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那么傻不拉几,酒店工作人员捡的。”
……
温柔的海浪拍打着沙滩,两人的絮语仿佛就在耳边,贝壳项链被挂在脖颈上的轻柔触觉也仿佛就在昨天,但是曾经的甜蜜却已经遥远得好像上辈子一样了。
奚楉神思恍惚了片刻,轻声道:“你如果还是他的朋友,就用不着再提这些事情了,我和他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没有可能再在一起,被他听到了反而多生事端,何必呢?”
程慕天磨了磨牙:“行,那你今天最后过来见他一面,就算做个了断,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他喝醉酒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跑回家闹个天翻地覆都有可能,我管不住他。”
奚楉又沉默了片刻,道:“好,发个定位给我。”
程慕天松了一口气:“太晚了你一个人过来不安全,我的司机已经等在你们家小区门口了。”
凌晨的安州,马路上几乎已经空无一人了,汽车开得飞快,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程慕天他们聚会的私人会所。
车子一停下,就有服务生过来引着奚楉上了楼,推门而入,偌大的房间里一片狼藉,空酒瓶堆得满地都是,钱子谦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呼噜声一阵一阵的,程慕天和陆芷霏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神情严肃。
“他呢?”奚楉没看见景西辞。
程慕天长出了一口气,朝着左侧努了努嘴:“你可来了,他在那里呢,谁劝都不肯走,一开始说那根柱子就是你,我哄他你会来以后,他就说你会从那柱子里出来,守着不肯走了。”
这间大包厢是欧式风格,左右两侧各有一根大柱子,柱子上绘满了印象派的图案作为装饰,其中倒是的确有一扇像门一样的花纹。
柱子的阴影处,景西辞笔挺地坐在一把高脚凳上,盯着柱子上的门一眨不眨,好像真的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奚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轻声叫道:“西辞哥。”
景西辞怔了一下,凝神做倾听状,忽然皱起眉头拍了拍柱子,不满地叫道:“楉楉?人呢?我警告你,你别想把楉楉关起来!”
奚楉紧走几步,到了他的身侧:“我在这里。”
景西辞的五感终于通了一小半,侧过脸来,又惊又喜地朝她伸出手来:“你来了……你总算来了……楉楉……他们说你和别人订婚了……都是骗我的……以后我都不理他们了……”
他急着想去抱奚楉,脚却不听使唤,打了个踉跄,朝着奚楉扑了过去。
奚楉和他撞了个满怀,却没有扶住他,反而往侧边让了让,他朝前冲了两步,差点摔倒,直到扶住另一把椅子才站稳了。
他茫然看着奚楉,终于有了片刻的清醒。
这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奚楉吗?是那个他受了一点小伤就会心疼流泪的奚楉吗?是那个被他亲了就会脸红羞涩的奚楉吗?
“西辞哥,你别闹了,”那个曾经最爱软语撒娇的奚楉,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娇软,有的只是淡漠的疏远,“你这样诚心是让所有人都不安生吗?”
景西辞定定地看着她,喃喃地问:“你是楉楉吗?是不是别人假扮来骗我的……我不信……楉楉不是你这样的……”
程慕天晕了一下:“西辞,你说什么醉话?这就是奚楉,你有什么心里话,快说啊,晚了她就真的走了。”
“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奚楉吧,”奚楉的眼神清冷,“西辞哥,你喜欢的那个,是乖乖的、听话的小楉,她只能无条件地服从你,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有自己的抱负,对不起,我做不到。”
景西辞的头痛欲裂,酒精侵蚀了他的思维,他完全不明白奚楉在说什么。
那个乖巧甜软的小楉,难道不就是奚楉本人吗?怎么就不是他心里的奚楉了?
以后奚楉想拍广告就拍广告,想出国就出国,他都不管了还不行吗?
“胡说……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景西辞去拉她的手,“楉楉,我们一起回家,以后我们都不吵架了……”
奚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冷,一语不发。
景西辞的手僵在了半空。
空气是死一般的沉寂,酒精麻醉的力度由深而浅,理智渐渐回到了身体里,奚楉和景若榆挽手并肩而立的场景一遍遍地在他的眼前闪现,仿佛一把尖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入心脏。
胸口疼得无法呼吸,他痛苦地低喃:“为什么?你前脚和我分手,后脚就能和景若榆订婚?就因为奶奶的婚约吗?不是说好了做我一辈子的小尾巴吗?为什么要食言?”
奚楉松了一口气。
景西辞的酒终于醒了。
“西辞哥,”她轻笑了起来,“只有小孩子才会把一辈子当真吧?谁能和谁在一起一辈子啊,就算两夫妻也有缘分尽了的时候,更别说是我们这样的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景西辞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奚楉有一瞬间的失神。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长痛不如短痛。
半晌,她笑了笑,一脸无辜地道:“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西辞哥。”
这一年的新春佳节,对景家来说,并不圆满。大年三十,景西辞和朋友一起去了国外度假,没有回来吃团圆饭,年初二才姗姗来迟;景若榆则年三十过后就飞了M国,提前在大年夜给几位长辈拜了年。
奚楉从年三十后就住在了景爷爷家陪伴老爷子,避开了和韩璇、景西辞的碰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璇,如果单论韩璇当时对妈妈的见死不救,她该恨韩璇的,可是,景家和韩璇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韩璇对她在学业和人生观上的指引她又该怎么面对?
所以,出国离开,对于这一刻的她来说,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或许过了若干年后,再回头看看,这一切也会释怀了。
正月初六,奚楉婉拒了景仲安送她去机场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去了机场。
机场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送别的人群,有父母送子女出国留学,有恋人分别泪洒出发大厅。
奚楉一个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很是引人注目,托运行李的时候还有老外搭讪,夸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东方女性,知道她是去M国留学后,老外就更热情了,说他也是M国的,不如加个微信到时候可以约着一起玩。
奚楉微笑着告诉他,自己已经有未婚夫了。
老外很遗憾地耸了耸肩,潇洒地和她说了拜拜。
托运完行李,奚楉进了候机大厅,候机大厅里很热闹,几家大的免税商店都是人,她没去凑热闹,信步在几家冷清的店铺里逛了逛。
最里面的一家店铺是间卖茶叶的铺子,门面装修得古色古香,悠扬的古筝声轻柔地传来,落地的玻璃窗里,有个中年人盘腿坐在一张仿古的木桌前,正在烹茶品茶。
奚楉驻足看了片刻。
“小姐姐,进来喝杯茶吧。”门口有个小姑娘朝她甜甜地笑着。
鬼使神差的,奚楉进了铺子。
茶室里陈列着各种茶叶,包装十分精美,画着传统的梅兰竹菊,古韵盎然,茶叶的品种也很丰富,有知名的云南普洱、武夷红袍,也有珍眉、白毫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众绿茶。
“想喝什么,可以坐下来品尝一下。”中年人穿着一身唐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热忱地邀请。
茶几上放着一排陈列着的小茶罐,第二个罐子的茶叶无芽无梗,只有一片一片的单片生叶。奚楉指了指:“就这个吧。”
“六安瓜片?”中年人有点意外,笑着道,“这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有点苦。”
奚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可是人生就是这么苦,和年纪并无关系。”
中年人哂然一笑,也不反驳,舀起茶叶放了小半勺,洗杯冲泡,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泡、二泡,不到片刻,小小的茶室里茶香四溢。
二泡的茶汤放在了奚楉面前,只见叶形优美、茶汤浓郁,十分诱人。
奚楉盘腿坐了下来,拿起茶盅在鼻尖闻了闻。
“好香,好茶。”她称赞着,小口慢饮了几口。
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看来你是懂茶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真不多,大部分都喜欢喝咖啡和花里胡哨的奶茶。”
奚楉没有说话,茶汤入口,一股苦味遍袭了她的味蕾。
骤然之间,这段日子来的酸甜苦辣都涌上心头,她的眼底微微湿润。
“小妹妹,”中年人像是看穿了什么,“既然喝了就别怕苦,这茶很有意思,苦过之后就是回甘,就和生活一样,总能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奚楉稳了稳心神,压下了心头的酸涩:“谢谢,帮我拿一包吧。”
付完钱,登机广播就响了起来。奚楉匆匆赶到了登机口,跟在人流中缓慢地朝前移动。
玻璃窗外,是安州湛蓝的天空,登机口前,是准备赶往异国的安州人。
登机牌被空乘撕走的那一刹那,奚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记忆中熟悉的人影。
她不再迟疑,大步走进了登机桥。
再见了,安州。
再见了,我所有爱着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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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梅坞龙井(一)
【梅坞龙井:院外风荷西子笑, 明前龙井女儿红】*[注]
七月的安州,又闷又热,走在烈日下, 整个人好像被扔在砧板上的鱼,连蹦跶的力气都耗尽了。
奚楉天生怕热,抱着一堆东西从地铁走到公寓, 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出了一身汗, 内衣都湿透了。
她在菲斯理工大学呆了三年多,已经适应了那边的海洋性气候, 那里夏天的天气几乎稳定在三十度上下,到了晚上连空调都不用开,很是惬意。
结果, 回国这两天刚好碰上了头伏的酷暑, 又因为急着采购装饰公寓的用品不得不在烈日下奔走,这让她有种即将窒息中暑的感觉。
好不容易进了公寓, 飞快地开了空调,对着凉风吹了一会儿, 她总算感觉又活了过来了。
把采购的厨房用品一一放好,冰箱里也不再是空荡荡的了,最后把前天就洗晒好的床单被套铺好,她环顾四周, 这才感觉到房间里有了一些家的气息。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精装修小公寓, 装修的风格简洁温馨,沙发、电器等家具一应俱全, 在M国的时候她就通过网络看房找到了这里,对地段和装修都很满意,提前预付了半年的租金。
学成后回国工作, 这是她很早就做的决定,但当时告诉导师和同学这个决定的时候,还是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作为菲斯理工建筑学专业毕业的硕士生,她的成绩优秀,实习的事务所早早就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这家事务所在全M国排名前十,也和奚楉的导师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奚楉在这里学习生活了三年多,几乎所有的人脉都在这里,如果选择在这家事务所工作的话,未来会很轻松。
但是,奚楉没有动心。
在M国三年半,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她想念故土,想念安州,想念一年中分明的四季,就连冬日的严寒和夏日的酷暑,都频频在梦中出现,让她思念成灾。
就好像今天,虽然流了一身的汗,却也让她真实地感受到她已经踏在安州这片土地上了,不再是匆匆来去的过客。
忙碌了一个中午,总算把公寓收拾干净了,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起来,奚楉懒得再去外面吃,自己烧了一碗面条。
久违的面条浓汤在锅里“汩汩”地冒着泡,牛肉味高汤的香味扑鼻而来,奚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这和西方美食完全不同的烟火气息。
M国的面条,几乎都是干捞的,就连中餐馆的也已经变了味,没有那种原汁原味、慢火炖煮过的入味汤汁,还不如她今天买来的这份煮面香。
把面条盛出来凉着的功夫,奚楉拍了几张房间的照片,给景仲安发了微信。
这几年在M国读书,她只回过安州两次,一次是第二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一次是去年的圣诞,每次都只有匆匆几天。
菲斯理工的学业非常紧张,她又是中途插进去的,要比正常的学生多花数倍的精力,在适应了半年之后,她增加了学习的强度,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一年修完本科的学分毕业。
随后,在和安大沟通后,她申请了本校的建筑学硕士生,开始了新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