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镇静药物,暂时不会醒。”聂尧臣抱朵朵坐在膝头,“但药物只管几个小时,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时间。”
聂权指着他:“你看你这说的像什么话?这女人是你招惹上身的,现在她像个疯狗一样乱咬人,你却说你管不了?”
聂尧臣抬眼看向他。
“怎么,我说的不对?你看看我这脸上的伤……还有手上,全是她抓的!你们之前没赶到之前,都不知道她跟说了什么吧,啊?她指控我杀人啊,问我把她妈妈的尸体藏在哪里,这简直、简直是……哎!”
“那二叔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她妈妈的尸体藏在哪里。”
“我呸!我知道她是谁啊,随便一个人死了都往我头上扣?我聂权这辈子是风流,不是下流,更不会做这种杀人的勾当!”
聂舜钧站起来,把朵朵抱过去:“你们先聊,我抱孩子上去睡了。”
这样的话题已不适合让孩子听见,哪怕是天然就屏蔽外界信息的朵朵。
剩下的三人一时沉默。
“阿臣。”还是聂松先开口,“不管这个赵元熙什么来历,都不适宜再留在公司里面。我已经跟你的特助肖灼说了,让他跟人事经理打招呼,就说是我说的,跟赵元熙解除雇佣关系,即日起生效。该发的工资和补偿都按合同走,一分也不会少她的,你有意见吗?”
“没有。”
他的平静倒是出乎意料。
聂权本来以为他会争辩一番,这样他可以趁机发泄一下情绪,再提提自己的要求。这么干脆的就把人给炒了,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嗯,很好。”聂松继续道,“私下里,你也不要跟她继续往来了。看她是想要钱,要房子,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你不方便出面给的话,我可以让人去做。”
不愧是一家人,说的话竟然一模一样。
聂尧臣神色不变:“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
“要真的安排好才行啊!”聂权拔高了声调,“我还打算追究她伤人和诽谤呢!这种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非得让她长点记性,不然下次还不知道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二叔。”聂尧臣很平静地看着他,“听说你想要我的董事会席位?”
聂权愣了一下:“这时候怎么说起这个?咱们现在谈的是家事,不是公事!”
“跟曲家的合作,算公事还是私事?”
“跟曲家有什么关系啊,你都跟人家姑娘退婚了,这就没有私事可言了!”
“既然这样,那就在商言商。你让出你的董事会席位,曲家会作为新的股东进入上古集团,全力支持今年的新项目面市。”
“你说什么,你要我的董事会席位?”聂权像是听到好笑的事,“你现在跟曲家千金的婚约没了,要不是靠我这张老脸,曲家愿不愿意入股都还不一定呢,你还想让我退出董事会?”
聂尧臣打开手机,将一份文件的扫描件调出来,放大后摆在他面前:“这是曲嘉明亲自跟我签署的一致行动人协议,两方都有律师在场,协议真实有效。从今天开始,他们在董事会只占一个席位,但会在公司问题的投票过程中跟我采取共同行动。另外会再派一个人到公司担任CFO的职务,就像你之前设想的那样。在不额外增补董事会席位的情况下,只能请你让位。”
“你、你们……”
聂权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怎么也没想到,这头他还在据理力争为曲家争取董事会席位让他们能更有效控制公司,那头曲嘉明居然直接跟聂尧臣签了一致行动人协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小丑就成了他自己?
他求助般看向自家大哥。
聂松显然也有疑问:“阿臣,你这是干什么?”
“二叔你只要同意离开董事会,你以公司名义进行的三百万美元投资的债务可以免除;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可以召开董事会提罢免案,投票来决定你的去留,不过那样的话,债务不能免除,你自己填补。”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投不投票结果都是一样。
聂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才发觉自己算计半天都算了个空。
难怪聂尧臣毫无留恋的就从行政总裁的位置上离开,也不介意跟曲家千金的婚约无法履行,原来他早就搭上曲嘉明这条线,要用两个半的董事会席位来实现对公司更有力的控制。
假如聂舜钧也站他这边,那么就连董事长聂松对公司的实际控制力也不如他了。
“我还上楼找大哥有点事。”聂尧臣站起来,“这个提议只三天内有效,过时不候,二叔你考虑清楚。”
聂权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目瞪口呆:“大哥,这……你看这……”
聂松只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站起身从大门离开。
…
聂尧臣沿着楼梯上去,站在朵朵的房间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小声的交谈,像是压低声音的争执,但很快就平息了,然后就见大哥打横抱着大嫂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聂尧臣站在门口,卜寒青有些愠怒地瞪了聂舜钧一眼,拍他肩膀:“都说了我自己能走,放我下来。”
“阿臣又不是外人,害羞什么。”聂舜钧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对聂尧臣道,“稍等一会儿,我先抱你大嫂去休息。”
换了其他普通人撞见人家夫妻俩的亲密也许会觉得羞涩,但聂尧臣不会,大哥让他等着,他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
卜寒青前些年出了车祸,一条腿的小腿部分没能保住,做了截肢的手术。
一向只为他人做手术的大嫂曾经很难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刚才聂舜钧抱着她出来,长裙下也露出义肢的部分,但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在他人面前也并不避讳。
夫妇俩的房间其实就在旁边,但大哥几乎是能抱就抱,一步路都不舍得让她多走的。
安置好卜寒青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聂舜钧才示意他到中庭的空中花园去。
聂松和聂权也都已经走了,楼下车道只停着聂尧臣的车。平时停车一丝不苟,对线整齐堪比考试的人,这会儿几乎是随便往那儿一横就下车了,刚才二叔他们的车倒出去估计都费了很大劲。
聂舜钧笑了笑:“说吧,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车都来不及停稳,进门就说没多少时间,布局大半年的公司事务三两句话就交了底,看起来像是急着出远门的人。
“哥,我要借湾流。”
还真被他猜中了。
湾流G550,虽然是聂舜钧决定买的私人飞机,却是家族名下资产,一年飞300小时,运营成本就要两千万,这还不算专业公司托管的费用和飞机本身的维护经费。
他和父亲,包括身体强健还没有退休时的老爷子,都曾一度是“空中飞人”,带着公司团队的那帮老壮派,各个大洲、美国英国阿根廷这样一个个国家飞,才打下家族集团公司的基础。
这些年老爷子去了敬老院,父亲半隐退,二叔偶尔拉个排场借用一两回,聂尧臣却是一次都没有用过。
没想到第一次用,却是这样的状况。
聂舜钧拿了支烟出来,想点,大概怕烟味影响飘进房间影响刚睡下的妻女,又把打火机收起来,只捏在手里把玩:“要去哪里?”
“兰卡威。”
“这么近,我还以为至少要飞夏威夷。带那个赵元熙一起去?”
“嗯。”
可以说就是为了她才去。
聂舜钧终于抬眼正面凝视他:“去了还回来吗?”
沉默。
“如果不打算回来了,我建议你可以走得再远一点。南太平洋有些私人岛屿,可以让你们在上面安稳无忧过一辈子,我也可以帮你们联系。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我,我来善后。”
聂尧臣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
他曾经以为除了妈妈芮琼芝和赵元熙之外,这个世上不会有其他人对他这样一个“怪胎”付出真心。
他是连亲生父亲都不待见的小孩。
可原来还有哥哥——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大哥对他的关爱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过去他们下棋,大哥负多胜少,大约也都是有心让着他,或者根本就没有用尽十分力气。否则他这样敢想敢为,对手五步之后、甚至十步之后的可能性全都想到了,怎么可能没有胜算?
“大哥,你什么都知道吗?”
聂尧臣其实疑心这天底下没有哥哥不知道的事,但也许,就除了这一桩之外。
“赵元熙说的事,是真的吗?”聂舜钧问,“跟我们聂家有关?”
他果然是不知道的。
聂尧臣像是松了口气:“你很快就会知道结果,我只是陪赵元熙出去转转,很快就会回来。”
有些事,他一定要亲自处理,没办法假手于人。
第59章 她和他又多一项新奇的人……
赵元熙在梦中感觉身体像在水里,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上回,不,上两回在水中的惊险经历。
最后都是被聂尧臣拽回来。
但感觉又有些不一样,周围没有水,不会呛入口鼻令人无法呼吸。
这种载沉载浮的状态更像是在空中飞行。
有人轻抚她的脸颊,温柔爱怜,让她忍不住想看到底是谁。
她明明在医院里,医生说额头的伤口问题不大,做了包扎,留观一晚就可以回家。
医院的护士小姐下手都好重,不可能这样轻柔地触碰她。
眼皮很重,但终究还是睁开了,手边像是有窗户,却只透出一丝天光。
“你醒了?”
声音也很温柔,而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元熙看向旁边聂尧臣,他也正低头看她,目光专注,手里捧的那本书倒像是欲盖弥彰的装饰。
“这是哪里?”她目光还有点迟滞,四下看了一眼,觉得他们好像在机舱内?
“我们在飞机上,很快就到目的地。”
元熙当然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民航班机,真皮座椅,条形沙发,典雅的黑胡桃木装饰……整个后舱只有她跟聂尧臣两个人。
聂家家族名下有一架私人飞机,有钱人最喜欢的湾流G550,她只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座上宾。
聂尧臣恐高,因此并不喜欢飞行。这两年的行政总裁职位却迫使他不得不接过父兄的接力棒,在各个国家之间来回做各种市场开拓,谈判斡旋。
元熙也曾说服自己,他是真的厌倦了做这些他不喜欢的事,才会在董事会上毫不犹豫宣布卸任。
那现在又算什么,带着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前任秘书,登上私人飞机,要飞去哪里?
“我们去兰卡威。”他像是看得到她心里想什么,解释道,“你情绪亢奋,我让医生给你加了镇定类的药物,带你上飞机。不过你放心,睡醒之后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不良影响。等下你见到翡翠样颜色的海,心情开阔,精神就会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