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外面野风和 Max 大笑。门开着,他们三个就在平台上拍照。明珰拎着相机指挥他们站位……她笑笑,看了一会儿才走开。
野风和 Max 一样是开朗快活的性格。但野风是那种如果有人在,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总想令大家都快乐的人。有时候他看起来越快活,反而越令人不安。
她希望此时此刻他是真正轻松愉快的,起码最近这几天都是。
她走到走廊尽头,正要上楼梯,忽然发现下面有两团黑乎乎毛茸茸东西活动了一下,不等她看清,一跃而起,摇着尾巴就跑过来,一前一后将她围住。
她匆忙看了一眼,发现刚才它们趴卧的位置就在大象脚下、狮子旁边,总共三只,跑过来绕着她转圈的是两只看起来年纪较轻的,还有一只呆在原地没动,只是盯着她。
她认出来,这是那天罗焰火牵着的那只老龄犬。
虽然她是不怕狗的,但是被两个体型这么大的狗围住,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慌。她站着没动,也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正想着下面要怎么做合适,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没回头,听见那句“别怕”,知道罗焰火来了,松口气。
两只狗看她身后,照旧围着她,只是停了下,没有继续转圈了。
“Bobby,Belle,sit!”罗焰火发出了口令。
看两只狗虽然不太乐意,还是后退两步乖乖坐了下来,晨来笑了。她抬起手来,看罗焰火站下来,手里拎着牵引绳,皱眉的样子看起来真有点儿吓人……就问他是不是可以摸摸它们的头。
罗焰火顿了顿,点头。
晨来摸摸它们的头。看它们的尾巴不住地摇着,在光滑的地板上摆来摆去像大扫帚一样,她又忍不住笑了。
“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偷跑过来的。”罗焰火说。“Lassie 是你吗?”
那只大狗里有一只听见这句话,低头趴在了地上。
“它叫 Lassie?”晨来问。
“是。它们的头儿。”罗焰火说着,指了下身后。“Lassie 带它们回去。Come on,Lassie!”
“让它们在这里不好吗?”晨来问。她直觉这几只狗是喜欢这里的。两只狗爪子上都沾了泥土,拍的地上都是爪印,但看起来真的好开心。
罗焰火看看她。
她指了指前面这处“小动物园”,“它们应该觉得在这儿挺自在的……我没关系的。它们也很乖。”
“珰珰怕狗。”罗焰火说。
晨来想了下,点头。
原来如此。
这时候老狗 Lassie 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走开了。罗焰火抬了下手,那两只小狗也跟了上去。
晨来趁它们经过自己身前,摸了摸狗头。
“它们要是打扰到你,跟我说。但一般不会的。”罗焰火说。
“没关系。不会打扰,我也不介意。”晨来说着搓搓手。狗毛柔滑,带一点点香气,许是刚洗过澡……她抬眼看着罗焰火,指指楼上,转身先上楼了。
回到房间里,不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是明珰回来了。
脚步声经过她门口时显然慢了下来,她以为明珰要敲门,但那脚步声很快消失了……她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惆怅,幸而“嘟嘟嘟……”连续几下新收邮件提醒让她迅速抽离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扫了眼这些新邮件的题目和来源,深吸了口气,赶快打开了第一封读起来。
她在书桌前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没有离开过。直到最后一封待回复的邮件写完,她才抬起头来,揉了揉越发酸痛的肩膀。
她看看窗外,天阴得更厉害了。此时不过下午三点半,室内就暗到不得不亮灯了。
“真的会下雪吗?”她去倒了杯水,坐到窗台上,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和与天空亲密接触的墨绿色的山峦。
她把水杯抱在胸前,出了神。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了下,过了一会儿,她才走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重新坐到窗台上,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新来的信息。
遇蕤蕤给她发来了晚间聚餐的照片,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大家都很想念跟你一起吃火锅的日子。”
她看着镜头里的人,李曦、孙瑛、肖蔚……两年了他们的样子都有细微的变化,但笑容仍旧明亮又亲切。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放大了照片仔细看他们的面容。李曦瘦了很多,孙瑛和肖蔚年长了两岁,倒像是越来越年轻了,据说这三个人最近是约了一起做新近大热的美容项目的……看起来效果不错。遇蕤蕤的面孔占了照片四分之一幅,因为像素很高,连他眼角的笑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说这里有笑纹,意味着一生情缘不断……这究竟有什么道理呢?大概是因为喜欢笑的人,总是更吸引人的缘故吧。
这古话放在蕤蕤身上是不成立的,但……另一个人的确是,情缘不断。
他问过这样子她担心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的笑会让太多的人沉沦,像她一样?担心这样的他,总有一天她会失去?
不,她并不担心。
她说是的,你的确会一生情缘不断,因为你的情缘全是我,而我一生都不会变的。
多么的自信又多么的痴心……
她的确没说错。
她做到了。
但她常常会后悔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如果可以,她宁可自己从没有说过……
她从对话退了出来,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点冷,身子蜷了一下,扯开毛毯滚进去。柔软的毛毯蹭着下巴,让人觉得安宁。她抱着毛毯,安稳睡了过去。
只是过了不久,她又听到有人叫她,晨来晨来。
她坐起来,房门开着,声音在门外。
她跟着那声音走出门,又听见脚步声,晨来晨来,快点下来……她跟着跑下楼。一脚踏下去,脚下没有力气,她噗的一下摔在地上,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黑黑的象鼻子在她面前晃动,她急忙一个翻身躲过去。四周烟尘四起,她被呛得咳嗽,抬起头来一看,大吃一惊,“非洲草原”竟然就在眼前?远处慢慢行走着的长颈鹿、迁徙的斑马群、趴在枯木上伺机行动的狮子,还有一踏步地动山摇的大象……她揉了下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我这是在做梦吧……”她喃喃地道。“……我明明在阿拉斯加不是吗?”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震耳欲聋的狮吼和马嘶。
她回过头去寻找,可是找不到。
她想大声喊,可出不了声。
她知道是谁在这里,但他并不现身。
该怎么办呢,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不现身……
她想哭,想喊,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晨来?”有人大声喊她,摇晃着她的身子。
晨来睁开眼。
明珰的面孔就在头顶。
因为是倒着看的,看起来有点奇怪。
她又闭了下眼,显得十分疲惫。“是你啊。”
她再睁开眼,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她发了会儿呆。原来梦里一跤跌落,是真的……她笑起来。
“晨来,你没事吧?”明珰问。晨来眼眶发红,一头的汗,看起来是该哭的,可是竟然是笑,还笑得相当神经质。
晨来摇头。
会有什么事呢……她这样,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找你借东西……敲门发现你卧室门没关,听见声音不太对就进来了。”明珰说。
晨来点点头。
“你真的没事?”明珰问。
晨来又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没摔坏哪儿吧?”明珰扶了下窗台。
窗台并不高,可摔下来也挺疼的。
“没有。”晨来将缠在身上的毛毯扯了下来,肩膀酸痛,但这不是这一下摔的。“你需要什么?”
“你这有抗过敏药吗?”明珰问。
“是你需要?哪里不对?”晨来几乎是立刻就完全清醒了,仔细看着明珰。
果然明珰脸上有红色斑点,眼皮也有点肿。原来刚才她看到她的脸觉得奇怪,并不仅仅是角度的原因。她拉了下明珰的衣领,发现脖子上也有红斑。
“你有过敏史吗?对什么过敏?”晨来追问。
“有。对花粉。”明珰说。
晨来查看她脸上的红斑,摇摇头说:“你这个反应不像是单纯的花粉过敏。你等一下,我叫鱼野风上来。”她说着就找手机。
明珰说:“应该没事吧……等下看看再说。鱼野风一听准让我下山。”
晨来看着她的脸,就这么会儿工夫,明珰下巴上那块红斑又大了。
“不行,不能耽误。”晨来拨通了鱼野风的电话,“疯子,你问一下罗焰……罗先生,这儿有没有简单的医疗设备?”她直觉这么一个设施齐全的建筑,不会没有医疗设施。果然她听见鱼野风马上在那边问,罗焰火回答他说地下室有一间治疗室,可以做基本的检查和简单外科手术。晨来看看明珰,说:“那你在我们这边楼下等等,我带明珰马上下去……明珰看起来像是过敏,但我担心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她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在裤兜里,蹬上靴子,也没顾上穿件外套,拉起明珰就走。
明珰不大在意地说你们医生就是习惯草木皆兵。
晨来走在前面,边走边说:“对病人负责是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一回头,看着明珰脸上连成一片、凸起的红斑,立即做了决定。
“不行,必须马上送你去医院。”
明珰还要说什么,一看晨来的脸色,闭嘴不提了。
晨来来到楼梯转角,就看到鱼野风站在下面,身后是罗焰火。
一看到明珰,野风眉头立即皱起来,拉她到灯下来仔细查看,晨来说不能在这耽搁了必须马上去医院,野风没反对。
“不用去医院吧,这么麻烦。我睡一觉也许就好了。”明珰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鱼野风看着她,脸色异常严肃。“Stephen,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们得先联系医院,说明情况看他们是否收治。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方式。”
“最近的医院就在镇上。他们的医疗资源很棒。我刚打过电话给他们的医疗主任,他们的直升机出去救援还没回来,医生乘车上来需要三个多小时。这个天气状况,他们不能冒险。我让 Max 待命,随时可以起飞……”罗焰火说。
晨来趁他们商量,想起一件事来,让他们别啰嗦快点准备出发,然后一路跑去厨房里,从垃圾桶里把午饭用过的食材包装袋重新扒出来。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干净,她又赶忙冲洗了下擦干,拉了个袋子装好。这时候他们几个已经来到厅里了。
“我上去穿件衣服,马上下来。”晨来说着把袋子交给野风。
“你留下吧。我,专业的,还是哥哥。Stephen 你也不用去。”野风说。
“走吧。”罗焰火没打算跟鱼野风争执。他的飞行员夹克就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这会儿走过去拿了下来。
晨来见状,让明珰在这里等着,自己跑上楼去给她拿了外衣下来。明珰穿好衣服,鱼野风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