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十夏哑然，回头看看宿舍室，又看看面前的训练室。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差组合让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节目组这是……把宿舍和训练室合并了？

　　“不用吃惊，这就是决赛要付出的准备。”

　　佩兰导师扣起的指节发出咚咚声响，简单解释了一句，异瞳一眯越显幽远。

　　“不要觉得累，这是你们在节目组里最后的一场战役。”

　　“好的。”

　　十夏调整好失笑的心情，关上宿舍门走了上前，温声应和。

　　“不会觉得累。”

　　节目组的意思很明显了，在决赛准备期内，一出门就是训练、一睁眼就是练习。

　　而她什么时候怕过训练？

　　佩兰点了点头，神情和缓了些，直接进入正题，再次问出昨天问过的问题。

　　“告诉我，你在最后公演选择的主题名字。”

　　“华夏。”

　　十夏在训练室正中站稳，说出自己一开始就准备的主题。

　　诺大空旷室内只有两个人存在，显得空空荡荡。连带着声音都好似有不断回响传荡。

　　“哦，这个题目很大、非常大。”

　　佩兰导师音色很是悦耳，而当他话语沉沉重复出两遍形容词时，显出一股不怒自威，听到的人都会下意识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佩兰难道想了一天要反悔劝夏夏改主题了？』

　　『这不是昨天就问过的嘛，不过、如果导师也觉得不稳，的确是可以，嗯，变动一下』

　　『啊啊啊佩兰明明长得这么帅，可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怕怕的』

　　『要是现在是我直面佩兰问话，我能够直接扑腾一下跪下来立马改口啊』

　　盘旋的飞行器带来无形弹幕，一个个瑟瑟发抖落在地面。

　　十夏没有说话，依旧安静站在原地，在这被刻意停顿的话语中，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那双万中无一的深黑眸子抬起，望向同样罕见的异色双瞳中。

　　佩兰点在桌面手指一顿，中断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是其他人，我会压着换一个题目。如果是你的话，能够坚持，那很好。”

　　半含夸赞的话语让弹幕氛围为之一松，很快导师毫不停歇问起下一个问题。

　　“你歌曲的立意和方向是什么。”

　　“想唱华夏过往的辉煌，一路前行的兴衰绵延。”

　　十夏眼眸有些微放空，一点点说出心中的想法。

　　在第一次知道华夏属于辉煌过去的时候、在昨天看到记录片的时候，她就想唱出这首歌。

　　唱出一个绵延千年的过往。

　　“我遇到过元蓉，她说可能歌曲会让观众听不懂。”

　　十夏收回思绪，说出自己同样的顾虑。

　　对她来说历史长河流淌得明明白白就在眼前。

　　但她也知道，哪怕有节目组的轮流科普，对其他人来说，华夏历史也是雾里看花的模糊。

　　“这个没关系，我可以充当观众视角。”

　　佩兰导师对这个问题倒是不在意，他沉吟的是另一个方向的问题，半饷指节还是扣在桌面上。

　　“你先按综艺里的歌改编，我去看一圈其他队。”

　　导师开启训练室的大门，带着一大波弹幕离开。

　　十夏顺势往外瞅了眼，总觉得外面看上去也不像是训练室长廊，反而像是大厅的布置。

　　看来决赛里节目组是准备让选手们吃住都在训练室周围了。

　　她为这个想法莞尔，熟练地拉出训练室中光屏，先在上方默出综艺里的歌词。

　　一个个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无形弹幕飞舞左右。

　　『决赛组队居然比我想象的要严肃埃，居然把一队的都安置在一起了』

　　『像是花簇一样，五个宿舍连接五个训练室加正中大厅，联络感情的好地方』

　　『咦，单人组队那不就只有一人？』

　　『导师还是比较忙啊，在最开始要一个个找过去——哎，这位也来了』

　　“歌曲准备得怎么样？”

　　Toul导师从门后塞了一个头进来，像模像样地推推鼻梁上小圆墨镜，有几分PD悠闲的模样。

　　他大摇大摆走到屏幕前。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哪一部分不懂直接说。”

　　“刚开始，主题已经确定是华夏，在默综艺里的歌词。”

　　十夏为这第二位进来的导师让开位置。

　　光屏上的文字就显示得更为清晰。

　　Toul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缓缓往下滑动，露出其中有些纠结的英挺眉梢眼眸。

　　深黑墨镜反射出屏幕里一个个复杂的文字、犹如一团团笔画繁琐的图画。

　　没一个看得懂。

　　“哦，挺好。”

　　导师伸出一根手指将墨镜推回去，脚步绕了一圈，又往外绕了出去。

　　“那么，等后面有不会押韵的就来找我吧。”

　　弹幕落下成片的哈哈哈哈，将满眼茫然的导师截图流传得到处都是。

　　『实不相瞒，我的表情和Tout刚刚是一样的哈哈，古体文啊这也太强了』

　　『正对照着之前唱过的综艺歌来翻译一个个团团，无形中扩展了知识点』

　　『佩服佩服，现在导师都先摸个底来瞅瞅，一会小公主导师来肯定也懵hhh』

　　第三位导师踏着弹幕进来，又哎呀呀踏着弹幕离开。

　　十夏在光屏中落下最后一个文字，为这轮流的造访一笑。

　　之前是双人合唱，如今要改成单人曲，有挺多不一样的地方。

　　就是原本顺着心意描绘的歌词，这会重新再看也有要描绘修改的不同之处。

　　十夏手指点在光屏上，沉吟估量地缓慢划过一个个文字。

　　屏幕随着她的指尖动作转出一道又一道流光，飞快出现又飞快消散不见。

　　“前天唱的时候好像歌词方向有点偏差。”

　　她顺记忆往回、回到综艺最后竞赛的小高台上，试着寻找前天和长安合唱时的感悟。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没能把握到全局。

　　“不对。”

　　清澈男音从门口处响起，一出声就是直白的否定。

　　十夏还没来得及回头，后方熟悉的问话就再次响起。

　　“你这首歌的视角不对。”

　　佩兰导师高靴踩进训练室时，发出清脆声响，耳廓旁的细链轻微作响。

　　他径直走到屏幕前，话语很快。

　　“我对华夏知识没有你懂得多。不过作为观众看法，你这首歌的视角是‘身处华夏之中’。”

　　“而我们是比赛，决赛。在决赛中，主题歌曲最好的角度是从你的视角、你自身的视角。”

　　他没有看十夏，异色双瞳注视屏幕，银丝眼镜映出屏幕的光辉。

　　上面是一排排难以理解的图案，每一个都是笔画多端的变化。

　　“——按照节目组的规则，我也不会问你过去身份经历，只从导师的直觉来说。”

　　“在最后的决赛里，能让观众带入的视角才是最好的视角。”

　　最后一句话宛若直击中心。

　　十夏抿了抿唇，长睫抖动一瞬。

　　在她的记忆中，过去的历史沉眠在意识海，随意翻动调阅。关于自身却毫无印象，犹如隔绝在一切之外。

　　的确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有关自己的经历，都是从睁开眼见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面开始。

　　节目组科普了一遍华夏正史，正好梳理了一遍自己脑海中的历史。

　　如果是按照旁观者视角、自身视角，也等于唱出从节目组开始到现在的经历。

　　“我，明白了。谢谢导师。”

　　十夏有些恍然，先前为歌词偏差的角度也找到答案，柳暗花明般让人眼前一亮。

　　她按在屏幕上的手指稍稍用力，出现一个明亮的光点。

　　佩兰导师满意瞥了旁边的学生一眼，银丝眼镜下的瞳孔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