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音看着他说:“捕上来那五条鱼,根本就没有二斤八两的。”
五条鱼称重时她扫过一眼,虽然没有记住每一只的重量,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没有任何一直是二斤八两。
“所以呢。”
“所以你根本就是在胡扯。那个领班在陪你演戏。”宁思音有点牙痒痒。
他根本就不需要和餐厅的人串通,他是老板,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其他人自然会配合。他说鱼重二斤八两,谁敢说一句不是吗?
亏她还那么相信那几个人,尤其是领班。演技挺不错啊,那么真诚,那么自然,那么无懈可击,怎么不去做演员呢。
紧接着宁思音突然话音一转:“那你今天别别扭扭的,是不是吃醋呢?”
蒋措漫不经心看过来。
“没想到你天天跟个老头儿似的,还跟你孙子吃醋呢。”宁思音接着安慰他,“他只是叫了旺仔一声儿子,但我在家都是让旺仔叫姐姐的,所以理论上你是旺仔的姐夫,不是爸爸,没必要跟他争这个。”
蒋措挑起眉:“所以,跟着你,我矮了四个辈分。”
宁思音一想还真是。
以前他是蒋明诚的爷爷,现在是蒋明诚儿子的姐夫……咳。
她马上找到漏洞把锅推出去:“这怪旺仔。本来你跟着我只是降了三辈,和你孙子同辈。是旺仔把你往下拉了一层,不怪我。”
“是这样吗。”蒋措问。
“当然。”宁思音肯定。
“那看来,还是你们随我的辈分更好。”蒋措慢悠悠地迈腿下车。
——你们?
意思是旺仔也要随?
那以后蒋明诚岂不是得叫旺仔爷爷?
宁思音乐了。
-
晚上八点,除了几个工作繁忙的人不在,蒋家其余人都准时出现在饭桌上。等大家到齐,安静地各就其位,灯火通明的餐厅只有佣人上菜时来回的脚步声和碗碟声。
主位上,蒋宗林缓缓道:“趁着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情宣布。”
蒋二奶奶正看着佣人上菜弄汤,其他人正襟危坐,各自安静。
宁思音的座位在蒋措旁边,这种场合佣人提前将旺仔抱走了,以免它在这里碍事。
“蒋措现在结婚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潇洒了。公司人事部有个职位空缺,我已经安排他入职,过几天就去上班吧。”
决定一出,餐厅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蒋二奶奶不易察觉地蹙了眉,其他人面色各异。
宁思音坐在蒋措身旁,连她都能感受到桌子底下涌动的暗潮。
在这张桌子上,除了老爷子,没有一个人希望蒋措进公司。
虽然他身体不好,虽然他一直以来无心家产,但到了如今这个关头,任何的变数都会让大家非常敏感。蒋措进公司,对大房二房来说,无疑多了一个不可控因素。
小辈不敢擅自发言,静默僵持片刻,蒋乾州开口道:“这件事,之前怎么没听您提过。”
“一点小事,还要提前经过你们的许可?”老爷子沉下声的气势有点可怕,和平常很不一样。“现在通知你们了。”
二爷蒋坤宇笑着道:“有钱够花就行了,上班也都是浪费时间。您给他置办那些产业,就够他和思音用了,哪还需要来上班,劳心又受累。”
“是啊。老三身体差,还是静养着好。”二奶奶附和,“再说,他和思音刚结婚,还是让他们多过些二人世界吧。”
蒋措本人却是一丁点的波澜都没有,也不参与,仿佛大家在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不如桌上那杯茶让他更感兴趣。
宁思音偷眼瞥他,他侧眸看向她,目光是从容而平静的。
她还以为大家防备他防得这么明白,他心里会不舒服呢,看起来没有。
“思音马上也是要去光启上任的,他一个男人,也该有点男人的样子,总在家喝茶逗狗像什么样子。”老爷子心意已决,今天只是宣布,并非商量。“我已经决定了。好了,都吃饭吧。”
第25章 我爱你 [VIP]
一顿饭各怀鬼胎, 气氛微妙。蒋宗林人老心明,什么都知道,没吃几口就搁筷子回房了。
其他人也很快结束用餐, 宁思音和蒋措正要上楼, 房妈匆匆过来叫住他们。
“三爷, 大爷叫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什么事啊?”宁思音问,“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说呢?”
房妈一脸难色:“这, 我也不清楚。三爷您要不过去看看。”
“好。”蒋措道。
宁思音看着他跟着房妈走了,想了想, 又转身下楼,去了老爷子那儿。
她也不知道蒋乾州要跟蒋措说什么, 但刚宣布了让蒋措去上班,这就来找他谈话,为了什么还不够明显么。
当然,如果要谈的是好话,刚才在饭桌上就已经说了,不用特意等到现在私聊。
老爷子的房间很大, 比蒋措那儿更老气横秋, 西南侧是开放式书房,书桌上摆着摊开的笔墨纸砚, 他手握一支狼毫斗笔,背着左手正在写字。
宁思音走进去,凑到书桌前看,老爷子写的行书, 有些字她不认得。
“您在写什么呀。”
老头儿没说话, 落笔遒劲, 笔锋如游龙。直至写完最后一个字, 他才执着笔直起身说:“树木同株,闻将分斫,所以憔悴。”
宁思音当然没听懂。
老爷子问她:“你怎么过来了。蒋措呢?”
“大哥叫他去谈事情呢。”宁思音十分不经意地说。
老爷子抬起眼,片刻后放下笔,没说话。
看他没什么反应,没有去救他儿子的意思,宁思音也就不说了。
她看到旁边有摆着的棋盘,坐过去:“这盘棋怎么没下完?”
“是个困局。三步之内,黑子怎么走都是输。”老爷子说。
“您这么厉害啊。”宁思音用甜甜的声音拍马屁。
老头儿哈哈笑了几声,然后才道:“我是黑子。”
“那白子是谁的?”
老头儿没说,走过来,像是来了兴致,问她:“来下一盘?”
“行啊。”宁思音盘腿在蒲团上摆好架势,将残局收拾干净,抢先拿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中心。蒋宗林执黑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手势一看就比她专业。
“哦对了。”宁思音说,“我只会下五子棋。”
老头儿的黑子离棋盘只剩一厘米,手停在半空看着她,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胡子又抖了抖。
宁思音眯着眼睛冲他笑。
-
二楼。
蒋乾州的书房门开了半扇,蒋措屈指在门上敲了敲。“大哥找我?”
“进来吧。”
书房有一组花梨木沙发,蒋措坐到长椅的中间,姿势闲适。
蒋乾州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这才看见跟他一块进来的还有一只鸟和一条狗。鹦鹉往架子顶上一蹦,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狗则爬到蒋措腿上,舒服而乖巧地趴着。
这鹦鹉蒋措养了有些年头,上哪儿都跟着,家里的人都知道,也早就习惯了。现在又多了条狗。
怪不得家里家外都说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
蒋乾州在一边的单人椅坐下,目光从狗身上收回,投向蒋措,问道:“老三,你自己什么想法?”
蒋措慢条斯理地撸着狗:“关于什么?”
“爸想安排你进公司,应该事先跟我商量商量。我让下面的人问过了,人事部空缺出来的是行政主管助理,这么小的职位让你去,太屈才了。人事行政都是些琐碎的活儿,没技术含量,去那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都是混日子,有什么区别。”蒋措说。
“既然爸让你去上班,你就好好干,干出点样子,别让人笑话。”蒋乾州问他:“你看看想去公司哪个部门,或者是想了解哪方面的业务。咱们旗下的分公司不少,涉及面很广,你对哪方面感兴趣,我冲农信给你安排。”
蒋措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大哥觉得哪里合适,就哪里吧。”
蒋乾州看着他,似乎想分辨出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伪装。
蒋措漫不经心地摸着狗毛。
他总是一副懒洋洋、与世无争的佛系,时间久了这散漫仿佛已经浸透进骨子里,看不出来别的东西。
停了会儿,蒋乾州道:“这样吧,我让他们把个人事部经理的位置腾出来,你先做着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蒋措说。
蒋乾州不容置疑:“你是我弟弟,不能让你屈就。以后有什么想法再跟我说,公司是咱们蒋家的,就算给你个总经理当,董事会那帮人也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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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二奶奶在餐厅指挥佣人收拾,蒋听月挽着她胳膊往外面拽。“哎呀你就休息一会儿吧,她们都知道怎么做,不用你看着。”
蒋二奶奶对这个女儿一贯纵容,被她生拉硬扯到客厅去坐,无奈道:“你这丫头,非把我拉过来做什么?”
“一起看电视啊。”蒋听月说,“你看大伯母多会享清福,你也多跟她学学,天天伺候一大家子累不累啊。”
大奶奶嗑着瓜子看自己喜欢的偶像剧,知道她在内涵自己,便明涵回去:“你妈就是劳碌命,闲不下来。”
蒋听月在家里横惯了,脾气上来蒋乾州的话也敢顶。蒋二奶奶在她顶嘴之前拍了拍她,说:“你要看电视自己看就好了,还要妈妈陪着啊。我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呢。”
“家里请那么多佣人不就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嘛,你都辛苦一辈子了,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享受享受。”蒋听月独断专行地给她安排,“明天三叔跟宁思音要回宁家,家里也没事,你跟我一块出去,我带你玩儿去。”
“你啊。”蒋二奶奶无奈。
这时候六太太过来,蒋二奶奶问道:“昕昕和昳昳休息了吗?明天还要上学,你看着些,别让他们玩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