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吗?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有意寻找她,把她带到那个地方去。
赵元熙猛地站起来,匆匆朝楼上去。
长安有点担心,看了看闵婕:“熙熙她怎么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她好像感觉到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
她开了很多年咖啡店,这些天元熙特地向她学习怎么冲好喝的手冲咖啡,怎么用全自动的机器压出最醇厚的意式浓缩,每天都尽心弄给聂尧臣喝,恩爱有心,两人就像所有相亲相爱的情侣一样。
可这会儿她连咖啡都没顾得上冲,刚才拿下来的一对马克杯还孤零零地放在吧台的台面上。
闵婕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我去跟丁先生说一声,今天本来出海捕龙虾的计划要搁置了。我得去码头通知他们先把游艇准备好,有人可能要离开了。”
…
赵元熙回到楼上,聂尧臣果然正复盘两人刚才那个棋局。
他坐在床边,手中摆弄着那些棋子,眼睛里却空空的,思绪并不在棋局上头。
见惯了他一门心思投入的模样,偶尔看到他这样心不在焉就觉得格外明显。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没有下楼找她,这么久了没有闻到咖啡香气似乎也没觉得奇怪。
因为他想着别的事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赵元熙径直走过去,并不避讳他,一把就扯掉了身上薄薄的睡裙,换上日常外出穿的衣物。
聂尧臣终于抬眼看向她。
“我要回去。”
反正两人几乎空着手来的,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她就这一句话,直截了当。
“你要回哪去?”
“回国,回春海市。”
聂尧臣放下手里的棋子,站了起来。
“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遇到一点麻烦。”
元熙冷笑:“我知道,你妈妈嘛,对吧?”
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照芮琼芝跟他二叔的关系,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的情人被冠上杀人的罪名。
“你听到了我的电话?”
“你已经收走了我的手机,阻断了我跟外界的联系,要是连你跟人说话都不想被我听见,干脆点,拿个笼子把我关进地下室,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伸出手腕,表示愿意束手就擒。
聂尧臣低头看她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关起来。”
他和她,还不知谁才是对方的笼中雀。
“那现在就走,我陪你玩游戏也玩得够久了。”
她不可能在这里无限期地陪他耗下去。
她内心的煎熬全靠表面的顺从和放纵来掩饰,他并不能真正体会那有多么难熬。
见他站着不动,她已经转身打算自己下楼去。
他上前拉住她,力气大了些,拉得她几乎撞在他胸口。
这段日子看她胃口好,睡眠也好,以为她丰腴了些,可是眼下才发觉好像还是那么瘦。
“不要拦着我。”她眼睛里的温度冷却到冰点,“你不带我回去,我就去找别人。这个岛上除了你那些体面的朋友,还有别的男人,只要足够筹码,总有人愿意帮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正她已经是个丧失底线的女人了。
聂尧臣被她的话刺痛,手不自觉收紧:“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样的话今后再也不说了吗?”
她使劲挣脱他:“谁跟你说好了?你说好的那些条件都兑现了吗?”
聂尧臣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仅仅听到他讲电话才有这么大反应,而是应该发生了些什么其他的事。
“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行,那我们就说清楚。聂尧臣,你是不是去找过我妹妹?”
他明显愣了一下。
“说话呀,怎么不吭声了?我问你是不是找过我妹妹赵元卉!”
打听元卉的下落,有意无意透露她姐姐在做的事,引导她到那个花店去找亲姐,实现所谓的一家团圆?
聂尧臣抿紧了唇。
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元熙太了解他了,假如没有做过,他一定直接否认。
他现在这样,是因为语言表达功能跟不上他的大脑思维,正在组织语言该怎么把这件事合理地解释给她听。
可他的神色却又出卖他,仿佛直接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元熙对他的信任和耐心终于在这一刻崩塌了。她不想再看着他的神色猜来猜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我只要听是与不是,非此即彼。”
“是。”
姐姐,你看,我也得了二十块钱,我们去买糖吧?
姐姐,别告诉妈妈我半夜偷吃哦,我的糖分你一半。
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爸爸和妈妈呢?我害怕。
大家好,我是Saki,今后也请继续支持我哦!
你好,有没有适合居家摆放的花束,麻烦给我包起来。
……
无数的回忆,无数的画面,此刻像仙人球上细而密的刺,扎破了她心底最后一点肥皂泡般的幻想和侥幸。
她忍受了这么多年骨肉分离,费心想要守护的东西,在别人那里根本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她扬手就打了聂尧臣一耳光。
不轻不重的一下,可能不足以让他疼,但他们都听到很清脆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彻底碎掉。
元熙眼里像要滴出血来,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说了。
她今天一定要回去。
聂尧臣急了,重新拉住她,不管是不是语无伦次,也不管她是不是接受,将心里的打算一股脑全都倒出来:“我打听你妹妹的下落只是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虽然你以为她当年什么都没看到,但也许她能想起一些你平时没有留意的细节,可以把你妈妈的死和我二叔……”
“够了!”她转过身,“我跟你推心置腹的说过,我不希望把我妹妹卷进这件事情里面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事业,可能还有自己喜欢的人,她不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啊?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非要毁了她所有的一切,非要把她变得像我一样才满意,是吗?”
聂尧臣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点迷茫,很艰难地梳理着她这段话的含义。
“为什么她跟你不一样?你也有你自己的事业,你也有喜欢的人。”
“不,我没有。”她脸上的神色是他前所未见的冷淡,“我活下来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寻找我爸妈死亡的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我从来没有把上古集团那份秘书的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花店也不是,它们都只是我实现目标的工具,你也一样。我没有喜欢的人——因为我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你!”
第72章 我只是想最后看她一眼!……
赵元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春海市,就像不记得她是怎么离开的一样。
但这回她意识清醒,不受人掣肘,更没人限制她的自由。
一切恍惚而不真实,像从一个世界掉入另外一个世界。
聂尧臣没有跟她同行,但出了机场,由肖灼开车来接她,显然也是受他所托。
肖灼收起活泼话痨的一面,难得的面色凝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大概也是有人悉心交代过的。
车子停在她公寓楼下,邱含琦已经等在那里。
不知怎么的,元熙想起潜水时在海里的感觉,四面都是水,有什么东西拉拽着你,一直往深处下坠。
腿脚像有千斤重,下了车之后就一步都迈不开。
还是含琦走到她身边来,张开怀抱抱住她。
还什么都没说,元熙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说真相还没有大白,聂家花园还没能进去搜查吗?那这糟糕的预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熙熙,你镇定一点,听我说。市局今天刚批复了新的搜查证,聂家老爷子做主,也已经同意了对聂家花园的搜查,同事们都已经到现场去了。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就过来接你,看你想不想去看一眼现场。”
正如事先计划的那样,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案件,为了证据链条严谨不出纰漏,含琦作为受害者家属的朋友,申请了回避,不参与案件的直接侦办,正好可以陪在元熙身边,跟她一起关注事情的进展。
那天聂家老爷子聂坤鹏的出现,出乎所有人预料。
听说老爷子已经在敬老院住了好些年,没有特殊的缘由都不会在公众面前露脸。
连他都惊动了,可见这次事情是真的闹大了。
如果仅仅是芮琼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抗议,警方依照正常程序走——提高案件的等级,取得检察机关支持等等手段,进入现场取证只是时间问题,就像之前专案组也已经做好了要等待的准备。
但聂坤鹏德高望重,不止是在春海市,而是在全国范围内都有知名度的老企业家,他代表家族出面,这影响就大了,必须慎之又慎。警方面临的困境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直接进入私人房屋搜查,而不进入搜查又难有实质证据,办案办成了悖论,结局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夜长梦多,证据是不会永远静止的在一个地方等人去挖掘的,随时有可能被人为的销毁和破坏。
聂坤鹏进入那个花园洋房,看了看这个曾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只问了两个问题:阿臣现在人在哪里?警方的负责人是哪位?
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亲自到场跟老爷子说明情况。
得知孙子人不在国内,他显得格外平静,“不是说今晚这屋里还丢了东西吗?找吧,找不到我也不能安心。”
没有想象中的强势拒绝,得理不饶人,甚至没有一点偏帮儿媳妇芮琼芝的意思。
曲嘉倩在一旁都有些心虚了。
聂松站在他身边,谨守着自己晚辈的身份,一言不发。
“我已经立好遗嘱,这房子是留给我孙子阿臣的,怎么处置本来应该问他。但我现在还没死,他又不在这里,那我就代他做主,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有所顾忌。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搜查结束。”
…
赵元熙没有想到真的能等到这一天,眼看着那片从小就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次的花园被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