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到住处用了一个小时, 荣丰安排的住处在滇池边特别僻静的地方, 周围没什么住家，只有这一栋院子，盖着两排三层仿古别墅。

　　远处湖水上盘旋着鹭鸟，湖水清澈如同明镜。姚绯下车体感温度昆明至少比上海低十几个度, 空气凉爽，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商锐他们也住这边，已经到了。”苏洺拿下墨镜环视四周，蹙眉道，“这地方真不怎么样。”

　　寒雨预计票房不高，投资并不大。除了演员的片酬, 剧组恨不得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居住环境也就很一般，姚绯帮忙拿东西，司机已经把大件搬下了车，她搬了个小箱子往里面走，“比拍盛夏时，我们住的第一个酒店好。”

　　刘曼跑过来接走姚绯手里的小箱子，飞快的跑上台阶，说道，“我来拿。”

　　东西不多，姚绯也不跟她争。

　　“那已经是当地规格最高的了。”苏洺和姚绯并排上台阶，说道，“酒店房间的空调都是我们后装的，之前更破。可那地方条件有限，跟咱们国内没法比，昆明多的是好酒店，住这里也太寒酸了。”

　　“住什么地方无所谓，拍出好电影才是关键。”姚绯对住的要求不高，她住哪里都行。

　　走上台阶，就听到刘曼喊道，“锐哥！导演！你们好。”

　　姚绯抬眼看到商锐和荣丰正从木楼梯走下来，商锐穿着一件休闲白衬衣外套，松松散散的敞着。里面是简单的白T，牛仔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身材挺拔长手长脚，十分清俊。棱角分明的脸上戴着墨镜，双手插兜走的随意，闻声往这边看来。

　　他的墨镜里倒着客栈的天空，看不清他的眼。

　　“姚绯？到了？”荣丰摘下墨镜走下了楼，说道，“那正好，快点去收拾，我们出去吃烧烤。”

　　商锐也走下了台阶，下颚微微上扬，拉出弧度。打量姚绯一眼，站到了另一边。

　　“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个剧组了？”苏洺其实并不满意商锐和姚绯二搭，而且这件事还是瞒着她进行。忍不住上前刺激他，笑着说道，“你这是要和姚绯二搭了？”

　　商锐抬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了下墨镜边缘，他手腕上黑色机械手表随着动作闪烁出冷光，他把墨镜拉到露出眼睛的程度，睥睨苏洺，嗓音缓慢的淡，“有什么问题？苏总。”

　　“那番位是不是要改了？”苏洺很关心番位的问题，这部电影就不叫座，片酬低的可怕。要是连番位都争不过，姚绯演这电影有什么意义？可商锐争番从来没输过。

　　“不改。”商锐把墨镜又戴了回去，午后的光落到他陡直笔挺的鼻梁上，他肌肤冷白，有种玉的质感。

　　“改个屁。”蔡伟在后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三番男二，改是要挨掐呢。苏总，你们不想去吃烧烤的话也不要勉强，我们去就好。”

　　蔡伟现在恨不得把姚绯和苏洺给铲出去。

　　“别太在意番位，演员的根本是演好戏。哪怕是只有一句台词的配角，演好也是经典。”荣丰把墨镜别到衣服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特别花的衬衣，白底红花，“演不好，给主演也是白搭。最近姚绯那部戏叫什么爱情玩意的，两个主演像是在演傻子，他们番位靠前吧？他们戏份多吧？有什么用？真正出彩的反而是配角。”

　　“我在意番位就不会来接这部戏了。”商锐嗓音沉慢道，“演员可以挑剧本，不应该挑番位。”

　　姚绯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荣丰看了她演的那个垃圾剧，还是该震惊商锐居然不在意番位，他还大言不惭自称演员。

　　商锐的团队对番位看的很重，业内第一能撕，非一番不演。

　　“三番男二？”苏洺这才回过神，太震惊了，她瞪大眼，“小少爷，你家不会是要破产了吧？”

　　“滚。”商锐重新把手抄回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家破产，你想不想试试？”

　　“开玩笑开玩笑，晚上一起吃饭，我们收拾的很快。”苏洺笑了两声，说道，“小少爷，晚上喝一杯。”

　　商锐轻哼，抬起冷冽的下巴，迈开长腿走出了门。

　　姚绯和苏洺上楼进入房间，苏洺就憋不住了，“商锐想干什么？三番男二？他的粉丝不会撕了他吗？他这是自毁前程吧！蔡伟现在自杀都晚了！我理解到他的崩溃了，他好惨遇到这么个主儿。”苏洺关上门，说道，“这个角色好在什么地方？姚绯，你看过剧本是吧？男二不就是个反派么？还有什么闪光点？”

　　“演员演好才是关键，他要认真演配角主角都一样，也没什么好嘲，他是演员。”姚绯对商锐是真没什么信心，他能演好吗？这个反派有什么闪光点？足够坏，坏的想让人弄死他，“这里都是自己人吗？还没有官宣在外面说也没关系吗？”

　　“肯定都是自己人，他们没戴口罩。”苏洺这八卦跟姚绯聊不起来，姚绯太正经了，她对演戏看的太重，不会容许别人说三道四，“那你换衣服吧，我去隔壁了。”

　　姚绯换了件衣服重新化妆，戴着口罩帽子出门。

　　一楼的喝茶队伍又多了个制片人，制片人叫刘伟，跟荣丰合作多年，在业内也很有名。

　　他们互相问了好，天已擦黑，才走出门。剧组安排了一辆七人座的车，姚绯落在最后，等上车时只剩下商锐和苏洺中间的位置。

　　矜贵的大少爷居然会坐最后一排的三人座，她立刻看向蔡伟，蔡伟戴着墨镜帽子坐在前排贴着车窗似乎在睡觉。姚绯默了片刻，走进去坐到了中间。

　　她为什么要最后一个上车？

　　商锐戴着墨镜口罩抱臂歪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姚绯端坐在中间系上了安全带，空间狭小。商锐的腿还是敞着放，她动一下就碰到了商锐的腿。商锐身上有很淡的木质香调，自从她说讨厌之前那个香水后，商锐再没用过那款。

　　昆明温度不到二十度，姚绯却觉得燥热。坐着怎么都不舒服，空气有什么灼烧着。

　　车缓缓开了出去，车厢内的灯暗了，姚绯拿出手机刷微博。

　　#寒雨#挂在热搜前排，姚绯点进去看到电影寒雨注册了官博，发了一条概念海报，上面只有一个导演荣丰。

　　似乎在回应机场的传闻，荣丰确实要跟商锐合作了。

　　下面已经八万多评论，姚绯看了眼全是商锐的粉丝。

　　荣丰的电影太具有代表性了，《盛夏》成功之后商锐的演技粉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开始畅想商锐能在电影圈打出一片天地。

　　娱乐圈想要长久，作品才是关键。商锐这部分粉跟那些综艺粉不一样，他们希望商锐脚踏实地的演戏。荣丰导演的作品要么票房高要么拿奖，搭上荣丰，商锐往后的电影路就稳了。

　　手机响了一声，来自商锐的短信：“想知道我的事直接问我，何必看网上那些新闻？”

　　姚绯倏然转头对上了商锐的眼，商务车行驶在公路上。车厢内昏暗，他架着修长的手臂倚靠在车窗上，窗外偶尔过去的灯光掠过他的脸。他的墨镜已经拿掉，眼眸深邃沉黑。

　　姚绯抿了下唇，旁边就是苏洺，她不好多说什么。手机屏幕暗下去，她专注的看前方。

　　商锐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睫毛上，他垂着眼。肃白指尖点着手机屏幕，片刻后，姚绯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斜了下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来自商锐的短信：“呵呵。”

　　商锐敲了那么半天，只有这两个字？

　　姚绯把手机扣回去，两分钟后，商锐又一条短信进来。

　　姚绯拿起手机解锁，他的新短信内容是：“那就再入一次戏。”

　　姚绯打开通讯录找到商锐的号码，选择拉黑。

　　“姚绯。”商锐突然开口。

　　车厢内寂静，因为他的声音前排的人转头看过来，姚绯也看着他。商锐迎着姚绯的目光，把一颗糖递给她，“吃糖吗？”

　　“不吃，我最近控糖。”姚绯咽动喉咙，回答。

　　商锐把糖攥到手心，转头看向窗外。

　　他们选择了湖边的一家烧烤店，环境比较舒服，人没有那么多。他们在三楼的包间，整个三楼只有他们一桌。

　　点完菜姚绯就起身去了洗手间，三楼的洗手间外面有一片露台。她在露台上点燃了一支烟，趴在冰冷的栏杆上眺望遥远处的湖面。

　　黑暗已至，遥远处山脊线在光的尽头拉出连绵的弧度，延伸到远方。夜风很凉，姚绯穿着外套，仍然是感受到寒。烟头被风吹的猩红，姚绯仰起头深吸，半晌才吐出烟雾。

　　身后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

　　因为知道是谁，没有回头的必要。

　　“你是真不怕我搞你？”商锐关上身后露台的门，走到栏杆处取了一支烟咬在唇上，打火机清脆一声响，蓝色火光卷上香烟。他在薄薄的白烟中，转头睨视姚绯，“当着我的面拉黑我，你真的很敢。”

　　“为什么选择这个剧本？”姚绯转头看向商锐，风吹过，她手指上的烟灰随风飘飘然落到了远处，“商锐，你想要什么？”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商锐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栏杆上，下巴微微上扬，他咬了下牙，嗓音很沉，“嗯？姚绯，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姚绯又抽了一口烟，她趴在栏杆上，烟草能抚平很多情绪。她看向远处，嗓音很轻，“小少爷，你还是说清楚吧，说清楚我再考虑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倒是直接。”商锐也把手肘倚在栏杆上，身子微微的前倾，“我喜欢你。”

第81章 第二更

　　姚绯捏断了手里的烟头, 栏杆有些粗糙，硌的她手臂疼。

　　“你打算继续装下去吗？”商锐转头注视姚绯，唇角扬了下, 桃花眼微微泛红，嗓音沉到哑, “把我彻底拉黑，弃演？还是——”

　　“你能喜欢多久？”姚绯把捏断的烟放到一边的台面上，又取了一支新的烟, 她并没有立刻点燃，她夹着烟注视商锐，“不喜欢了——会怎么样？”

　　商锐唇角的讽刺一寸寸敛起, 最后只剩下沉静。

　　“有些东西，一直没有也不会去想。”姚绯玩着手指上的烟, 她垂头时候黑色发丝垂下，半晌后她抬起头，尖瘦的下巴抬起, 她笑了下, “但有了之后再失去，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如果她没有演寒刀行，她只是在片场混饭吃的小龙套。那是一份工作，吃饱喝足什么都不想。她可能会日复一年的做下去, 看不到希望，随波逐流。

　　孤儿就像是浮萍，很多孤儿的命运都是这样，飘到飘不动的那天，无牵无挂的离开。

　　她演了寒刀行，她看到了这世界上很多快乐。她体会了成功, 她有了很多的爱。她有了理想有了梦想有了太多太多的欲望，有很多人喜欢她，有很多人爱她。被很多爱包围着的感觉真好，那些东西好像是真的。

　　可在某一天一切都消失了，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梦醒了，她被丢在空旷充满恶意的世界里。

　　如果再来一次，姚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你如果想做剧组夫妻，我可以陪你。”姚绯又转了下手里的烟，她在劝商锐，“很多东西都是得不到才会一直惦记，得到了，就那么回事。”

　　商锐对她很好，李盛的事是商锐做的，从头到尾他都有参与。还有很多东西，她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享受着商锐给予的好处。

　　那太婊了。

　　“没有感情的上床？”商锐把烟头用力按进了花盆里，他握着栏杆，手背上筋骨分明，喉结用力的滑动，“我看起来有那么肤浅？”

　　你不肤浅那什么都没了。

　　姚绯把没点燃的烟塞回烟盒，垂下眼，“感情对我来说是负担——”

　　商锐忽然上前，揽住姚绯的腰低头就吻了上去。

　　那就是有感情了？有感情他能让姚绯跑了吗？

　　姚绯张了下嘴，他便火热的缠了上来。强势的犹如台风过境，带着风带着海啸来了。他的手掌落到姚绯的后颈上，指腹贴着她的肌肤，拇指缓慢而用力的贴着姚绯的耳后肌肤，抵着她，疯狂。

　　他在亲吻中，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的柔软黑发。

　　渐渐吻不那么激烈了，变成了和风细雨的温柔。他亲的细腻，吻的仔细。

　　潮热的气息在他们之间萦绕。

　　姚绯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也就没有再推开了。

　　不陌生，也不讨厌。毕竟过去她跟商锐拍的每一场吻戏，都是她在跟商锐拍。

　　夜风摇曳着树木，卷着盘旋在湖面上方的鹭鸟。鸟儿发出鸣叫，随即飞向远处。

　　他们抽过烟，烟草的焦香在齿间缠绕。商锐侧着亲，微凉的鼻尖蹭到姚绯的肌肤上。他亲的特别深，深的姚绯灵魂都战栗。

　　跟吻戏很像，但又不太一样。他们不需要根据导演的设定去亲，也不用在吻的时候记住走位和动作，她和商锐在昏暗隐蔽的露台上探索彼此的秘密。

　　餐厅的喧嚣渐远。

　　许久，商锐才松开她。

　　商锐的眼暗潮湿润，睫毛黑的几乎能滴出水。他的手掌死死贴在姚绯的腰，卡的很紧，贴的紧密，没有一点缝隙。亲她的额头，亲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