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过敏了？”

　　十夏右手还放在圆盘上，那双乌黑、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静静，不为所动。

　　爱神越发察觉到不对，豁然抬头，突然发现四周是不正常的昏暗。

　　连幕布拉起都不该有的昏暗。

　　若隐若现的香味回荡，在人清醒后明显许多。

　　“这不是提神香。”爱神脸色突变。

　　她什么也不顾踉跄着往外冲，冲到训练室放燃香的位置，哐当一下拉开。

　　望着整片浸泡其中的香料，爱神面色都苍白下去。

　　这不是她的香料，这原本该是放在雅典娜训练室的。

　　有人调换了两边的香。

　　“哎呀呀——啷个出啥子事啦？”

　　萌萌从幕布后探出一个头来，金灿灿头发乱翘，碧蓝眼睛左右转动，把深红幕布掩盖在脖颈。

　　“噢，老子特意换了香料。整整多捣腾一片咧，好闻不？”

　　她眼睛一弯，两个酒窝浮现。

　　训练室外的声响不小，两个人齐齐出现的动静足以惊到里面。

　　雅典娜原本在专心致志练舞，从镜子倒影中看到十夏，动作立刻停住。

　　“队长？”

　　她喃喃一句，转身小跑往舞台上去，成串话语冒出，“队长你好了？过敏还好吗有没有去医疗室？”

　　十夏水凉般眼眸转为柔和，望向跑着过来的人，话语都温和许多。

　　“我没有过敏。”

　　“没过敏？没有就好。”雅典娜一怔，下意识应和几句，声音逐渐变小。

　　她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看向十夏的脸，选择保持了安静。

　　角落中，浑浑噩噩的爱神倏然仰头，心跳如擂鼓，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

　　弹幕都静了静，等着这一幕的继续。

　　“训练室里的香料不对。”

　　十夏嗓音平顺，透着些微凉意，手上动作着将伞收起，从点点滴滴里回顾。

　　“你放的不是提神香。而是相反的、模糊神智的香料。

　　“不然幻相效果不会这么好。”

　　她取出幻相圆盘，放置在众人视线中，手指当面一松。

　　幻相消失。

　　雅典娜因为提神香过于专注舞蹈。爱神被扰神香迷惑。

　　直到此时，两人才发现幻相痕迹。

　　舞台原本是被笼罩一层薄薄的雾，此时雾被抹去，明亮亮剔透光线照映进来。

　　周遭顿时一亮，远远的鸟雀风声响起，世界喧嚣涌入。

　　『！！！』

　　弹幕不再发布话语，只有一排排的感叹号接连发出。

　　“是哦，扰神香。刚我压了整整大片进去，怪不得她自首咯。”

　　萌萌一拍手心恍然，顺手利落把两侧幕布拉开，光明大亮空气流通。

　　她还在奇怪爱神怎么会这样配合。

　　本来计划的用各种幻相试探的手段还没展示，就直接得到结果。

　　原来是自作自受的恶报。

　　雅典娜一直处于隔绝模式，没发现外界反应。

　　这会灰色眼睛中透出一些迷茫，还是选择安静站在原地，听队长的话继续。

　　十夏眼睫抬起，看向呆滞坐在地面的爱神。

　　“你这次不是为了排练。只是想借机点燃香料，让雅典娜再一次失神、再一次舞台出错。”

　　最后四个字被缓缓说出，蕴含的意思太多。

　　“香料一查就能定论，判定系统已经确定。你的确是没有亲自动手害雅典娜，你旁观了事情的发生，没有阻止。”

　　十夏想起爱神之前的系统判定，她说的没有动手。

　　系统判定是依据情绪作出结论。

　　而爱神打从心里，都觉得自己没有主动害人，只是一个最后得利的旁观者。

　　“这也是一种恶。”十夏长睫稍稍垂落，为这话语定论。

　　弹幕在长久安静后，成片爆出。

　　『当初雅典娜两次机会失误，都是被月神害的？』

　　『爱神旁观……这次又想下手？？』

　　『见不得人好啊？娜娜碍着她们什么了？心理阴影都出来了呜呜呜』

　　论坛接连的直播齐齐燃起，一个个帖子接连出现。

　　【爆！雅典娜失误真相，心理阴影源于此——】

　　【火！爱神燃香、月神下药，盘点少女团体私下阴谋】

　　【火！未雨绸缪、先发制人、不再失去！追踪十夏计谋全过程】

　　爱神半跪在地面，一听这话猛然就要起身，脚一软又跌回去。

　　她拼命摇头，面容从惶恐惊疑哀求闪动，最后头发深深垂下，遮挡住脸颊。

　　“对。”略微颤抖声线亮起，她倏然抬头。

　　“是我看着小月加料，我看着她把药放到水里，看着你喝了下去。”

　　香料闻得太久，哪怕现在把燃香按灭，她头脑情绪依旧激荡。

　　无数叠加的委屈话语脱口。

　　“这都是你的错！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来没回应过我一句话，一心就在练习上。”

　　她抽泣着扑到地面，呜呜咽咽声音响起。

　　“都怪你都怪你，我就要打压你。”

　　爱神知道周围有飞行器，知道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众人视线下，泪水越发流淌。

　　舞台上一时充盈了悲戚的哭腔。

　　配合她显露一半的姣好面容，凄凄惨惨让人怜惜。

　　“不对。”

　　一道话语清脆响起，干脆利落否决了她的话。

　　（2）

　　“不对。”十夏重复强调一遍，伸手握向雅典娜，将略带冰凉的手心拢住。

　　她乌黑眸子望向跌坐地面的爱神，回忆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

　　“羡慕、嫉妒、惧怕、惊慌、后悔。”十夏一字一顿感知敏锐，吐出每一个形容词。

　　“你对雅典娜羡慕又嫉妒，惧怕她的崛起。

　　“后悔不是因为没阻止下药。你是后悔自己失误、后悔不小心被发现，后悔没能成功害人。”

　　随着十夏说出每一个词，每一句解释，爱神哭腔都停滞。

　　她按在地面的手指不自觉颤抖，仿佛自己浑身被剖开，赤.裸.裸显露在公众面前。

　　“你甚至说不出雅典娜的生日。你在意的其实只有自己。”

　　十夏紧了紧手心，握住雅典娜，话语清晰。

　　“这件事错的雅典娜，是你们。”

　　“你们配不上你们的名字。”

　　这话犹如一簇簇箭矢，直直射向爱神心底，让她牙齿轻微颤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

　　雅典娜慢慢动了动冰凉手指，感觉到十夏手心温度，已经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她稍稍吸气，稳定声线开口。

　　“我在训练室，从一开始，就是隔绝模式。”

　　雅典娜练舞时习惯专心致志，练习室雪白墙壁角落，长久是一排小字。

　　[隔绝模式开启，杜绝一切外界干扰。]

　　根本看不到隔壁的动静。

　　爱神呼吸一停，整个人愣住。

　　她从一开始试着问，没得到回应就暗暗记在心里，因为自尊从没挑明过。

　　现在听到这个话，一时都没能理解其中意思。

　　『那爱神自己对着墙壁说话，还觉得是雅典娜忽视她？』

　　『这、大家问一下就能发现的问题，爱神莫名其妙自己爱自己恨，因为这个就害人』

　　『不是因为这个，她本质也是嫉妒啊』

　　“所以，一开始的两次机会失误是因为她们，不是我努力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