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疏再疏,一远再远,距离不仅是距离,更如南墙高筑。
除了上床,根本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交集。
而且南烟最近还担心另一件事。
上回她和徐宙也一冲动在街边给聂超揍了,浪静风平了这么几天,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反而更不安了。
陈冰在外好久都没回来,他在北京的话南烟还能安心点。
第六感果然没错,今晚一回去,出事了。
才出电梯,2104的老太太在她门前守株待兔,扯着嗓子朝她喊道:“小姑娘!怎么回事啊你!白白净净一个人怎么净惹这种事呢——”
这么一嗓子噼里啪啦的,左邻右舍全打开了门。
老太太仍不依不饶:“今天我家门铃响了一整天!觉都睡不好!你是叫南烟吧?!我可问物业了!那个按门铃的老流氓就是来找你的!——大伙儿来评评理啊!你们家的门铃是不是也被按了一天!”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纷纷点头。
“是啊是啊,我家也被按了。”
“吵得我和孩子都睡不好觉!”
“咱们这周围都住的什么人啊——”
南烟忙一天了,听到这叽叽喳喳的有点烦躁,她下意识从口袋摸烟,没心力跟他们吵架,直接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出去一天。”
“——你还问我呢!我还没问你呢!”老太太又扯嗓子。
南烟咬了支烟,没点,吃吃笑起来,“奶奶,我一天不在家,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你这么嚷嚷也不是个事儿吧。”
“哎呀还抽烟啊——这个女孩子!我就说那个老流氓绝对是跟你一伙的!上次你家来的那不三不四的人就占我家的车位!”老太太过来,气冲冲地搡着她,就要往电梯口去:“——走,我们去楼下看监控去!——我就不信那个人你不认识!走走走!”
“我又不是不会走。”南烟冷冷甩开了她,走到电梯口。
老太太追着她骂骂咧咧,电梯落到一层嘴皮子也没歇。
晚九点,夜空黑沉,外面又飘起了雪。
南烟回来时就下一会儿了。
怀礼停下了车,笔挺清冷的一袭浅灰,拂了肩头雪,穿过旋转门就走了进来。
才下班的样子。
2104的老太太和南烟往保安室的方向去,见到他了,立刻报以十二分笑容打了招呼:“——哎呀,是怀医生啊,下班了啊?”
怀礼闻声一个抬眸,注意到了南烟。
印象好似还在昨夜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的Quiz。一张娇酣的面容,靠近了她,笑吟吟地同他说她遇到了很开心的事。
今早电梯遇到她兴致也很不错。
这会儿她的表情却没多开心,面色几分阴沉,冷冷的。
看到他了,也没像往常一样和他打招呼。
早上没注意观察,她今天倒是穿的自己的衣服,一件宽宽松松的女士卫衣,袖子挺长。
手上夹了支烟也没点。
有点燥怒似的。
怀礼甚少见到她这幅表情,停了停脚步,“嗯,下班了。”
又问:“发生什么了吗。”
“哎呀……”提及此事儿老太太就怒气满盈,才要开口,南烟突然扬了声:“——奶奶,不走吗?”
然后她看他一眼,拔腿就往保安室的方向去,头也不回的。
2104的老太太只得匆匆对怀礼报以笑脸,来不及解释了,“怀医生改天说,改天说吧——”
转头又朝南烟嚷了两句,跟了上去。
怀礼望她背影消失在不远的拐角,这才转身,走向了电梯口。
今天这事儿闹的挺大。
21层的住户除了南烟都跑到物业投诉了她家。在保安室看了监控,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今天给整栋楼搅得人心惶惶。
他先在前台登记是她的朋友,流利地报了徐宙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就上去了。
徐宙也来过这里也登记过,所以前台并未怀疑。
那男人把除南烟的2105之外所有住户家的门铃都按了一遍,有人开门他就说按错了,说他找“南烟”。
然后继续去别家按,不休不饶的。
工作日在家的很少,2104的老太太倒了霉,一整天都在门铃中度过,最后叫了保安赶走了他,不多时他又到可视电话那边按了一通。
南烟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仅是因为她住在哪儿暴露了,徐宙也的个人信息被利用,而是因为今天来按门铃的这个人,不是聂超,也不是谁。
是宋明川。
南烟甚少愿意想起他的姓名,在她心目中他就像是个没死透的恶鬼,阴魂不散。
从戒毒所放出来快一年,南烟只知他之前找聂超他们借30万吸毒,她见不到他,却始终没法当他不存在。
知道他迟早要出现的,知道他迟早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无尽的麻烦,但没想到,下马威就是这么一套。
聂超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住哪儿了。
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复她。
南烟浑身发着抖,如披冰雪。
她还是低了头,给老太太和几个邻居道了歉,今晚就不敢待在家里了,迅速收拾好东西打车去找了徐宙也,最近都准备住他那边了。
他那里也不安全。
总之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但总好过她一个人。
陈冰说他月底就能回北京,没一周了。
流年不利,生意十分不景气,之前的小三十万搭给了南烟,这次去海南也没赚到多少钱,便准备回来了。
事情还没完。
第二天,那种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家医院的安保不错,但这种公共场所难免各种闲杂人等进出。在展馆画画儿那会儿还好,徐宙也在,一般人也进不来。
快中午,回了趟儿童画室,那种不安的感觉伴随身后时远时近的脚步,愈发强烈了。
就像之前在地下停车场被聂超他们跟踪时一样。
可直觉告诉她,今天也不是聂超。
画室和展馆之间一条小路,往返并不远。南烟拿了东西出来,正准备原路回去,突然收到了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 烟烟,爸爸好想你。]
-[ 爸爸才知道你还在北京,看到你生活不错,住在那么好的房子,又在医院这么好的地方在工作,爸爸很欣慰。 ]
-[ 妈妈回来了吗?也在北京吗? ]
-[ 妈妈不想爸爸吗? ]
南烟手发抖,当即拉黑了号码,脚步一转,决定往人多的路上走。给徐宙也打电话也没打通。
她准备去保安室看看儿童画室周围的监控。
遥遥不远,几道白影幢幢。
几个医生从双子大楼的B栋出来,正朝这边过来。南烟径直上前,想问问保安室的方向。
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个医生是怀郁。
怀郁见她过来,脸都白了,跟平时倒挺不一样的,不咸不淡地调笑了句:“这么着急,又找我哥?”
“……”南烟还没开口。
旁边一道笔直颀长的身影就晃过来了。
怀礼从B栋下来,手上拿了叠资料,一袭干净英挺的白色医袍,戴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眉目倦淡的。
看向她的目光仍没什么情绪,好像不是很意外在这里碰见她。
怀郁刚那么一句,身旁几人的好奇心起来了,也跟着调侃了:“又找怀礼的啊?”
“——哎,怀礼,天天怎么那么多找你的女孩子啊。”
说着就笑哄哄的。
怀礼停了停脚步,站定了,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们,嘱咐怀郁:“下午有个你的病人复查,别乱跑,我不替你请假。”
“我找陈舒亦不就行了?正好她才来,又没什么事。”
怀礼看他一眼,“我们下午还有事。”
怀郁听到“我们”二字有点好笑,嘁了声:“那我找陈舒亦绝对找不来了。”
又看了看他与南烟,拉着旁边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就走了。
怀礼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她。金丝边儿镜框下,眉目舒朗,衬得面容更为清俊。他看着她,还没说话,她却是先开了口:“保安室在哪?”
怀礼眉梢微扬,“保安室?”
“或者,有没有那种职工直梯……我也算你们医院的在职人员吧?”南烟面上几分焦急,四处张望一下,有点紧张。
怀礼又淡声问:“你去保安室做什么。”
“……”南烟语无伦次了,也不知怎么解释,“就去一趟。”
她还是不说自己到底做什么,又瞧着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你就帮我指个方向就好了,行吗?”
倒是一副楚楚之态。
怀礼看她的这幅表情,不知她这又是哪一出。
南烟平时找他帮忙十分自如,她这会儿见他久不作答了,好像很疑惑她怎么不直接找他带她上去了似的,再没多说什么,找了个方向就往前走。
没两步,察觉到他靠近了,肩上忽然被一个力道轻轻扳过了,直朝着她刚才的相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