”
这是个什么清奇类比!
可梁昭也有话说了,“顾岐安,其实我才没那么正派……”乃至犯过很多不道德不正确的错误。
“道德是什么?”有人背靠着台桌抽烟,“这种用来自律而非他律的东西,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换句话说,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置喙或干预你的人生。”
二人一时沉默。他问起更要紧的正事,“你后来没去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