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夏婵和邱含琦出来逛街,含琦看她兴致高涨,整个人跟前段时间相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你生日真去聂尧臣那个洋房啊?”
“是啊,这不是让你们陪我挑战袍吗?小婵是专业人士,看看怎么穿搭好看又有仪式感。”
夏婵说:“要我说啊,结婚礼服最有仪式感,穿吗?我的托玛琳系列还给你留着呢!”
元熙笑笑:“结婚多麻烦,现在就我跟他两个人,可以省好多事儿。”
“他知道你要去干嘛吗?”
“不知道。”她抬起头看含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到底要做什么,要找什么,那个房子里又有什么在等着我。”
人在面对未知世界的时候是会本能感到恐惧的,她现在其实还真有一点。
她怕那里有什么,又怕那里什么都没有。
含琦叹口气:“我要能陪你去就好了。”
当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以她的专业来说,跟破案相关的肯定是各种痕迹,血迹、脚印、灰尘、纤维……但元熙父母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就算有什么痕迹也都已经湮灭了。
何况聂尧臣那个花园洋房并不是案发现场,只是元熙妈妈生前反复提到过的一个地方,能找到什么与之相关的线索真的谁也没法知道。
当时住在那里面的聂家人都陆续搬出来,也许连人证都没有了。
“我会尽量多拍些照片和视频,回来咱们再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元熙倒像是很乐观的样子,“你们还是给我参谋参谋怎么打扮比较漂亮,最好能让他对这个生日念念不忘,今后说不定还能有更多机会到那儿去。”
其实含琦倒希望她能真的就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挑身新衣服打扮漂漂亮亮跟男朋友去过生日,而不是这样步步为营。
但赵元熙好像只有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的时候才特别有人气儿,特别有干劲。
这样也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清除她内心魔障的途径只能是真相本身。
…
生日刚好是在周末,不用上班,赵元熙化好妆,换了新衣服下楼,聂尧臣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她。
开车的人是英叔,一见面就称赞她:“赵小姐生日快乐,今天真是特别漂亮。”
“辛苦了英叔,还麻烦你特意来接我。”
“不麻烦,阿臣能邀请你到家里做客,我们不知多高兴。今天你们二人世界,我啊,还有王嫂,把你们安顿好就休息去了,阿臣给我们放假。”
元熙有点意外,她以为今天聂尧臣邀请她去家里,会请英叔他们提前准备,假如给他们放假的话,那他是打算让她做饭?
“英叔,要不前面左转,我们先去一趟超市吧,我准备点食材晚上做饭。”
蛋糕也还没买吧?
这个东西对成年人来说虽然不是必备的,但既然都凑在一起专门庆祝生日了,还是有点仪式感比较好。
“不用不用。”英叔笑道,“东西家里都有,你去了就明白啦!”
元熙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车在半山道洋房门前减速,没像平时那样在门口停车,英叔下车打开尖栅铁门之后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天气不错,深红色的尖顶、象牙白的露台都在眼光下呈现出复古的光彩,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长出新叶的常青藤终究还是露出一些褐色的筋脉,从墙根就开始往上爬,直爬到露台突出的地方才垂下一些枝蔓,像是被人特意修剪过了。
花园里开的都是仲春的花卉,树上的海棠、早樱,低矮草丛中紫色和粉色晕染成片的风信子,似乎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那是大海的方向,还有天空,还有沙滩,粉彩斑斓像在夕阳下被融解,最终都汇入紫青色的海浪。
元熙摇下车窗,逆光仰头看,果然看到最大的窗户都开向潮涌不息的海。
在院子外面是看不到这个角度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确信自己是走进这个地方了。
英叔泊好车,领着她绕过花园来到屋子的正门前。
“为什么不从花园里走呢?”
她忍不住好奇,明明花园中穿行会更近。
“这个花园以前都是太太打理的,她宝贝得很,何况还有个小温室,一般客人走进来了就辨不清方向了,就只能从旁边绕一下。”英叔似乎有些感慨,“现在太太都不住这里了,没想到花还是每年开得这么好。”
“那这花园现在谁打理?”
“阿臣。其实很多花都搬到太太现在住的地方去了,剩下这些搬不走的,他也不让别人动,自己有空的时候就会学着打理。以前太太在的时候,他好像对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但现在要是放任不管,这花园就荒废了。”
“这里……从来都没请过园丁花匠之类的吗?聂太太在的时候也没有?”
英叔摇头:“太太说她就是种着玩儿,用不着专门的人来打理。院子里这些树早年都是老爷子找人种的,倒是常有绿化公司的人来修剪,花园这块地方都是太太的花,开始也种的很少,越种越多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元熙心头微微一黯。
父母以前经营花店,妈妈自然是喜欢花草的。就连她们姐妹俩原本的名字——茜和荟也是美好花草的寓意。
当初妈妈蒋虹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这个花园的美,尤其是玫瑰,盛放时美极了。她能联想到的,最简单粗暴的联系,就是妈妈是不是作为花匠到这个洋房来帮忙打理过花园。
可如今走进这里,求证之后却得知这里根本没有请过花匠。
事实上,在元熙的记忆里,妈妈也确实没有花匠这么专精的技艺。她只是比较喜欢花而已,开个花店更主要的是为了糊口,拿来卖的花也当然都不是自己种的,而是来源于城郊最大的花卉批发市场。
那时他们常常天不亮就去进货,生活的琐碎和辛劳其实早就压垮了起初那些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夫妻俩也时不时会有争执。
但都是小打小闹,不至于引来父亲杀掉母亲再自杀这种家庭惨剧。
走进房子内部,眼睛还没顾得上一一记录所见,首先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这种味道有点奇怪,既有美拉德反应后特有的焦香、肉香,也有那种煎炸烤煮失败后留下的黑碳一样的苦涩。
英叔引她进门后就跟他道别,大门在她身后关上,显然,剩下的时间就是她跟聂尧臣的了。
她往里走,环伺一周,目光掠过胡桃木的地板和楼梯,以及仿佛来自中世纪的真火壁炉和华丽的金色珐琅落地钟,最后不由自主地盯着墙面上装饰用的油画。
当然不可能是真迹。拉斐尔的代表作《美丽的女园丁》,原作藏于法国卢浮宫,墙上这幅描摹之作神形兼备,大概是出自某些技艺卓绝的先锋画家。
据说拉斐尔在花园散步时偶然看到一位美丽健康的姑娘在鲜艳的花丛中剪枝,被这种富于活力的个人形象所吸引,才创作了这幅画作。
那位姑娘是园丁之女,因此图中的圣母玛利亚才被称为美丽的女园丁。
这种充满青春活力的母亲形象加上图中两个可爱的孩子,联想聂家种种恩怨,像极了某种谶语。
这大厅加个穹顶,大概就可以当做教堂,幽深得可以把人吸进去。
“你来了。”聂尧臣从错层的栏杆边俯身看她,“上来吧。”
原来客厅通往门外的花园,而厨房和饭厅在另一级错层,要上一段短短的台阶。
元熙笑笑:“你在上面干什么,表演火烧厨房吗?”
她不太相信这位大少爷能凭自己一己之力做一桌饭菜。
结果倒是挺意外,她从楼梯上去,长方形的餐桌上竟然真的已经摆好了餐食。
中间还像模像样地摆了玫瑰和烛台。
元熙看了看桌上拌了帝王蟹蟹腿的沙拉、土豆饼和牛排鹅肝,中间还有个生日蛋糕,不由挑起眉毛:“这些都是你做的?”
聂尧臣把醒好的葡萄酒倒进水晶杯里:“你先坐下尝一尝,我再告诉你。”
还会卖关子了。
元熙坐下,先舀了一勺沙拉,又切了一点牛排。
味道不错,但她还真不确定这是不是聂尧臣能做出来的。
他在对面举杯:“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杯子碰撞后发出脆响,元熙看了看杯子里的酒:“你不会是想灌醉我,然后就这么蒙混过去吧?”
这些菜到底谁做的呀?
聂尧臣站起来,掀开一旁中岛台面上巨幅的桌布,“我原本做的都在这儿,失败了很多次,现在这些是王嫂手把手好不容易教会的。”
嗯,赵元熙看着那些黑乎乎的盘底和不知什么成分的糊糊,完全能够想象老保姆的表情。
教他做一遍,自己五遍十遍也做好了,还不如代劳呢,但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难得有这样的热情,又舍不得打击,肯定是欲言又止。
进门时闻到的奇怪香味有了解释,之前不太好的预感也都实现了。
还好,最后的成品还能吃,不至于沦落到生日当天两个寿星只能叫外卖的惨况。
第24章 二更
饭后的甜点就是那个生日蛋糕。
赵元熙先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给他:“生日快乐。”
他接过去,好像已经猜到包装之下是puzzle盒子,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却没有相应的礼物拿出来给她。
元熙之前私下也向肖灼打听过,问他最近有没有帮聂尧臣买过什么东西,可能是送女生那种。
肖灼还纳闷,一脸直男表情,想也知道聂尧臣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交给他去做。
Miu姐那边也没有,反而带着八卦的心思来打听她今年生日礼物是什么。
是啊,究竟是什么,她到此刻也没看见。
“我的礼物呢,你不会没有准备吧?”
“我准备了,不过要哪一个,由你来选。”
他也拿出一个精巧的礼盒放在她面前,那个大小十分特别,丝绒质地,不用拆就知道里面装的应该是戒指。
他送她戒指?粉钻、碧玺、蓝宝石?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元熙抬眼看他:“还有一样是什么?”
“一个愿望。你许个愿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替你实现。”
她稍微愣了一下。
聂尧臣很坦荡:“我看之前送你的东西,你好像不太喜欢,从来也没戴过,没用过,再送可能还是一样。所以这回换个形式,以你的喜好为准。”
原来他不是完全没有留意。
“拿愿望当礼物?”元熙回过神来,笑道,“你以为你是阿拉丁神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