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耳拔了电线,把加湿器中的水倒掉,擦干净外表的水,随后打开房门。
陈岁还在走廊里站着,若无其事地等。
他腰身劲瘦,四肢纤长,站在走廊里,像是专门过来在破旧环境里拍片的时尚模特。
她怕陈岁会看见她凌乱的房间,顺手就把门掩上了。
“给你。”
她把加湿器递过去,纤瘦的手从她手中接过缠绕好的物件,手指又白又好看。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脸,棱角干净分明,单薄的眼皮微敛,眼皮上的小痣清晰,为这张脸平添了一分精致。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迅速抬眼捕捉她的眼神,她先他一步觉察,慌忙别开头回避。
哒的一声,走廊的感应灯自动熄灭。
陈岁轻咳一声,灯光重新亮起,陈岁拿到了东西,他本该走的,可他却不舍得。
他的手掌捏着充电线,忽地笑了下,打破这个沉默的氛围:“有点后悔放你走了。”
夏耳别了下耳边的碎发:“来不及了哦,我已经答应了。”
“说说还不行?我看你是去意坚决。”
“我也不想坚决。”夏耳顿了顿,“但是不坚决点儿,我都怕自己会反悔。”
陈岁的眸里染了明显笑意:“你这么说,显得我像个祸水。”
夏耳自下而上把他全身扫了个遍,最后落到他的脸上,耳根热热的:“你还是有这个资本的。”
“有吗?”
“有啊。”夏耳点头,“以你的姿色,在古代的话,一个人能撑起一座青楼的。”
“?”陈岁歪头想了一下:“那我还,挺卖力的。”
“是得卖力点儿。”夏耳一本正经地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不然全楼的业绩都在你身上,不多想办法讨人喜欢,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在这边说话,陈岁在她面前低笑。
夏耳好奇怪:“你笑什么呀……唔!”
走廊的感应灯骤然熄灭,在陷入黑暗的瞬间,陈岁突然俯身,封住她的嘴唇。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身子前倾,把她压在墙壁上。
有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免去了和墙面的碰撞,可她仍然听到了“咚”一声响,像一块大石头投进湖水里,那是黑暗中沉闷的,心跳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夏耳心跳得要死掉了,她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隔着衣物,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可她没有推开他,双手抵在他胸口处,闭上眼睛,全身心去感受与她唇齿缠绕的柔软。
这个吻并不急,是带着柔情的,缓慢的,以一个生物最原始的方式,品尝着彼此的爱意。
夏耳忽然间在脑中浮想,十五岁再见陈岁的那个夏天究竟是什么味道呢?也许就是现下这样吧,燥热,眩晕,梦幻,她想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对一切听之任之,把所有声音藏在喉咙里。
她枯燥的青春在陈岁出现后开始焕发生机,他是滋养万物的春雨。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终于开始收势。
分开时,夏耳晕乎乎地站在陈岁怀里,双眸染了层水雾,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你……”
夏耳想嗔他,偏又说不出什么,隔着他单薄的T恤感受他发烫的体温,她快被灼伤了。
陈岁轻笑了声,在他脸颊处吻亲了下,压低嗓音,问。
“怎么样,刚才够卖力吗?”
第52章
离开新疆的时候, 陈岁还惦记充电宝那事,临走非把自己的充电宝塞给夏耳。
夏耳不要,陈岁沉着脸硬塞给她, 最后夏耳在他怀里哄了他半天, 才勉强把他哄好。
他被搞得没法,不想笑也绷不住, 还是被她哄笑了。
在机场安检口黏黏糊糊,难舍难分, 终归是要分开的。
夏耳看了眼时间, 跟他挥挥手:“我去安检啦!”
“嗯。”陈岁不舍地把手收回来, “快去吧。”
夏耳在队伍末尾排了会儿, 一边排一边回头看陈岁,每次回头, 陈岁都会跟她挥挥手。
夏耳嘴角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眼看马上就要检到夏耳,她见陈岁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安检口外,高挑出众的帅气模样, 想着可能会有几个月见不到他,她心里突然涌上一抹难过, 顾不上检票柜员那句“你好”, 她转过身, 奋不顾身扑冲出安检区, 扑进了陈岁的怀里。
陈岁没想到她会突然折回来, 即使做好准备张开怀抱迎接她, 也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
机场安检口突如其来的情侣分别戏码让不少人暗暗侧目。
覆盖整个机场的广播一遍一遍地播报航班信息, 行李箱滚轮在地砖上发出辘辘声响,停机坪的飞机滑行起飞,一切声音都成了背景音, 夏耳什么都注意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被人以那样的眼神注视,可她太害怕分别了,每次跟陈岁分开,下一次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不想,不敢,也经受不住这样的分别,她完全顾不上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了。
她就是喜欢他,舍不得他,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取笑她,那就随他们去。
爱情本就是破格的情感不是吗。
她紧紧抱住陈岁的腰,劲瘦,紧实,那么有安全感,她隔着衣物感受他的体温,用力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
“你要每天都想我,陈岁。”
“因为我也会每天都想你的。”
“当然。”陈岁抚上她的背,穿过她细软的头发,抱住怀里娇小的女孩,“不止是分开,见面也会想你,比如现在。”
“我也是。”夏耳声音闷闷的,“好奇怪哦,我明明在抱着你,我却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的心里脑子里都是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你自己从我脑子里抽出去,我现在既痛苦又幸福,这好折磨。”
“如果我有办法,我就不会一直想你了。”陈岁摸了摸她的背,“快点,去安检,再不去,我就不让你走了。”
夏耳抬起头:“我有点后悔,怎么办。”
“不许后悔。”陈岁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很轻,是不沾任何欲望的安抚,“你好好赚钱,然后回来包养我。”
夏耳被他说得啼笑皆非,什么忧愁的心都没了,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好吧,我会努力的。”
陈岁在她屁股上拍了下:“去吧,再不去安检,等下整个机场都知道你没登机了。等下人家一看,喔,原来有人不登机,是在这里谈情说爱。”
“我不管别人,我就要谈。”
“好好好。”陈岁妥协,“快去吧,从安检口到登机口也要走很久。”
好吧。
夏耳捏着登机牌跟身份证,跟陈岁挥挥手。
“你回去开车注意安全。”
“你也是,落地平安。”
-
夏耳正式加入自己的电影项目组,项目最终定名《乌苏》。
为了向电影靠拢,她还没定下来的书名,也跟电影保持一致,都叫《乌苏》。
乌苏是新疆的一个市的名字,也是一种新疆啤酒的牌子,因为她的新书讲的是动物保护的故事,地点在新疆,于是名字就定成了这个。
进项目组后,夏耳每天都在开剧本会。
关于预算,开机时间,还有制作时间等等,这些都在开会中定下来。之后的剧本会,关于怎么提炼剧情主线,保留哪些情节,删掉哪些情节之类,导演提了很多意见。
夏耳初次写剧本,有很多一头雾水的地方,她买了一些工具书,白天开会,晚上学习编剧技巧。
她每天抽空会跟陈岁发一些消息,互相分享生活,吃了什么饭,做了什么工作,有没有想对方,虽然很少能够及时地聊天,但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来自对方的未读消息,就已经很开心了。
然而恋爱的快乐对于繁忙的创作来说只能算是生活的调剂,事实上,贸然转行对夏耳来说,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顺利。
小说是作者创造世界,然而剧作却是各方共同努力的结果,夏耳情况稍好,她是改编自己的项目,大方向上已经定下,不像其他项目需要一遍又一遍开会确认方向。
然而她却需要照顾导演的个人风格,比方说某一场戏,夏耳更偏向塑造人物与人物之间直接的冲突,导演却更追求氛围,用光影和场景去展示冲突。
类似的磨合有很多。下会后,导演告诉她:“小夏,你的思路没问题,但我们拍的是青春电影,不是商业大片,所以我才会更注重情绪表达。别灰心,你的剧本写的很好。”
虽然有导演的鼓励,但是翻来覆去的改稿仍旧让夏耳身心俱疲,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没时间回消息。
她愧疚得不行,晚上回到家忙完之后,她坐在飘窗前,给陈岁打了个视频电话,专程道歉。
“对不起哦,白天一直在开会,导演说有几个地方分场不行,需要重新想。我头都想痛了。”
“你们导演这么有想法,他怎么不自己想?”
夏耳扑哧一笑,一条腿踩在了坐垫上,下巴垫着膝盖:“因为他是导演啊!人家是专业的,我要听他的。”
“你是原著作者,他更应该听原著的,是他不对。”
听见陈岁这样偏爱自己,夏耳却并不怎么开心。
她瘪了瘪嘴,眼睫低垂,小小声诉苦:“每次很累的时候,我都有点点后悔,我不应该跟你分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陈岁在走廊的窗边,他把手伸到窗外去,修长手指弹了弹烟灰:“很累的话,说明你正在上坡。走下坡才会轻松,不是吗?”
他这样柔声安慰,更让她想要扑进陈岁怀里,好好地抱抱他。
只是抱住他。
可惜距离让他们无法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相拥。夏耳孤独地抱住膝头,微微偏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想你,陈岁。”
“嗯,我也想你。”
得他这样的一句甜言蜜语,夏耳那些短暂的难过一扫而光,又开心了。
陈岁:“这阵子我也在忙,可能没法像以前那样找你说话了,但我有时间一定会跟你聊天。”
夏耳想了下现在的时间,问:“是不是灌木柳长好了?”
“嗯。最近正忙着检验存活率,考虑补种问题,还有牧民的奖励金也要发放,事情赶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