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莹看了看一旁的白宴,目光隐隐有些羞怯,不知道的人看着,说不定还会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她见白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连忙轻咳两声,轻声回答:“我是柳梦莹。”
白宴见邵枫覃面露不解,便开口解释:“她就是小时候救过我的那个女孩儿。”
邵枫覃听见这话,终于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当年救了小宴的那个丫头。不错,小小年纪就很有胆识,我听说,你现在好像在国外读书,怎么回来了?”
柳梦莹于是走到邵枫覃面前,也跟着笑起来:“我是学导演的。今年的课题是微型纪录片。我从小就很喜欢南方小城市的人文,所以专门在那里拍摄了几个月,下个星期就回美国。”
邵枫覃的妻子是个南方人,也从事影视行业,他似乎对柳梦莹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两人站在一处开始攀谈起来。
年晓泉插不上话,便也索性沉默,白宴见状,开口以“需要静养”的理由,把两人送出了病房。
年晓泉于是重新得了清闲,坐在病床上,把白宴给她带过来的鸡汤喝完,见他回来,便抬起头来,笑着问他:“原来柳小姐小时候救过你。”
白宴“嗯”了一声,看上去并不十分喜欢她提起这个话题。
年晓泉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撇了撇嘴巴,也不多问,只是心里隐约变得有些五味杂陈起来。
年晓泉没有在医院多待,下午情况好转,便跟着白宴出了院。
她这一次晕倒被送进医院的突然,花了好几百块钱,之后再不敢晚上过度熬夜,听了白宴的提议,干脆跟杨安那边请了假,留在家里专心备考。
两个月的时间在备考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当中显得格外短促。
高考的倒数第三天,年晓泉买着火车票回了迁城。
白宴是北城人,也得回北城参加高考。但他没有着急走,反而是悠悠哉哉的把年晓泉的火车票改成机票,跟着她一起回了迁城,落地之后,带着她去了之前定好的酒店,房间是林莫之订的,条件不错,离考场也近。
年佑从学校赶过来的时候,白宴正在酒店的书桌旁边给年晓泉纠正着考题上的英语语法问题。
白宴早些时候对年晓泉这个的堂哥印象还算不错。之前他在小前村时,也听不少人说过他小时候护着年晓泉一家的事。
可此时,两人在酒店房间里第一次见面,彼此眼中就涌现出了一股别样的情绪。一个是带了些挑剔的打量,一个则是莫名的敌意。
年晓泉没有发现这两人眉眼之间的各种官司,见年佑过来,便走上去,十分自然地拉住他的胳膊,先是笑着喊了他一声哥,然后问他最近高考准备得怎么样。
白宴为此一整天脸色都不大好看。
第二天早上,他在去机场之前,站在出租车的外面,还不忘严肃嘱咐年晓泉:“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跟家里的男性,不管是长辈,还是同辈,都要注意避嫌。还有,你平时喜欢穿裙子,这没什么,但一定要注意身边不怀好意的男人。”
白宴会有此嘱咐,实属有感而发。
年晓泉平时虽不算臭美,但到底是个妙龄女生,也许是小时候没有条件,现在进了城,一到夏天,就特别喜欢穿裙子,特别是荷叶边的连衣裙,她个子高,腿白又长,整个人脆生生的往白宴跟前一站,晃得他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放。
白宴为此,特地让人从英国订了五套手工连衣裙回来。
年晓泉高高兴兴地接到手里,穿在身上觉得比过去自己买的都要好看,于是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问他:“多少钱买的呀?你不会又乱花钱了吧。”
白宴看着眼前的年晓泉,使劲把眼神收回来,“啧”上一声,神情自然地回答:“那天去遛狗,路上遇见有人摆摊儿,三十块一件,买四件送一件。我看买的人不少,就过去拿了五件。”
年晓泉低着脑袋不疑有他。因为她收到的这几件衣服,全身上下没有找着一个标牌,虽然款式材质看上去不错,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名牌产品,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收下,当天晚上特地给白宴做了一顿红烧肉,算是谢过。
打那之后,白宴似乎就迷恋上了打扮年晓泉的乐趣,隔三差五便会从外面的“摊子”上给她捎回来几件连衣裙,又或是漂亮的鞋子。
年晓泉望着衣服柜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十来件衣服,想着就算不贵,但也属实过于浪费。于是张嘴问了一声白宴摊子在哪儿,她想挑两件穿不出去的退回去。毕竟这衣服即使不适合自己,但款式实在舒适大方,性价比极高,想来那摊子上拢共就那么些件,与其自己买来压箱底,不如退回去,让其他普通人家的姑娘,也能买回去高兴高兴。
白宴心中“咯噔”一响,脸上表情虽依然淡定,但心里早已是苦不堪言。
他坐在沙发里思考了一阵,见年晓泉望向自己,便索性张嘴胡诌起来,告诉她,“现在城里到处是城管,那摊子到处流窜,哪里有什么固定的地方,况且,衣服这东西本就属于消费品,最多锦上添花,你要说穿上一件衣服就能一瞬间艳惊四座,脱下之后像草鸡落地,那其实不现实,毕竟,一件衣服能把人烘托出来的,都得是一个人本来就应该有的气质,比如顾析,你要让他穿一件大几十万的高级定制衣,往街边一站,他也不会迷倒万千少女,毕竟,顾析的丑是不受一般外在因素影响的。”
年晓泉被白宴难得的打趣逗笑,一时也忘了自己想把裙子退回去的事。
如今,年晓泉把白宴送出酒店大厅,穿着她平时最喜欢的一件薄荷绿一字领连衣裙,点头告诉他:“你放心吧,我平时穿裙子,里面都有打底。倒是你,进了考场之后要注意审题,刘老师都说了,有些题你其实都会,就是粗心容易算错。”
说完,她又怕自己给了白宴太多压力,便继续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太过紧张。高考嘛,今年不行咱们就明年再来,你看我,不就是隔了一年才参加高考的吗?”
说话间,她意识到白宴原本就是留级了一年的,一时自觉说错了话,眼睛一下子睁得圆圆的,嘴边的肌肉下意识一鼓,脸上露出些许不打自招的心虚来。
白宴看见她的样子,佯装不悦地皱了皱眉,等她抬起眼睛来,偷偷瞄了自己一眼,他才突然伸出手,将人抓住,一把抱在了怀里。
出租车司机大热天心情本就不畅,如今见到外面的两个小情侣一声不响竟拥抱了起来,看那架势有些难舍难分,他生怕他们等下子一时兴起还要再来个深情的吻别,毕竟,他对这类乘客也算经验丰富,想到那时候,两张嘴皮子贴在一处,一时半会儿根本拉不开,于是,赶紧按下喇叭,十分担心地催促了一声。
年晓泉平时脸皮有些薄,此时被司机吓得脸上一红,赶紧从白宴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白宴倒是显得不大在乎,只是略微垂下头,低笑一声,手指把她耳朵边上散开的几缕撩上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划过她耳朵后面薄薄的皮肤,开口说了一句:“你才是,不要太有压力,实在不行你就再陪我多读一年…”
他话还没说完,年晓泉就吓得赶紧把手抬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语气凶巴巴的,“你胡说什么呢?呸呸呸,谁要跟你多读一年!你要是考不上,咱们只能去街上卖艺!”
白宴被她的手捂住嘴,她手上护手霜的味道传进自己的鼻子里,被夏天的热气揉弄,显得也有几分躁动。他于是点了点头,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见那头的司机看向这边,跟看电视剧似的,眼里还发着光,便轻咳一声,打开了出租车的后座门,看着年晓泉说到:“行,只要你高兴。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说完便也不管其他,留下一脸通红的年晓泉,自己上车走了。
年晓泉站在原地,觉得美色可真是扰人心智,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心虚地抬头四处看了一眼,等情绪缓和下来,才转了身,抿住下意识扬起的嘴唇,低着脑袋回了酒店。
高考的三天,年晓泉过得有一些煎熬,中途还小小地感冒了一次,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她从座位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望着窗外一大片的阳光,只是恍如隔世。
杨安因为她高考的事,特地让店里放了她一个月的假。年晓泉于是得以回到小前村,难得陪着老太太和年玥,在家里过了一段时间踏实日子。
白宴自从回去北城后,便显得很是忙碌,偶尔晚上打着电话过来,跟年晓泉聊着聊着都能传来呼吸的声音。
白玄宁在白宴高考的第二天据说也回了北城,他的出现,不仅让北城一大群世家子弟大吃一惊,就连白家内部,也是一阵兵荒马乱。
特别是原本计划着上位的白家养子白擎,咬牙切齿,看上去像是活活老了十几岁。
白擎这人外表看上去怯懦,但其实内心十分暴戾,同时圈养了好几个情人,因为异于常人的癖好,经常把她们私下里折磨得浑身伤痕。
白玄宁回归之后,白擎心中的苦闷无处诉说,在外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回到家里,便只能一个劲的在床上折腾女人。他那新收的小情今年才刚十九岁,也许是有些忍受不住了,拿着屋里的水果刀,二话不说把人捅了个对穿,血流了一地,据说现场很是残忍。
白宴跟着白玄宁去医院看了一眼,摇头晃脑,仿佛在给人进行超度。
父子俩对于彼此的出现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神情。两人于是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个多月太极,等白氏从国外调来的总经理走马上任,白宴才终于被放出来,重新回归了自由的生活。
年晓泉在七月下旬时,接到了潭州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收到通知书的第一时间,给之前帮她补习数学的刘老师去了个电话。之后,又跟杨安和老杨也道了个喜。最后,找出抽屉里,她仔细夹在户口本里的容绪的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发过去了一条短信——容先生,我是当初您在月色遇见的那个发型师小年,虽然您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您一声,我考上潭州师范的艺术设计系了。谢谢您当初的那一番话,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年晓泉发过去之后,其实没有期待自己的这条短信得到回复。只觉得,自己应该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没有想到,几分钟之后,她的手机震动一声,容绪的短信却回复了过来——我记得你的,小姑娘,加油,世界很好,未来可期。
年晓泉看着手机里短短的一行字,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泛起了一股既酸涩又暖和的情绪,眼睛也跟着渐渐红肿起来。她趴在床上,抱着手机来回滚了一圈,刚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小的眯了一会儿,那头小前村的老太太就打来了电话。
老太太此时正在跟自己的叔母收拾家里刚种的西红柿,听年晓泉在电话里说自己考上了大学,纷纷像个孩子似的拍手叫好。
叔母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是老太太娘家现在仅存的一位长辈,老人家平时耳朵不大灵,但口齿依然清晰,此刻对着电话里的年晓泉,笑嘻嘻地问:“幺幺考上哪个大学啦。”
老太太年轻时没有读过书,她那时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是上私塾,对于大学也没有概念,只是知道,那是个文化人才能去的地方。
年小泉笑了笑,怕她耳朵不清楚,便大声说道:“考上师范大学,潭州师范大学啦。”
老人家一听连声答好,“哦,吃饭大学啊?吃饭大学好啊!那你在学校里学什么呐?”
年晓泉憋着笑,回答:“学设计,艺术设计。”
老人家不懂设计,也不懂得艺术,但她对于吃饭一事造诣深厚,在经历过饥荒年代的老一辈人眼中,粒粒粮食都是天地万物的馈赠,吃饭这样的事一点不比国家大事要简单,于是,她点了点头,鼓励年晓泉:“好啊,好啊,那你在学校里,要努力学习,好好吃饭。”
年晓泉因为老人家的话,整个人笑得前赴后仰。
当天晚上,杨安娜和傅娉婷听说年晓泉得到录取通知书的事,也纷纷跑到碧湾小区前来恭喜。
她们听她说了祖叔母的事,也开始跟着大笑。三个人年纪相仿,如今又都放了暑假,为庆祝年晓泉正式考上大学,其中胆子最大的傅娉婷,便提议一起去酒吧看看。
傅娉婷在美国时就是酒吧的常客。
她倒是不想把年晓泉带坏,只是觉得她如今毕竟已经成了年,又是准大学生,也应该去见一见人类释放热情的地方,不能再做那个只知埋头念书的乖宝宝。
于是,她把年晓泉仔仔细细上下打扮一阵,化了个适合酒吧气氛的妆,又打开年晓泉的衣橱,看着里面一排T&D高级定制的连衣裙,每件都是大十几万的私人珍品,还有两双意大利拍卖回来的镶钻平底鞋,其中有一双她当初还竞拍过,只是她那时手头零花钱拿去做了投资,算不上财大气粗,眼看心爱的鞋子被人拍走,回到酒店后还没忍住咒骂了几句那位拍下来的“冤大头”,没想,这“冤大头”就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的亲表哥,她一时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很是羡慕地“哎”了一声,听年晓泉告诉她,这些都是白宴从地摊上淘回来的“便宜货”,傅娉婷摇着脑袋,终于无比嫌恶的对着杨安娜轻声嘀咕起来,“淘?他那人吃饭张嘴都嫌麻烦,能上摊子上去淘衣服?啧,我看他这不像是在谈恋爱,我觉得倒是更像在养闺女。”
好在年晓泉没有听见傅娉婷的话,不然,她一准会被那些衣服的价格吓出个好歹来。
三个人在酒吧找了个合适角落坐下,点了酒,开始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挨个点评;长得好看的点评长一些,长得难看的便一嘴带过。等七七八八的雄性生物都被她们说得差不多了,三个人不知不觉也已经各自喝下了三四杯酒,杨安娜一时醉意上头,见场子中间开始放音乐,高呼一声,便迈着同边手,小跑加入了那边群魔乱舞的人群。
傅娉婷倒是显得淡定许多,只是膀胱有些受不了,上完厕所回来,眼看有服务生鬼鬼祟祟从自己的卡座离开,托盘上还放着两杯酒,没有见到年晓泉的影子,便给杨安娜和她各自打了电话,只可惜没有一个人接。
傅娉婷于是抓来旁边的服务生,问他:“刚才坐在这里的人呢?”
服务生看了傅娉婷一眼,回答:“好像是被人带走了。”
傅娉婷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凶残:“谁?”
服务生被吓得往后退开半步,摇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到楼上去了。”
傅娉婷见状也不再等杨安娜,自顾自地转身往楼上跑。
零度酒吧在潭城当地十分有名,地方很大,楼上是洗浴中心和酒店,一个老板开的。
傅娉婷上了二楼,刚刚准备去里面的前台问话,冷不丁的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林莫之,走过去,看着他问:“林叔你怎么在这儿?我哥是不是也来了?”
林莫之看见傅娉婷,叹一口气,老实回答到:“娉婷小姐,你刚才去哪儿了,年小姐被人下了药,差点给带走。”
傅娉婷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些许愧疚,“你们把人救下来了?”
林莫之点点头道:“少爷送过年小姐一个跟踪项链,今天正好过来遇见,就把人带楼上去了。”
傅娉婷一愣,“带楼上去了?带楼上哪儿了?”
林莫之老脸一红,“当然是带到房间里去了。”
傅娉婷听完他的话,半天没有回答,只是手里的手机,“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感谢在2021-05-11 23:22:52~2021-05-12 23:3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哟阿娜达、Charlotte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林莫之兴许是没想到傅娉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弯腰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一脸疑惑地递过去。
傅娉婷皱着眉头收下,小脸往下一耷拉, 拉着林莫之的袖子让他带自己上楼去找年晓泉, 同时还很是严肃地说到:“我哥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跟年姐姐待一个房间,他想干嘛, 喊医生了吗?”
林莫之被她拉得脚下一踉跄, 连忙重新站直了身体, 一边往电梯走, 一边无奈地张嘴回答:“喊了, 正在路上呢, 诶你走慢点儿,这么着急做什么, 年小姐和少爷都同居半年多了,待一个房间能出什么大事儿呐。”
傅娉婷听见林莫之的话, 心里的气劲一时越发上涌,猛地回过头来, 大声喊到:“同居半年怎么了, 同居那也是我哥臭不要脸, 人年姐姐是好心收留他的!”
傅娉婷此时一腔愤懑,态度不可谓不痛心疾首,扭头说话间,冷不丁撞在迎面走出来的一个男人胸口上,“嘭”的一声,把她整个右边耳朵弄得一阵耳鸣。
傅娉婷平时没受过这罪,此时捂住自己右边半张脸,语气便显得格外不客气起来:“你丫走路不长眼睛啊!”
男人看上去脾气也不好, 听见傅娉婷的话,更是直接把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冷笑一声,开口说到:“你讲不讲道理,是人都能看见是你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