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最好的朋友闹别扭的时候，心里却莫名有种下坠的慌张感，很细微，并不明显，就是……和那天湿冷的雨一样，阴阴凉凉的。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霍清也就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有点任性却也有人性，在听到周放忍对周是茗所说的回答时，说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可也就，仅限于一点点而已了。
她抬眸看向窗外，恍若自说自话，只轻轻的呢喃了句：“希望你去香港的那天，是个好天吧。”
近来江坞的天气，一直都不大好呢。
但周放忍飞的那天还不错。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霍清站在偌大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只觉得像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有一个倔强清冷的猫——总是挠人，但偶尔也有点可爱。
他是一只需哄的宠物。
只是自己后来没耐心了，就送走了。
第三十五章 越界
半年后。
“霍总，这个融资案对面催了好几次了，您看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当面对接考察一下？”
已经升了职位摇身一变成了市场部副经理的何瑞手里捧着一份厚厚的文件，站在办公桌前面对霍清的时候，表情显然十分的忐忑为难。
“还是香港那个地盘么？我说了，风险有点大。”霍清头都没抬，纤长的手指闲适的转着手中的笔杆子，淡淡道——
“帆卓是有这个能力把这块地吃下来，但我何必给对面做浓厚利润的嫁衣？”
差不多三个月前，香港谌龙地产公司宣布因为贪污入狱，集团直接强制性的倒闭破产，成千上万的员工失业的同时谌龙名下N多块价值不菲的地皮都被房产处收购，而后进行光明正大的拍卖。
为了弥补亏空的大盘，这些地皮卖的倒是不贵，完全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架势反而还都是‘打了折’的，霍清作为在已经彻底打开了南北市场的CEO，要说没动过收购的心思几乎是不可能。
她当时就飞去了香港了解了一下子，但越调查，就发现那里面的水越深，如果抱着‘捡便宜’的心态去赌一赌，有可能就把自己的资产套进去了。
和内地拍卖收购的规矩不同，hk那边的私营企业非常严重，如果霍清作为乙方想要合作，那她深知买下一块地皮仅仅是起点，未来的每一步想要运作都需要和甲方不断周旋，不断讨好和送钱。
虽然其中的利润大，但她心高气傲惯了，可受不得任何的窝囊气和去讨好别人的做派。
况且自己这边是做事的，又凭什么和那边合作融资收购地皮，让那群不做事的人仅仅占着一个企业优势就刮她辛辛苦苦赚来的油水，想的美。
可以说在深度了解过后，霍清一点想要注资这个项目的心思都没有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何瑞犹豫的说了一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条件：“霍总，香港那边的招商暗示，可以下降几个点。”
闻言，霍清转着笔的手指一顿。
她抬眸看着他：“同意下降利润空间了这是？有具体的数字么？”
何瑞连忙打开文件夹，把页数精准的翻到霍清想要看的位置。
至于之前的之后的没什么变动，其实女人早就看过了。
垂着眼睛看了会儿，霍清淡声道：“帮我订一班明天下午去香港的飞机。”
对面可能觉得之前的条件太苛刻了，真的把人玩没了就开始着急……那可就别怪她趁机割一波韭菜。
第二天飞去香港的一路，霍清难得没在飞机上睡觉，而是认认真真的修改着昨天团队加班加点连夜赶出来的图纸规划书。
同时，也不忘向‘高人’虚心的请教着。
[水青元帅：锁神，谈的那块地犄角有挺多留白用不了，设计团队说占地面积上容易吃亏。]
[lock：设计合理的话，可以变成有效空间，你把设计稿发我，晚上我帮你看看。]
其实霍清等的就是lock这句话，当即眼睛一亮，忍着笑意把笔记本里的文件发到lock的邮箱里。
她难得像个小女生一样欢欢喜喜的道谢：[大神，谢谢你，又麻烦你了一次。]
其实这半年多她和lock在网上一直有交流，没接触之前，霍清完全没有想到锁神居然还挺……怎么说呢，言辞之间并不热情，但有无无意的都帮她出了好几个关于商业上的点子了。
最为惊奇的是，这位千金难求的大神，居然愿意帮自己看设计稿！霍清每次和他交谈的时候，都有种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神仙的错觉。
在霍清的幻想里，lock一定是个四十以上，儒雅斯文却又充满神秘感的行业大神。
她忍不住问：[锁神，您之后会回国么？我想请您吃个饭。]
之前她有意无意的打听过，隐约探听到lock大概是常住国外，很少回国。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霍清还是想当面感谢他一次——毕竟他帮了自己挺多的，虽然只是撩撩点拨，但往往让人一时钻入牛角尖里的思维会茅塞顿开。
对方没说什么，只高冷的回了个‘。’。
霍清失望至极，就看到屏幕蹦上来一条消息：[lock：你真想收购HK那块地？]
女人看到这行字，心中细微的咯噔了一下，她忙问：[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那边回应：[这块地挺有开发价值的，就是得小心锦龙那边的开发商，另外……]
霍清眉头一跳：[另外什么？]
[lock：我记得HK有一家名叫‘永临坊’的餐厅挺好吃的，可以去尝尝。]
。
原来大神也会跟人开玩笑的。
霍清忍俊不禁：[好，一定去打卡。]
时绾帮她订的是下午的班机，等到了HK已经是傍晚了，霍清向来不是那种虐待自己喜欢加班的人，落地之后直接让助理开车奔去了五星级酒店休息了。
当初年纪轻轻刚接手帆卓的前几年，她经常拼到日夜颠倒的连轴转，有一段时间每天的平均睡眠都不到五小时，极度焦灼和憔悴的状态下心境不好，头发甚至都一把一把的掉……幸好都挺过来了。
其实这么多年真的挺累的，有的时候，霍清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大学时纯粹的‘初衷’是什么了。
她记得她曾经还有过咸鱼的梦想，现在想想真可笑——不是不想犯懒，而是她一想起来爷爷临终前拉着她手反复的嘱托，霍清就不能不逼着自己把帆卓经营好。
老爷子这一辈子最看重两样东西，帆卓和她，现在老人家走了，她总得让去了的人安心才行。
霍清知道自己的人生其实是裹着新鲜外皮内里却腐烂变质的毒苹果，如果不是爷爷，她可能从小就被乌烟瘴气给吞噬掉了。
因为不管是霍铭恩还是燕芸，都是不配当父母的，自幼她就只能在老爷子身边汲取到一点点属于亲情的温暖，还有装的活力满满，无坚不摧……
有人曾经说过她能装，霍清从未否认过，从小她就是装过来的，只不过现在有资本了，才活成了一个大尾巴狼。
而她现在学会了惯用这个身份，把自己变得无坚不摧，把别人弄的七窍生烟。
——例如第二天和开发商谈条件的时候。
“要求授权之后一路开绿灯？”开发商团队负责谈判的人盯着霍清，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黑人问号，连连摇头：“不可能，这真没法办到，和土地局还有供货商等等谈判都应该是你们公司自己去做的事情，怎么能让我们帮着出文件？”
“陈经理，我对香港不熟。”霍清微笑，悠然自得的瞧着她，装绿茶：“所以很多事是得要你们帮忙的，否则我这块地买下来了，到时候上头不给我下文件批准建设，或者我进什么料都要卡，那我不完蛋了呀？”
霍清说的是所有内地房地产集团在港澳台这种城市做生意的明确忧患，也是开发商这边想借机敲竹杠的关键。
只是此刻被女人明确的点破了，负责谈判的陈姓经理，也不得不心虚了一下。
“这个。”她硬着头皮辩解：“霍总，我们只是负责出售这块土地弥补亏空的，其余的也很难办到，况且考虑到您这边是可以大资金注入的情况下救火，我们已经下降了几个百分点了。”
这基本上就是跳楼大甩卖似的出售地皮，然后想在别的方面悄悄赚回来，陈经理这边被交代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松口答应霍清的要求，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讲自己这边的难处。
只是几个亿甚至十几个亿的合作，不可能一下子敲定，也不是几个人在这里扯皮闹着玩的。
霍清今天来压根也没想就此谈下来什么决定倾向的合作，她只是向来探一下开发商这边的口风——但现在看来，对面敲竹杠捞油水的心思昭然若揭。
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陪他们玩了。
“价格可以再谈，但我这个条件不会变。”霍清笑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陈经理：“不如您回去，和贵公司在商量一下，如有需要我会登门拜访。”
“霍总，这都中午了。”陈经理哪能在这种‘谈崩’的状态下直接让人走了，连忙站起来：“也到饭点了，我做东，请您去何楼吃个饭如何？”
何楼是HK很有名的酒楼，基本上是商圈政客去谈判的地方，一顿饭下来五六位数差不多，按理说以她的规格是要去那里的，只是……
霍清想到了昨天和lock交谈，这位大神推荐的那个餐厅。
能被锁神推荐，想必肯定有过人之处。
于是霍清眨了眨眼，淡淡的说：“不用那么破费，香港是不是有一家叫‘永临坊’的餐厅？”
“永临坊？有啊，霍总居然知道这家餐厅的？”陈经理闻言愣了一下，笑了：“是HK很有名的一家私房菜，味道非常好但需要提前预定。”
“哦。”霍清点了点头：“那今天能吃上么？”
“可以，可以。”陈经理拿出电话：“我这边有人能安排。”
混的风生水起的人，安排一顿饭能有什么问题了？
一个小时后，陈经理和助理还有霍清这边带来的人就坐在了永临坊的包间内，这是一家装潢古色古香的餐厅，主打的大概就是古韵十足的氛围，就连上菜的服务员穿着的都是汉服。
菜上齐了吃了会儿，霍清觉得这家店和江坞有一家私房菜馆挺像的，她的确喜欢这种偏咸甜的味道，之前也带人去吃过几次，没想到在HK也能找到这种相似的喜欢。
难得有种开胃的感觉，霍清比起平日里低调的食量，这次多吃了不少。
唔，没想到锁神跟她的口味还挺契合。
霍清漫不经心的想着，放下筷子对着旁边的陈经理点了点头：“我去一趟洗手间。”
永临坊这家古韵餐厅挺大的，霍清从包间走到洗手间七绕八绕的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才找到深处由香樟木筑建隔开的洗手间，走进去简直别有洞天。
不愧是‘大投资’的一家餐厅，洗手间都弄的这么装逼。
霍清解决完生理需求从隔间出来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便忍不住笑了笑。
——只是很快，笑意就僵在了唇角，清澈的狐狸眼里渐渐浮上一丝错愕。
她本来想走到隔间外的洗手台前洗手，可是隔着一段距离……她就觉得镜子前垂着头像是在抽烟的那道身影有些眼熟，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背影清瘦，漆黑的发丝茂密柔软。
霍清很熟悉周放忍的身体，熟悉到即使是一个背影，她都能认出来是不是那个少年。
眼见着他把烟头按灭侧身似乎要走，霍清才后知后觉的眉头一跳，回神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拦在他面前。
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利落，快步的走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越界
周放忍是在甩指尖冰凉的水珠时，手腕一把被人抓住的。
他顺力道不小的手指延伸看过去，就和霍清那双微微有些诧异，但明亮依旧的桃花眼还是那般狡黠灵动，眼尾上翘，看你的时候就像是在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