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听完医生的一番分析后,方瑜坚决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即使将来有个万一,她也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5月21日,那天正是24节气中的小满,方瑜为这个孩子取名向景满,只愿他这一生平安健康,看遍世间美景。
在五岁之前他的室间隔缺损一直都有点大,医生也建议再过一两年如果他的室缺再不闭合,就要考虑手术治疗了。
那时候他的身体素质比较差,有时也会心悸、气喘,而先天性心脏病最怕的就是感冒,有一次他还因感冒患上了肺炎,再加上心脏不好,差点住进ICU病房。
真正的转机是在6岁那年,检查结果显示室间隔缺损已从3cm缩小至1.5cm,有自行闭合的可能性,直至彻底自愈。
也因此,多年间始终笼罩在向家头顶上唯一的一朵乌云,从那天起云消雾散。
痊愈后的向景满如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喜爱运动,也弥补了小时候因为心脏不好而只有羡慕的份。
高中后更是加入了篮球队,每每拉着云辛看他打球时,她总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有时候还会说出扫兴的话来,那是因为担心着他的心脏,怕过激烈的运动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担。
所以即便过去这么久,就算知道他的心脏已经痊愈,云辛总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就像刚才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便有了负罪感。
见她生着闷气,向景满却心情大好,“看来你还是紧张哥哥的。”
“我不是紧张你,我是怕落下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他眼眸含笑,“行,你不紧张,是我紧张。”
因为刚才的事情,云辛一脸冷酷,“你紧张什么?”
“紧张你。”他收起笑,看着她认真的说:“我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原以为那通视频接起后,对面的人会是云辛,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个意外的画面。
当听见那个男人说出猥琐的话语后,因为愤怒,他的手都是在发抖的。
以前云辛碰上变态老师,他可以在收到顾亦安的短信后第一时间赶到,可那天的他太被动,因为距离甚至无能为力,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仍然赶不上第一时间出现。
这就是向景满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他最担心的、怕自己万一来不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多希望自己能拥有某种超能力,在想去到云辛身边的时候,可以一分钟都不耽误。
而不是除了等待顾亦安的消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向景满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被动才行。
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下,云辛发现他眼睛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安安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
“我就想看看你,”向景满的语气低低的:“真的看见你了,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谢谢你。”
他的表情暗了下来,依然非常后怕这件事情。
“我没有保护好你。”
“但也是因为你打电话给安安,阿怀才能及时赶到。”
云辛垂目,眼睫微动,“你还是保护了我的,谢谢你,哥哥。”
第16章 特别的 我把隔壁买下来了。
云辛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他一声哥哥了, 记忆中好像是从16岁开始,也不知是叛逆抑或是真嫌弃的缘故,总之这声哥哥暌违已久。
在国外闯荡的这些年, 她讨厌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也不喜欢用掉眼泪的戏码来示弱, 因此时常会被贴上“淡漠”、“心肠硬”、“冷若冰霜”“不容易接近”类似的标签。
她却从没有想过去撕下这些伪标签,也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自我保护, 并为自己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而那些试图想走进她世界里的人一触及这道屏障便被自动劝退,久而久之真正能停留在她世界里的也就那么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向景满便是其中一个。
但他和其他人又有些不同, 可能连云辛自己都未曾发觉, 十八岁之前, 她竟然最依赖于他。
十八岁之后, 她学会了独立生活。
从一个被家人簇拥着日日捧在手心中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公主, 经过几年的勇往直前以及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执念,摇身一变成了站在最高处手握冠军的斯诺克女皇。
她将自己的一颗心打磨的坚如磐石,练就了发生任何事都不动摇的“内力”, 结果一回来不仅轻易“破功”, 心上的防线更是被屡屡击溃。
云辛叹了声气,或许等比完赛她是该回去了。
忽而响起的来电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云辛从包里翻出手机, 看见那串没有任何备注的熟悉的号码后,面无表情的又丢回包内。
她正站在一幢两层楼的独栋小洋房前, 顿了两秒,推门而入。
宽敞的大厅内整齐的摆设了数十张台球桌,绿色的台面被顶上的吊灯照射的鲜艳夺目,木质的墙壁与台球桌的边缘相融合, 环境整洁又舒适,许是工作日的关系,这会儿来打球的人并不多。
云辛被对面的照片墙吸引了过去,那是一整墙的台球界大佬,各个时期的世界冠军,她慢慢的看过去,直至在清一色男性当中看见了唯一的女生。
那是她第一次得冠领奖的瞬间,照片中的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脱,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衬衫,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这样的场合下,她自信又淡定,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着冷静。
所有的照片中,唯独这张相框与其他人不同,是被显而易见的区别对待着。
耳边传来台球被球杆击中的清脆声音,一下又一下,以及熟悉的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都打的什么破球!走出去别他妈说是老子教的!这不败坏老子名声嘛!”
几个少年被骂的大气不敢出,拿着球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男人插着腰,嘴里叼着烟,眼神凶猛:“瞧瞧你们,没有天分,又不勤奋,还梦想当世界冠军?”
“……”
“都给老子站直了,挺胸,腰杆挺起来,说你呢!”他重重的拍了拍其中一个男孩子,“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敢情是搁这儿玩颓废呢?”
“……”
“还有你,连简单的一库球都解不了,还妄想参加比赛?”他又走到另一个少年面前,吹胡子瞪眼,“比什么?比丢脸?”
“……”
云辛双手反撑着台球桌,身体微微向后仰,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男人不悦的转过身,表情凶恶的瞪着来人,他身后的少年们各个瑟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朝云辛摇摇手,暗示她快跑。
她却摘下墨镜,调皮一笑,声音清亮:“师父,这么久没见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火爆了呢。”
-
俞国平,云辛的教练,亦是她的恩师。
当年,他在台球厅撞见13岁的云辛,惊异于怎么会有小女孩喜欢打台球,还打的这么有天赋。
作为市里的台球队教练,俞国平一心希望队内能注入新鲜血液,而云辛是难遇又难得的天才型选手,如果能进行系统的专业训练,好好栽培,必定未来可期。
但是当他提出邀请她入队的想法时,小姑娘却没什么兴趣的摇摇头,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俞国平不甘心,天天在台球厅候着,她倒也不是每天都过来,有时候放学的早会出现,背着书包,身后还跟着一少年。
小姑娘模样乖巧,打起球来却特别犀利,一开始大家对于她的出现感到不习惯,印象中女孩子不都喜欢唱唱歌跳跳舞弹弹琴的吗?
怎么到她这儿课后爱好就成打台球了呢?而且让一群爷们和一个小姑娘比,这不是欺负人家吗?
可时间一长众人也看出了她和一般的小女生不同,别说欺负,不被她打趴下就不错了。
于是只要她来,大家都抢着要和她打一局,小姑娘也很自律,最多就打两局,打完就跟着少年一同回去。
在不断与人切磋中她的球技突飞猛进,年仅13岁的云辛制霸了当地的台球厅,名声大噪。
俞国平再次发出邀请,小姑娘手中惦着一支球杆,老练的用巧克擦着皮头,听完他的想法,不是很期待的问:“会影响我的学习吗?”
“当然不会。”他用生命保证:“学习、打球咱们两不误。”
“可我没想过要当职业选手,”她特别有主见的说:“我的志向是当一名作家。”
“作家?”俞国平思考了片刻,“那成啊,打球也不影响写作。”
小姑娘放下球杆,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仿佛把他当成了拐卖少女的人贩子,语气质疑:“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成为世界第一?”
他拍拍胸脯,非常确定的说:“凭你是天才,凭我是最好的教练。”
“哥哥。”她转过头,对上少年的视线,声音糯糯的:“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
少年弯眸笑:“你要是喜欢,去试试也行。”
她歪着脑袋,看似有些苦恼,“我还是回家问问妈妈吧。”
之后,俞国平拜访向家,方瑜礼貌的拒绝了他:“俞教练,您的好意我全明白,但是云辛年纪尚小,不适合加入球队,毕竟在我们看来她喜欢打球和成为职业选手是两回事,希望您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一席话,拒绝的清清楚楚。
向远和方瑜其实特别宠女儿,喜欢打台球就随她去玩儿,从不干涉。但是专业训练又不一样了,云辛才只有13岁,他们并不愿意让她在这个年纪承受不该有的辛苦和压力。
俞国平依然不放弃,他效仿刘备三顾茅庐,表现出绝对的诚意,恨不能掏出自己的心来。
“你们的女儿是一个台球天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她才只有13岁,可是台球厅已经没有谁能成为她的对手了。云辛就像是一颗还没被加工过的钻石,现在只需稍加打磨,将来必定大放异彩。”
“很多孩子从8、9岁就开始训练,然而她才只打了两个月,就已经到了别人花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功夫都到不了的高度,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有想过吗?她的名字可以成为一代人的骄傲,她是被老天爷选中的人啊。”
“向太太,请您放心把女儿交给我,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好她。等她放学,我亲自去接她训练,完了再给您送回来,一定保证毫发无伤!”
……
终于,在他的三顾茅庐之下,方瑜松了口:“让孩子先试试吧,如果她觉得太辛苦了,那就别勉强了。”
俞国平喜不自胜,他当真是挖掘到了一块绝好的宝贝,近几年国内的台球没什么新人出头,别说打到世界去,冲出亚洲都难,但他坚信云辛的出现必然会让萎靡的台球界为之一振。
小姑娘眨着一双清澈的鹿眼,声音稚气:“那你以后是我的师父了?”
“对,你就是为师的好徒儿!”
“哦,那师父希望我怎么打呢?”她挠了挠秀气的鼻尖,“我最近都在玩儿九球。”
“斯诺克。”俞国平蹲下身子,与云辛平视,一字一句道:“去打斯诺克,去征服它,去制霸世界。”
“斯诺克吗?”
“它被称之为最难的运动,至今还没有女子能赢过男子夺下世锦赛冠军,你要做那第一个人。”
“好。”
她伸出大拇指,在俞国平的脑门上状似盖了一个章,小小的年纪却有着大将风范,“世界第一,听起来真不错。”
自此,13岁的云辛正式加入市里的台球队。
经过一整年的系统训练,在14岁那年她参加了IBSF世界斯诺克业余锦标赛,凭着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惊人的天赋让她在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拿下人生中的第一个冠军,出色的完成了世界大赛的首秀。
并且刷新了最年轻世界斯诺克业余锦标赛冠军的历史记录,至今未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