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陈招池之间的仇恨,开端仅仅只因为她一句话。
程弥以前经常会到酒吧这些地方玩音乐,经常能碰见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和陈招池就这么认识的。陈招池吉他架子鼓打碟样样会,身边女孩跟换衣服一样。
一开始两人很聊得来,算得上朋友,程弥连陈招池那点扭曲心事都知道。
年幼时父亲去世,母亲另嫁,过往一切皆抛掉,包括和前夫曾经浓情蜜意生下来的儿子。
年仅五六岁,她拿他当死人。
打骂,驱赶,不管他死活。
日积月累的鞭痕血疤腐烂成心结,爱耗尽就变成恨一般的执念。
谁提陈招池母亲就是触他逆鳞。
程弥一开始跟陈招池相处还算友好,但掩盖不了陈招池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的事实,没多久就开始钓她。
程弥那张脸不用跟她灵魂交流,就能让人追得死去活来。
陈招池自然是没追上手,十天半个月后陈招池耐心就耗尽了,最后直接用强的。
那天正赶上陈招池心情不好,头上被他妈用酒瓶豁开了一个口子。被按在沙发上的程弥没让他得逞,捞过酒杯直接往他头上砸,然后踹开了他。
那天她没压制住怒火,对陈招池说了一句话。
她说,陈招池,你这个贱种活该你妈不要。
一句话,彻底将自己和身边人一起推入了地狱。
程弥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个疯子。
一个世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喜恶黑白分明的变态。
她得罪一分,他百倍奉还。
即使没有什么理由,谁让他不爽了,他就会把人整死。
在陈招池那里什么道理都是不存在的。
程弥也要被迫活在没什么道理的世界里。
她再没有精力陪陈招池再玩一次,或者说,她没勇气再看身边人彻底沦为陈招池发泄的玩物。
——
程弥跟那女生说完就让她回去了,天上顶一片厚云,西边却夕阳斜挂。
程弥没站多久,手机震动,司惠茹告诉她她叔叔下飞机了。
不仅黎烨衡,今天黎楚也会一起回来。
司惠茹发自内心高兴,从昨晚便定好今天晚上一家人到酒店一起吃顿饭。
程弥收起手机,离开了天台。
她教室在二楼,三楼是高二年级,路过高二那层,程弥突然想起昨天司庭衍说的话。
司庭衍要她去找他。
程弥知道他会一直等她。
她想到了,但她脚步没停,没往他教室走,径直离开了三楼。
——
日落西沉,绿荫寂静。
教学楼人去楼空,浅薄一层昏黄蹉跎在老墙上。旧⑩光zl
司庭衍坐在教学楼下西边那层台阶上,一身校服,笔挺干净,精致五官透着一丝冷郁病态感。
一副好学生样,却浑身凛冽气息。
脚边一台银色小机器人,静默在地,主人没测试他去拿这拿那,他就只乖乖站在原地。
这是司庭衍要给程弥的机器人。
程弥想要一个能让她使唤拿东西的机器人。
可他没找到她。
她没去实验楼竞赛班找他,没在他教室等她,也没在她自己教室里。
那人回来了,她去找他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空气里一阵手机震动声,周围空无一人。
司庭衍接了电话,司惠茹声音传来:“小衍,你怎么还没过来?妈妈今天早上有把酒店地址发到你短信上,有看到吗?”
司庭衍嗯了一声。
司惠茹说:“叔叔和姐姐们都到了,在等你,你现在在哪里?”
除了司惠茹讲话,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应该都在听司惠茹打这个电话。
司庭衍知道程弥也能听到。
他声音有点淡冷:“在学校。”
照旧只有司惠茹声音:“怎么还在学校?今天学校里有事是吗?”
“嗯。”
“那现在好了没有?”
司庭衍很直接:“没有。”
司惠茹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冷硬,顿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小衍……”
这不仅司惠茹能听出来,那边程弥也能。
那边响起男人声音,应该在对司惠茹说话。
司庭衍隐约听见是“让小衍忙自己的事,忙完再过去,不着急。”。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天上那片厚云不知道什么开始掉起雨,西边边际却有黄昏。
雨斜在黄昏里。
三年前司庭衍在嘉城住院。
程弥第一次跟他说话那天也是这种天气。
——
-她叫程弥,今天又来病房了。
-隔壁床下去散步了,她问我知不知道隔壁床去哪里了,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
-她给了我一罐旺仔牛奶,不是很难喝,我最讨厌喝牛奶了。
-她站在窗边等了隔壁床那个人好久。
-医生跟隔壁床说很快能出院了,我快见不到她了。
-他不在,她就不会来了。
……
司庭衍因为出生那会做的那场先天心脏病手术出现并发症,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三年前心脏病复发。
嘉城离奉洵不算特别远,医疗条件要比奉洵好不少。
司惠茹带着司庭衍过去那边治疗。
那时医院规划还没有特别先进,加上病房紧张,司庭衍那间双人间病房里病人混住,隔壁床那位病因跟他不一样,不是心脏病,而是因为工作劳累过度。
而当时住在他隔壁床的就是黎烨衡。
意外的是司惠茹跟黎烨衡也认识。
司庭衍跟司惠茹其实是嘉城人,只不过后来司惠茹因为一些事情带他搬去了奉洵,她和黎烨衡就是原来住在嘉城那会认识的。而且是黎烨衡帮司惠茹解决过一点棘手的事,两人因此认识。
黎烨衡五官标致,身材高,一位成功人士。
四十岁的男人,温文尔雅,成熟内敛,是个女人都很容易动心。
司惠茹跟黎烨衡关系就是在那段时间相处里迅速升温。
而在住院这段时间里,司庭衍天天能见到程弥。
程弥天天都会过来,每次一放学就会到医院这边。
来看黎烨衡。
黎烨衡女儿一次都没来过病房,程弥却一天都没缺席。
每天她都给黎烨衡削个苹果,她削苹果很熟练,每次削完了总要递到黎烨衡嘴边。
这是一个有点亲昵的动作。
黎烨衡这种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每次迎接程弥的,只会是黎烨衡长辈般无奈般的笑:“多大的女孩子了,这样不好。”
一句话将少女心思划入了小辈,长辈和晚辈界限分明。
那天黄昏里飘点小雨,程弥也是一放学就来了病房。
病房里一片静谧,只有司庭衍一个人在,他靠在病床上做题。
推门进来的程弥看了他一眼,两人对视上,各自沉默移开。
隔壁床黎烨衡不在。
这病房里只有司庭衍,程弥问他:“你好,你知不知道隔壁床这位去哪了?”
-你好,你知不知道隔壁床这位去哪了。
那是那次在病房里程弥第一次跟他说话。
司庭衍永远记得那天程弥开口对他说话的样子。
外面小雨,她蓬松长发散在身后,发尾微沾点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