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柔弱。
掐着时间数了二十秒,卧室门准时响起“叩叩”三声。
鹿溪小声:“进来。”
门被推开,窗下碎金的阳光流动着滚到脚边,身形修长的男人长腿迈入。
高大的影子沉默地将玻璃水杯放在床头,用遥控器拉开窗帘。
大片光芒涌进,鹿溪盯着窗外醒目的中国尊,皱了皱眉,一抬眼,就看见逆着光立在床边的薄光年。
他换了家居服,整个人会沐在曦光之中。亚麻色的长裤卷起裤脚,米色的衬衫开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的肌肤——和锁骨下方的草莓印。
昨晚被她咬的。
鹿溪眨眨眼,再眨眨眼:“你没走啊?”
薄光年在床边坐下,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希望我走?”
“没,就是有点意外。”男人就是这么无情,上头的时候抱着她低吼鹿鹿,隔天起身就换一副脸孔朝她冷笑。
她舔舔唇,声音有点哑,“感觉平时见你一面,还挺不容易的。”
“是吗?可我看你很高兴的样子。”薄光年思考半秒,眯眼回忆,“老公不在家,夜夜剧本杀?”
鹿溪蹭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薄光年语气冷淡:“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抱着我,自己说的。”
那可真是大意了,鹿溪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我玩的都是正经游戏。”
薄光年盯着她看了两秒,没什么表情地移开目光,收回注意力。
鹿溪看出来了,他不信。
她坐起来喝水:“我知道我们在协议里约定了,要十一点之前回家。但既然你也没有完全严格遵守协议,那我们偶尔给对方放放水也没关系吧?”
薄光年撩起眼皮:“我哪条没做到?”
鹿溪谨慎指出:“协议要求我们每个双月至少要有一次夫妻生活,可你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
“哦,可我昨晚补齐了。”薄光年视线落在她胸口,语气平静,停顿一下,“三倍。”
“……”
-
鹿溪尴尬得不想跟他说话。
虽然两个人是莫得感情的塑料夫妻,但在这件事情上确实称得上和谐,薄光年也足够认真,她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每一次他当她面把窗户纸戳破,她还是觉得……迷之羞耻。
薄光年只觉得夫人娇气又害羞,他内心毫无波澜地当着她的面换完衣服,问:“你下午要不要去公司?”
鹿溪藏在被子里露出脑袋顶,瞄见男人赤/裸的上半身。
他身材很好,肌肉线条分明,人鱼线被裤子挡住了一部分,看起来十分诱人。
主卧落地窗正对着国贸CBD,一眼望去晴空万里,他长身立在床边,她一抬头,就看见他肩膀上昨晚留下的浅粉色指甲抓痕,和一道年头久远、盘踞在右肩后侧的旧疤。
想到昨夜,鹿溪柔弱可怜无助:“我不去,我好累,我歇会儿。”
薄光年也没多说什么,换下材质柔软的家居服,拿起衬衣。
鹿溪见他要出门:“你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完?”
“嗯。”男人系扣子的手微停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又强调道,“短时间内,我应该暂时不出差了。”
所以老公晚上都会在家。
麻烦你取消一下之后的剧本杀。
鹿溪没听出他真正的意思,探着头问:“那,付司晨那个综艺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薄光年:……
他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伸长手臂穿好衬衣,转身下楼去了。
最后这个眼神鹿溪看懂了。
是在说她是傻子。
鹿溪:……
鹿溪:【薄光年骂我!】
付司晨:【哟你老公回家啦?怎么骂的,‘小笨蛋放松点,三个月不见怎么更勾人了’?】
鹿溪:【……】
鹿溪:【你倒倒脑子里的废料。】
付司晨:【这哪倒得干净,你俩CP感这么强,旧的前脚倒了,新的立马又来。】
鹿溪:【你真敢说,他连跟我上综艺都不愿意,哪里来的CP感。】
付司晨:【你劝劝他呀,劝不动可以给他看看你们的同人文——你不会没看过吧?很带劲的,保证你看一眼就忘不掉。】
鹿溪:【我……】
虽然不想承认。
但她还真看过。
父亲是美国人的缘故,薄光年是在旧金山出生的。
严格说起来,他其实是美籍华裔,只不过他初中就转学回来改了国籍,在国内生活的时间更长,久了大家都不记得这茬事儿。
他父亲那时候喜欢滑雪,从小带着他一起滑。
他学什么东西都快,两地往返,私人教练团拿着高额的薪水,配合薄光年的时间指导他训练,滑着滑着,还没成年,就把他滑成了世界冠军。
听说薄光年父母后来在教育他这事儿上有些小分歧,但在鹿溪的记忆里,他其实接过一些大牌的代言,也有过一大波粉丝。
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还是因为家世智商都开挂开太得厉害,他那波粉丝粘性奇高。
鹿溪跟他结婚时,他已经停赛好几年了,在网上搜他的信息,还能看到巨量的同人文。
嗯……就……
鹿溪面无表情:【我宁愿自己从没看过。】
欧美的尺度大得惊人,她明明还是一个少女,婚前就在另一个次元里解锁了跟薄·体力惊人·准霸总·光年的八十一种姿势,以至于她一度对结婚这件事都产生恐惧。
确切说是恐惧男人。
于是新婚之夜,她小心翼翼地问薄光年:“我们还能改协议吗?”
能取消夫妻生活那条吗?
薄光年解领带的手微顿,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为什么?”
鹿溪惶恐:“我不想死。”
薄光年:“……”
薄光年面色古怪,手指停顿一下,一言不发地脱了衣服。
后续的一切都并没有因为鹿溪的惶恐而发生一丝丝改变,只是那晚他俯身亲吻她的时候,她听见一句很低的叹息:“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叫停。”
过了很久,鹿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应该是从那个时候起吧。
薄光年就老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因为她确实,非常,愚昧。
付司晨笑到崩溃:【谢谢你的分享,又提供了新素材。】
鹿溪黏黏糊糊在床上到处拱:【不,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心,喜欢用怜爱的目光注视我,还爱嘲笑我。】
付司晨:【但他娶的是你。】
鹿溪:【他内心另有所爱。】
鹿溪到现在都认为,跟薄光年结婚是个意外。
因为直到现在她也没懂,薄光年为什么娶她。
她是大院儿小公主,从小到大被父母爷爷奶奶保护得太好,没什么男生能接近她。
一直到出社会开始工作,才真正开始谈第一段恋爱。
对方是影帝,幽默风趣又温柔,鹿溪恋爱脑上头,满心满眼都是他。可这段惊天动地的恋爱只存活了五个月,就由一条爆炸的热搜草草结尾——
“初恋女友回国,‘universe’年度娱乐夜影帝景宴抛下众人追车离去。”
那时候鹿溪跟景宴恋爱的事情,圈儿里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俩人有工作关系,平时也没藏着掖着,粉丝们就一直在猜。
直到热搜爆炸,景宴抛下鹿溪头也不回地追着初恋就走了,也没发文澄清。粉丝们觉得这是板上钉钉了,初恋CP多香啊,反过来骂鹿溪倒贴。
鹿溪怕爸妈担心,不敢回家哭,硬拽着薄光年在建国门大街走了一宿。
薄光年初中时中文不好,积年累月连话都不爱讲了,鹿溪一直哭,他就一直沉默地跟着,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鹿溪哭得差不多,红着眼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薄光年才开口:“没有。”
她的声音带水汽:“你有喜欢的人吗?”
薄光年迟疑一下:“也许有。”
鹿溪一本正经:“我也很喜欢景宴,可是现在我好难过。你还是不要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谈恋爱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薄光年狐疑:“是吗?”
鹿溪:“你信我。”
薄光年:“好的,不谈。”
两个人并肩走尽了这个没有星星的夜,天亮之前,长街尽头,在天/安门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