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金色头发、艳丽又高挑的白俄女人等在一辆车旁,见他来,亲密地靠近了,贴面吻一吻他的颊。
很快,他们几人就驾车离开这里,融入雪幕。再也看不到。
南烟一时都忘了自己下楼要去做什么,直到不远一道声音喊:
“Rita。”
“Rita?”
“Rita。”
她才回过神。
高铭见她有了反应,悠悠然地走了过来,同她打了个招呼:“吃早餐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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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在楼上吃过,这会儿喝了杯咖啡人就饱了。
高铭见她没再动盘里的食物,问:“Rita,不吃了吗?”
南烟扫了眼桌上他点给她的餐食,毫无胃口,还是放柔了声线说:“不知怎么今天早上不是很饿,可能是我还是有点吃不惯……真不好意思,你还点这么多给我。”
“没事没事,”高铭笑着摆手,“其实我也不太吃得惯,每次来俄罗斯都为吃发愁。这边的中餐也没国内的好吃,暴风雪一来附近很多中餐馆也都关门了。”
“是啊,”南烟中肯一笑,见他端端坐在这里,疑惑问,“你没去接你女朋友吗?她不是被困在公路上了么。”
“哦,先不去了,”高铭观察外面的颓颓雪势,情绪也不大好似的,“她和朋友说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他们自己开车回来。雪小了很多,也不用我去接了。”
“她和朋友出去,你没跟着一起?”南烟想起今早邹爽的来电,试探着,“吵架了?”
她像个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昨夜在楼下餐吧二人就促膝聊了许久,她对他所从事的酿酒相关很感兴趣,一直耐心倾听。
高铭凝视她数秒。几经开口,又有些犹豫。
他们,也不算陌生人了吧?
他给她借过浴室,帮她解决过困难,昨夜他们聊了天,还一起打了牌。
她也对他很殷切。
现在她在对面如此循循地瞧着他,倒是很关怀他似的。
高铭放下刀叉,一时也没了胃口,懊糟地笑一笑,说:“也没什么,每次都这样,来俄罗斯她和她爸爸那些朋友家的同龄人一起出去,我都不怎么跟着的。”
南烟没听邹爽说过这个。
她搅拌咖啡的动作缓了一缓。
“他们家在克里米亚有个小酒厂,跟那个挺有名的马桑德拉酒庄有合作——我昨晚跟你说过的,”高铭苦笑,“我们这次准备从刻赤海峡乘轮渡过去的,暴风雪这么一来……”
他意识到自己啰嗦了,顿了顿,转言道:“本来回去我就能升职的,升了职想跟她求婚,但她爸爸一直不愿意,这么几年都是。”
南烟静静听他说。
“其实我和她差距还蛮大的,我父母在广东做小本生意,我一开始在她们家酒厂也只是个学徒,”他向她倾诉着,“我们在一起没人看好,现在都过不了她爸爸那一关……昨天,我的升职也被取消了,我还跟人家吵了一架,头一次。”
“……算了,”他又叹气,觉得自己还是太糟糕了,捂了捂脸,“真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么多。”
南烟笑一笑,宽慰道:“没事儿的。”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有动静吗?”他向前倾了下身,问她。
她转动咖啡杯里的小勺,“不清楚呢。”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打转儿,“他没联系你?”
“也有联系过。”她说。
“你语言不通,他又给你扔这儿……真的挺不负责任的,你还特意跑来俄罗斯找他,”高铭很愤慨似地,替她打抱不平,“反正我住你隔壁,你这两天有事儿就找我吧。”
她笑着点头,“好,谢谢你。”
“哎对了,昨天,不是跟你聊了个出土古酒吗,还没跟你说完。”他话题一转,又说。
南烟转咖啡勺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他。
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对自己的倾慕与欣赏总是格外在意的。
他忽然放缓一些语气,目光都带了些许幽昧,又有点儿放不开的拘谨,“今晚,要不要再去楼下喝一杯?呃……那个调酒师还挺厉害的,应该不比怀郁说的老式鹅岛什么的差,我带你去尝尝。”
南烟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眸,托腮看他。
笑意倦倦的。
他迎上她这不明含义的笑容,进一步说:“嗯,我就是觉得我们还挺能聊的吧,今晚咱们就不跟他们打牌了,就咱俩吧!”
“哎,你说你叫Rita,应该不是常用的名字吧?”
“你中文名叫……”
突然,南烟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了眼屏幕,脸色变了变。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南烟向他抱歉一笑,起身的一刻收起笑容,立刻离了席。
高铭目送那一道纤细身影消失在餐厅拐角。
他心里还暗暗琢磨,会不会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男朋友打给她的?
又不屑地想,他这样冒着暴风雪都要去接女朋友的男人,可比那种男人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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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国立医院离酒店很远,傍晚又有暴雪预警,医院那边给怀礼他们安排在附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开了个会,快傍晚才迟迟回到酒店。
UNIHEART中英合资,二十多年前以心外起家,如今也以心外科的最高水平闻名全国。近两三年来,正在从一家专注心外手术研究的大型私立医疗机构,逐渐向综合医院转型。
怀礼和怀郁此行正是替UNIHEART洽谈一个很重要的医疗项目,顺便代替医院方参加圣彼得堡国立医院的综合研讨会。
今日雪势终于小了,机场和火车站都恢复了交通。天气预报说最近不会再有暴风雪,但这恶寒的天气估计还会连绵几天。
怀礼吃过晚饭,乘电梯上楼。
刚到房间门前,身后的2404传来动静。
她的房门敞开大半,里面依稀有人影晃动。伴随着窸窣低语,像是女人的声音。
他没多在意,只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此时,两个俄罗斯女服务生拉着酒店的布草车从2404出来。她们注意到对面2405门前的他,其中一个用俄语唤他:
“先生?”
怀礼又回头。
“你认识2404的房客吗?我之前见过你们在一块,你们都是中国人吧?”女服务生犹豫着。
他没说话。
“她昨天送到楼下洗衣房的裙子没来得及拿走就退房了,”女服务生拿出一件被装叠好的墨绿色连衣裙,拘谨地说,“如果你认识她的话,能请你帮忙联系一下吗?她留下的中国号码打不通,名字也不……”
正此时,怀郁打来了电话。
怀礼用俄语低声说了句“抱歉”,走到一旁接电话。
“雪小了很多,明天正好没事儿,我们去滑雪吧!叫上Elsa,”怀郁不乏兴奋,“我这边认识几个朋友——哦,就是那天晚上打牌认识的,他们跟咱们一起,还可以拼个车。”
怀礼拿出一支烟,放在唇上。
点燃。
再回头,那两个女服务生已经关上了2404的房门。
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久等~
我好意犹未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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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余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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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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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余昼
“滚,臭不要脸的丧门星——”
“小婊.子!跟你妈一个贱德行!”
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重重甩上,如同迎面掴来的巴掌。
南烟与门上两个晒掉色的门神大眼瞪小眼,原地懵了一会儿。
老城区的旧式居民楼如人心处处狭窄逼仄,楼道内肮脏尘土飞扬。
她稍稍平复一下气息,拿出化妆镜。右颊五指痕清晰,轻按过去仍有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