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般司机哪敢问席总这种问题啊。
席以安偏头支着侧颊,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窗外景色。
嘴边多了一点梨涡,促狭戏谑:“怎么,你这次要来当我秘书了?”
商晏白:“……”
这个思路也不是不行。
“席总缺秘书?也行,我可以身兼保镖、司机、秘书多种职位,工资只需要发一份,性价比极高,席总考虑一下?”
席以安转过头,瞥见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商晏白。”
世界上有一种令人闻之色变听之胆寒的时刻是你妈喊你全名的时刻。
商晏白幼年失怙,不靠谱的母亲也没有尽过多少养育之恩。
老爷子嘛,有事没事都爱叫他全名,听得多了并不放在心上。
所以他没有过这种经历。
但那是之前。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有了。
自打出生以来就一路被捧着长大,在海市日天日地无所畏惧的商公子,在从席总口中听到自己全名的时候,突然绷紧了脊背。
席以安姿势不改,就托着腮睨他,表情有些耐人寻味,“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没皮没脸的。”
呼——
商公子那颗不上不下无处安放的小心脏终于回归原位。
只是骂他不要脸而已(?)。
只要不是嫌弃他就好。
“席总谬赞了。”商晏白微微一笑,心安理得收下这句“没皮没脸”。
这是真的没皮没脸了。
席以安无奈地偏过头去,半晌,嘴边溢出一丝轻笑。
听见这声轻笑,商晏白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
到徽山后,先经过温池院,席以安刚下车,就从工人那儿听说,席老爷子不在屋里,去了翠湖院。
商老先生邀他过去下棋喝茶。
于是商晏白继续载着席以安驶向翠湖院。
今天天气凉爽,两位老先生没闷在屋里,坐在后院的湖边杀得痛快。
看到两个年轻人一道走近的身影,老人们眼里都或多或少划过思绪,至于心里到底想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席老爷子想什么可能不太明确。
不过商老爷子嘛……看他背地里偷偷给商晏白竖了个大拇指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晚饭在翠湖院吃,商老爷子早就吩咐厨师在准备了。
开饭前,两人本来都在湖边陪着老人们,还是商志赟发话,让商晏白带着席以安去逛逛。
这周围的景致不比那些动辄上亿的花园豪宅差。
等两个年轻人的背影离得远了些,商志赟才回过头来,一看席济骞已经逼近自己的“将”了,着急忙慌地喊道:“老席你刚才走的哪步啊?我没注意看啊!你重新走一步我看看!”
“落棋无悔!”席济骞笑眯眯的,“老商你可不能让我悔棋啊!”
商志赟:“嗐呀我这不是没注意嘛!”
席济骞:“哼,我可没让你走神!”
说起走神,商志赟的心思又从棋局转回到别的上面来,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这位志趣相投的好友。
“老席,你刚才看到没?咱们家这俩孩子走在一块儿,倒是有几分……时下年轻人们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养眼!”
那何止是有几分养眼!
那是相当养眼!
席家丫头身量高,又时常穿高跟鞋,看着比一般男人还高。
正好,他家商晏白个子也高,站在人群中都是鹤立鸡群的出众。
这何止是养眼,这是打娘胎里的般配啊!
不过商志赟没敢把话说得太满,只是故意试探试探席济骞的态度。
席济骞的态度早就明确了,他不干预孙女的终身大事,也无条件尊重她的选择。
虽然前段时间她才说过,她不喜欢商家这个小子。
不过嘛,世事无常。
席济骞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年轻人嘛,有朝气有活力当然好看,行了老商!别转移话题了,到你下了!”
商志赟看了眼席济骞的神色,知道他是个开明公义的,并不强求孙女的终身大事。
就像自己这个做爷爷的,别看往日里比孙子还着急上火,其实也拿不了人家的主意。
还得年轻人自己去做主。
也罢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随他们去。
*
漫步在水上走廊上,席以安忽然发现,自己这一天的假期,居然和商晏白散了两次步看了两次风景。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商晏白的心情十分愉快。
“席总,你看到没,我爷爷他老人家挺喜欢你的。”
席以安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应了声。
商晏白再接再厉:“我也挺喜欢你的。”
席以安:“…………”
差不多得了啊。
这一句没得到回应。
商晏白早就料到了,并不气馁,嘴角含笑目光温柔看着她:“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席以安微微抬眼,回视他毫不避讳眼底情愫的目光。
许久后,她淡淡回答道:“不给。”
商晏白:“…………”
大意了。
在注意到她移开目光,嘴边扬起一丝很轻很淡的弧度后,商晏白也跟着勾起嘴角。
“没关系,我可以单方面宣布追求你。”
这句话解释一下就是:不管她给不给机会,他就是要追她。
他又继续道:“席总给不给机会、愿不愿意答应我,全随您的意,我追你一辈子也行。”
好家伙!
这还没答应追求呢,就奔着一辈子去了?!
席以安再度领略了一番商晏白的没皮没脸。
走到湖心的亭子里,席以安站到栏杆面前,眺望着远处的青绿矮山。
沉默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仿佛回到最初时的清冷无波:“为什么喜欢我?”
难道是因为她救过他一次?
一见钟情?
商晏白就站在她身后半步距离,微微垂眸盯着她的发顶,笑容脉脉如亭外缓缓荡开涟漪的湖水。
浅淡而柔软。
他开始回忆。
“其实在那之后的很多年,大多数时候我都不会想起你。”并不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轻轻说道。
可是一旦想起她,每多一次,印象就会更深刻一次。
直到刻在了记忆里,又在没有察觉的某些微小瞬间,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几乎会在每个异性企图靠近他的时候想起她。
海市商公子并不是一个天生冷情薄凉的人。
他高傲自负,但不是没有家教,至少曾经对待女士时还能保持基本的绅士风范。
在那件事后,他忽然觉得不必要的风度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所以他冷漠地抗拒任何一个对他有想法的人,无视他们,甚至在他们碰到自己的逆鳞时,毫不留情地报复回去。
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他会在那些时刻想到她。
想到昏暗的巷子,想到被分割成一缕缕线条的光芒,想到光芒中心的女孩。
如果是面对她,他大概依旧会是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商公子。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当年商晏白不是没有找过席以安的踪迹,毕竟帮了他的大忙,该有的报答他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