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孟遥张了张口,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我那天是喝多了胡说的,而且,而且你那次不是听见了……我也没说到那么严重呀。”
“没有那么,严重?”
“就是,我没说你不行,又菡她总是会夸张一点。”
“哦?所以说,这事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了。”
……
她的话音落下以后,对方没有再接话,车厢里的两个人默契地一起沉默了几秒钟。
孟遥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算这么过了。
这时,身边的男人却猝不及防地再度开口:“孟遥,不管做人做事都应该严谨一些,没有验证过的事情,怎么能轻易靠臆想下定论?”
“……”
“钟总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做人做事都力求严谨。”
“嗯。很好。”
“下次讲这些话之前,可以先,试试。”
孟遥自知今天栽在这里了,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告诉自己不管钟知贺说什么,她都要积极配合以及回应,必要时刻拿出下属对领导的敬畏感。
比如现在,孟遥听完钟知贺的话,当即回应道:“好的我下次一定试……”
话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劲。
试什么?
是她想的那个吗???
……
-
今晚钟知贺订的餐厅是家火锅。
餐厅开在西单大悦城,生意很红火,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店门口的椅子上,还有很多晚来的客人在排队。
这里虽然客人不少,但是井然有序,完全没有市井嘈杂的不适感。
店门口前台的旁边,挂了一个大大的深红色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重庆火锅”。
两个人刚刚走到店门口。孟遥跟在钟知贺身后,抬手拉了拉肩上即将滑下去的挎包,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来这里,你不是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吗?”
之前在旧金山,他带她去吃饭,不管吃哪国料理,都会去一些人比较少的餐厅。
所以她猜想,他应该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吃饭。
钟知贺倒像是不在意,淡声反问:“难道要在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吃火锅?”
“火锅要的,不就是这个气氛?”
这时,火锅店的店员迎了上来,十分有礼地询问:“您好,先生小姐,请问有预订吗?”
钟知贺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翻出订餐成功的条码递上去:“预订过。”
“好的,请问就两位吗,还有其他客人吗?”
“没有。”
“好,先生小姐请跟我来。”
餐厅的服务生走在前面,孟遥跟钟知贺并排走在后面。
这间火锅店的面积很大,过道十分宽敞,两三个人并排走过也不会显得局促。所以即便客人不少,也丝毫不显得拥挤嘈杂。
店内的整体设计跟门外那个红色的招牌十分匹配,以番茄色为主色调,外加中国风元素的设计。
天花板上悬挂的灯做成灯笼的造型,每隔几步,就会看到修剪有度的绿植。每个餐位,三面都用高高的竹帘隔断,接近于独立的包厢,却又不损失热闹的氛围。
沿路走过,每个竹帘中,都隐隐飘出乳白色的蒸腾着的香气,让人食欲大增。
孟遥和钟知贺的位子在一处人比较少一点的角落里,从门口进来,弯弯绕绕,几乎绕过了大半个火锅店。
没想到钟知贺这样锦衣玉食长大的高岭之花,还会说“吃火锅不就是要这个氛围”这种话。
孟遥忍不住说:“没想到你刚回国就适应的这么好,还以为你会比较习惯国外的饮食。”
毕竟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董事长夫人去了美国,在那里定居十几年。在不同地区生活的人,饮食文化习惯不同,再正常不过。
孟遥的话说完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被服务生领到座位上,钟知贺淡淡瞥过她一眼,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没有急着应答她的话。
他们都不是很能吃辣,最后只点了微辣的鸳鸯锅,饶是如此,钟知贺还是担心太辣,点了两大杯西柚果汁。
点单很快结束,服务员重新接回菜单,先给他们上了免费的柠檬水。
竹帘被掀起,又再度放下。
待到服务员离开他们的餐位,这个半封闭的小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钟知贺拿过孟遥眼前的碗碟,将柠檬水稍倒进去,慢条斯理地简单洗涮起来。
他这人就是这点奇怪,天生贵气。即便只是在这个沾染着市井气息的火锅店里,擦洗碗碟,都有种在赏玩艺术品的感觉。
孟遥不自觉地就看着他,移不开眼。
对方倒是一直看着手里的碗碟,很认真的样子。
直到将孟遥的餐具擦洗干净,重新放回她面前的桌面上,才缓声开口:“美国是异乡,人都会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所以即便待了再久,也清楚那里是异乡,自己永远不会成了异乡人。”
男人的语调低缓,顿挫稍轻,说话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尤其说这些话。
让作为听众的人,听起来很难不感动。
……
这家火锅店的上菜速度很快。鸳鸯锅一上来,浓腾腾的热气包裹着辣辣的油香,扑面而来。今天的菜大多是钟知贺点的,孟遥接过菜单的时候,只补充了一两样。
麻辣牛肉、红糖糍粑、孜然小酥肉、精选澳洲肥牛、蔬菜拼盘、澳洲M4和牛上脑、抹茶雪山冰……
虽然孟遥只点了两三样,可满桌子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俩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典型,加上那种淡淡的距离感还没有完全消退,一整个吃饭的过程,也只是简单地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吃得快要差不多,孟遥挖了一大勺抹茶雪山冰吃下去,试图消解唇舌火辣辣的感触。
隔壁桌的人走了又来,换成了两个嗓门不小的女孩子。可能是因为孟遥他们这边太安静,所以即使隔着竹帘,隔壁的声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
两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
“最近工作真的好忙,每天晚上加班到十点多钟,回家都快十二点了,完全没有力气收拾家里,早知道我当时也找个有保洁的中介公司租房了。”
“有保洁好是好,可你忘了前一阵某壳公寓的事了?听说有个女孩子都因为被骗钱要自杀了。”
“那也没办法啊,自己做事我真的没力气了,请钟点工又太贵了,哎……”
孟遥又挖了一勺抹茶雪山冰,不过听着隔壁说话有点入了神,两手一个拿着抹茶雪山冰的杯子,另一手拿着勺子,悬在半空半晌未动。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说我们出来大城市上班,哎,多不容易。租房就是个重中之重的问题。合租吧,能碰到个好室友是上辈子积了福,碰不到,那就等着整天鸡飞狗跳的麻烦事吧。”
“是啊,有钱谁不想自己整租?可不是靠近公司价格太高,就是地方太偏,每天上个班通勤仨小时,谁受得了啊。”
“啪嗒——”
孟遥突然将手里的抹茶冰淇淋杯子“啪”地搁在桌子上,动静不小。
几乎在下一秒,就接收到钟知贺疑问的目光。
孟遥有些兴奋,隔着密密的竹帘看了眼隔壁桌的方向,笑着说道:“我想到新的方案了!”
“新方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隔壁桌的方向,转回头来的时候,已经一派了然。只淡声说:“我车上有电脑。”
-
一上到车里,钟知贺很快将他的电脑递过来,痛快地说:“密码是951022。”
951022?
听起来像谁的生日。
不过孟遥记得钟知贺是94年的,那这个951022……
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彼时对方正在发动车子,被她这样盯了两秒钟,有所感知似的,也看过来。
须臾,从她眼中弄懂了她的意思。男人答得很不走心:“那是钟恒生日。”
钟恒生日?
孟遥更惊讶了些。
毕竟他们两兄弟的关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兄友弟恭。
怎么就到了用弟弟生日做密码的程度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往地下车库出口的方向,见孟遥还在看他,略显无奈地解释:“他自己改的,后来习惯了,就没再改。”
“噢,”孟遥乖巧地点点头,“我没想这样查户口一样,我什么也没问,都是你自己说的哦。”
话音落下,车子刚好开出地下车库,进入奔涌的车流。
年轻男人促然很低很低地笑了声,转瞬便吝啬地收回。
以至于孟遥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他刚刚到底有没有笑。
钟知贺单手开车,目视前方,伸手过来,在笔记本电脑的外壳上敲了两下,似在提醒:“还不赶紧写新方案。”
……
孟遥所说的新方案灵感来源于刚刚坐在他们隔壁桌的两个女孩那番对话。
事实上,同样作为社畜,孟遥对她们两个说的那些话,对租房问题感同身受。
正如她们所说,在这座飞速发展的现代化大都市中,合租有合租的麻烦,整租有整租的困难。孟遥正是因为不想跟人合租,又舍不得三环以里高昂的房租,便只好在五环边儿上租了个房子,每天上下班都要在路上花费大量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