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将他头顶的发丝分成几股,编发后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银簪,用簪子将他的发丝束在一起,固定好了便理顺披在背后的那些。
“好了。”
石室内没有镜子,周笙白也不太在意自己的装束打扮,丁清绕至他身前看了一眼。
他额前的发丝全都梳上去了,整张脸露了出来,天庭饱满,剑眉桃花眼,好看得一塌糊涂。
丁清对他竖起拇指,不吝赞美:“好看!”
周笙白闻言,右侧眉尾微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桃花眼略弯。
丁清见之心中感慨,要命了,笑起来更好看。
“那走吧。”周笙白起身理好袖子便朝外走去。
丁清连忙跟上问他:“去哪儿?”
“你不是想吃饺子了?”周笙白朝她看去一眼:“这些天留在山上是不是很无趣?”
丁清摇头:“不无趣。”
没有颠沛流离与逃亡奔走,很安心。
周笙白只当丁清自我安慰,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多日孤独的,更何况是在见过太多繁华热闹之后。
丁清心想,周笙白不是提过天冷了不愿外出,会冻得翅膀疼?
等对方越过洞府的短道,走到山洞外,她也就释然了。
老大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她听话跟上就是。
周笙白张开双臂瞥她,丁清凑上前来,努力勾着对方的脖子,轻轻一跃,跳入他的怀中。
周笙白把人抱住,手握细腰搂紧了些,展翅飞出山崖。
丁清以为这次周笙白还会带她去镇子上,吃点儿热乎乎的饺子,或买些什么东西便回去了,可他们二人只是在平水镇短暂地逗留片刻。
周笙白用珍珠买了一辆马车,雇了车夫,报上地址,让车夫去云川城周家。
丁清坐在马车内掀开车窗帘看向迎面风雪,车内还有暖炉烘烤,她心想这也冻不到翅膀了。
见马车已经走上正道,她才问:“我们不是只下山吃饺子吗?”
周笙白道:“嗯,带你吃饺子。”
“平水镇里就有饺子。”丁清满眼疑惑,不明白吃个饺子为何要买马车去周家。
窥天山虽在中堂境内,可距离周家坐马车至少得五日路程啊。
吃个饺子而已……
“你不是说平水镇的东西都不怎好吃吗?”周笙白问。
丁清眨巴眨巴眼:“我何时说过?”
“两日前吃猪肉干时说的。”周笙白对她微笑。
丁清在这抹微笑里想起自己似乎的确嘀咕了一句‘平水镇的东西真不好吃’,那时周笙白裹在被子里,丁清以为他熟睡着呢。
可这与去周家有何关系?
“那老大去周家,是因为云川城的饺子好吃?”丁清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
周笙白道:“我有些东西落在周家了,想要拿回来。”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丁清的脚。
丁清心想这才对嘛!
老大拿东西是主要,带她吃饺子是顺带。
作者有话说:
周笙白:她总夸我。
第31章 [VIP]
前往云川城这一路, 周笙白几乎是在马车内睡过去的。
丁清知道他冬日怕冷又嗜睡,即便有马车避风,可中堂境内处处落雪, 依旧很冷。
这途中没有合适落脚的地方,入夜总走过了城镇村落,加上周笙白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便没有刻意放慢脚步。
驾车的马夫是个常年跑腿的人,身体过硬, 自带了厚被包裹, 天色一暗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喝三两酒,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毫不在意幕天席地。
丁清其实与那马夫一样,在哪儿都能睡着, 只是一旦天黑,寒风四起, 周笙白的眉头便皱着。
他身上的黑袍几乎将所有能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唯露出半张脸来。
丁清见状, 将自己身上的小袄子脱下来往周笙白身上盖。
他们毕竟是不同的,周笙白还活着, 可她早就死了,就算是大雪天里在雪堆里睡上三天三夜, 丁清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周笙白却是血肉之躯。
马车内的空间不大,丁清小心翼翼朝他那边凑过去,将小袄展开, 再披盖在周笙白的身上, 角落里掖了掖。
周笙白本是靠着马车睡的, 因为丁清的举动稍微动弹,他将头朝另一边靠去,另一侧什么也没有,这么靠下便是直直地摔在坐板上了。
丁清连忙扶住对方,自己顺势朝周笙白身边坐下,周笙白先是靠在她的肩上,似乎觉得不舒服,便调整姿势枕在了丁清的腿上,翻了个身,一双手臂还搂着她的腰,脸埋在丁清的小腹处。
丁清僵硬地靠在马车内,低头几乎看不见周笙白的脸,仅能看见他微卷的长发绕在了肩头与自己的膝盖上。
“老大……”丁清低低喊了一声。
周笙白被人打扰了睡意,有些不耐烦地嗯了声,丁清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沉默了。
唉,只要老大需要,她当枕头当被子当什么都行。
次日一早马车继续赶路,车夫的心情还挺好,热情地给丁清唱了两首他们家乡那边的歌,吵得周笙白把脸埋得更深。
灼热的呼吸于腹部与腿间蔓延,丁清闹了个红脸,只能低声让马夫别唱了,只等周笙白醒了之后,她再好好欣赏。
结果周笙白没有醒的意思,全程晕晕乎乎的。
等到了云川城外,周笙白才终于睁开了眼,马车内睡得尤其不舒服,完全比不上他被褥柔软温暖又宽大可以肆意打滚的床。
但周笙白发现自己枕在丁清的腿上,小疯子几天都直挺挺地坐着,许是这姿势着实不好睡,前几日她都睁眼挺着,现下终于挺不住,头一歪,坐着睡着了。
周笙白仰躺着看向丁清的脸,心里的感受很不一般,像是那只被拼命压制的小猫爪卷土重来,简直要挠花他的心肺,使得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了好一阵。
周笙白坐起来,视线还在丁清的脸上,呼吸慢慢沉了下去,眼神如丝,几次于她唇上游离。
他又想要吻她了。
周笙白记得丁清的味道,甚至记得她唇上的触感。
柔软、温热、湿润。
他想将手贴在对方纤细的脖子上,指腹摩擦她的脉搏处,感受那里的跳动。
在他吻她时,舌尖纠缠,他就能通过抚摸她脖子的掌心感受到她凌乱呼吸下,几次吞咽。
可周笙白也记得自己咬破过她的嘴,尝到过她的血。
如此一想,他将目光移开,袖子里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而后挑起马车窗帘,看了一眼入城后,热闹街市上的行人。
似是自言自语的一句:“雪停了。”
但又想有人可以说话,于是周笙白沉默了会儿,重说了一遍:“丁清,雪停了。”
丁清睡熟了,什么也没听到。
云川城的附近全是山峦,城池建设在山体周围,甚至有半边山直接成了云川城背靠的城墙,周家建立在山下,往山上去,还有几处静谧的庄子。
马车停在周家门前,马夫早就拿了钱,与周笙白打了招呼便自己走了。
中堂周家的大门并不富丽堂皇,从外表去看,也就是个普通富人的双开朱漆门,门前种了一排柳树,几人看守,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山下的周家只供学习画符的门下弟子门临时休息,平日无事的话,长老们也都在此处,但周家真正有用的东西都在山上的庄子里,那里才是周家创派之初的落脚地。
周笙白见丁清还在睡,不太想叫醒她,可云川城毕竟处处都是捉鬼的周家子弟,把她丢在马车内,恐怕要不了一刻钟就被那些练符的小弟子们烧成灰烬了。
周笙白推了推丁清,丁清咕哝了一声,揉着眼睛睁开,入眼见到周笙白先是笑了一笑,柔声道:“老大,你醒啦。”
周笙白被她这话说得想笑,当是她醒了,可她却还想着他。
“到了。”周笙白率先下了马车。
丁清紧随其后,跳下马车后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看向周家的大门,有些意外道:“挺简陋呀。”
“嗯。”周笙白看向周家门牌上的字,那上面还有一处被磕碰的痕迹,若仔细看,可见磕碰处有淡淡的爪印。那里修补过,但当年被破坏得太深,始终有些残影。
一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他还记得自己将牌匾碰下时,周家的人拿着捕网里外三层把他围住,嘴里嚷嚷着:“别让他飞走了!”
“快抓住他!”
周笙白垂眸,顺势拉住了丁清的手道:“走吧。”
丁清瞥了一眼自己被牵的手,有些疑惑,但见到门前守着的周家人瞧见他们二人一同进去,目光不断在她身上绕过,丁清大约猜到周笙白这是在保护她了。
她是鬼,为捉鬼人士所不容,周笙白是周椿的舅舅,他们自然不敢动。
周家也不是人人都认得周笙白,入门后仍有一些人要上前拦住,但只要见到他右足是鹰爪,便都止步,纷纷耳语,眼神也变得叫人很不舒服。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像是压低,但全都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这是……那个人吧?”
“我还从未见过,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人长了鹰爪,那他是否真有双翅?”
“长了鹰爪的,还能叫人吗?”
那些打量的眼神,无不盯着周笙白的腿,又偶尔落在他的脸上,眼神中的惋惜、惊讶、厌恶或是嫌弃,他们没有遮掩,只是没人靠近。
这世上的异类,都不为凡人所容。
哪怕周笙白是个活生生的人。
丁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几次深呼吸。
可周笙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人这般围观,目光甚至没在这些人的身上扫去一眼。
他们从入门便被人往里通传了,率先出来的是黎袁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