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吧,”她开口,“就当是谢谢那天借我衣服的伞。”
谢斯白抬眸看她,片刻,随手翻了页菜单。
“要道谢的话,等会儿吃完饭帮我个忙。”他低低地说。
秦黛问:“什么?”
谢斯白安她的心:“别担心,不会比请吃饭难。”
前菜选了意式西冷牛排薄片和一份沙拉,主菜是香烤深海鳕鱼和三文鱼,甜品是柠檬柚子和热熔岩巧克力蛋糕,佐以波尔多葡萄酒。这家的餐前面包还算出名,口感酥脆。
秦黛吃得不多,身为舞蹈演员要维持体重和身材,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所以每道菜她几乎就只尝了一口。
谢斯白应该真是左撇子,刀叉的左右手掉了个个儿。
看他吃饭是一件挺赏心悦目的事情。
谢斯白吃东西的速度不慢,动作利落又干净。只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上,也让人分辨不出这餐饭到底是否合他胃口。
好像只是进行了吃饭这一道程序,填饱肚子而已。
秦黛没吃最后的甜品,怕热量爆表,先一步放下了餐具。
谢斯白也停手。问了句:“不合胃口?”
“不是。”秦黛立即摇头:“很好吃。我吃饱了,工作性质,我得保持体重。”
谢斯白嗯了声,过两秒又问:“真的吃饱了?”
秦黛笑起来,她的五官是极为明艳的,只是平日里生活中与人相处很少笑,所以总显得清冷孤高。
“饱了,”怕他不信,秦黛认真道,“真的,我向你保证。”
谢斯白放下刀叉,擦了唇角,眉眼的冷清仿佛被一顿饭的烛光暖融了,眼角的锋利化成了水。
远处,几年前新建的城市地标建筑之上,灯光璀璨。
“津南的变化很大。”
秦黛应声。
小提琴的悠扬乐声不知何时换了首曲子,与这白色情人节的氛围融为一体。
“秦黛。”谢斯白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谢斯白说:“你记不记得七中……”他说到这儿一顿,仿若点漆的双眸沉沉注视着她,“旁边的巷子里有一家私人博物馆?”
“七中?”
“七中。”
秦黛努力地回想,这个她好像真不知道。
说实话,在七中借读那一年,她除了上文化课的时间,其余都在舞蹈教室驻扎,对于周边有什么特别的私人博物馆之类的地方,还真不清楚。
“我以前在那儿上过学,但你说的这个,我没听说过。”秦黛略表歉意,“抱歉,可能帮不到你。”
谢斯白眼神一暗,才道:“你在那儿上过学啊。那可不可以帮我带个路?”
秦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一个导航就能解决的小事,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
她和谢斯白才认识多久,见过几面。
但,或许是当时的氛围太好,窗外从落日到华灯,而谢斯白那张脸,又太具诱惑力。
-
七中位于老城区,周围多是居民区。这几年修建建,原先的老巷子如今只剩下了学校后头的几条。
路边的岁数比人还大的榕树倒都还在,街道都是绿荫成片的繁茂。
带着春风吹又生的生机。
按照谢斯白大概印象的位置,司机将车停在巷子口,谢斯白先下去。
这片老巷位于七中正北方,从春山巷107号出去,就能看见七中的田径场。
巷口有一棵很老的榕树,亭亭如盖。旁边的一户人家开了小卖部,以前夏天的时候,放学后秦黛总要和向昭然绕路,专门来这儿买根冰棍儿,坐在树下吃完再回家。
两人从巷子那头,走到这头,没有找到谢斯白口中的私人博物馆。
“你确定它在这片巷子吗?”
谢斯白回身,目光远远地从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扫过。
“应该没错。”他淡淡地说,“或许搬走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他的语气仍是那样,不高不低的,秦黛听出了失落。
两人立在榕树下。
“你找那家私人博物馆是要参观?”
“不是,有东西放在哪里。”
秦黛没有再问,三三两两结群的学生路过,身上穿着七中多年不变的标志性制服款校服。
有人在笑在闹,有的勾着另一个脖子约着等会儿去网吧,还有人竟然边走边讨论某道题到底选C还是选D。
“秦黛,其实……”谢斯白还没说完,被一伙吵闹的声音盖住。
“我要吃冰淇淋,有没有人要?”
“我要我要!走走走!”
“诶,那我也去逛逛,等等我啊胖子!”
被叫到的“胖子”,身型果然健壮许多。
“再叫我胖子你他妈就死定了!我不胖!”
“这是朕对你的爱称。”
“屁,别给我起外号,烦死了!!!”
“……”
秦黛笑:“我们班以前好像也有一个外号叫胖子的。我以前转来七中后,也有人给我起了个外号。”
“是吗,”谢斯白揉了把后颈,停顿有点僵硬,“你还记得叫什么?”
秦黛点头:“记得啊,呆呆。我朋友现在有时候也会那么喊我。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谢斯白:“没,你听错了吧。”
今天换成秦黛问题比较多:“你上学的时候有被人起外号吗?”
“没有,没人敢。”
“……你难道是校霸吗,没人敢。”秦黛开玩笑地说。
谢斯白一本正经:“是啊,我打架还行。”
秦黛笑得眉眼弯起来,谢斯白望过来,四目相对。
秦黛忽然觉得一瞬的心悸。
怎么会这样呢,每每和这人对视,她都像触电。
几秒而已,秦黛率先看往别处。
进了小卖部的学生再出来时,一人手里拿了一根冰棍儿。
“我以前也常和朋友来这里,不知道现在老冰棍多少钱了,以前才一块。”回忆里的青春总是美好的,一块钱的快乐都会放大无数倍。
秦黛转头问人:“你要不要试试一块钱的快乐?我请你吃。”
谢斯白故意的:“不怕热量了?”
“……”秦黛脚步生生顿住,“你提醒我了,谢谢,怕。”
谢斯白在原地笑得明目张胆。
天色在树荫之上渐渐变暗,东边,上弦月爬至薄云之上。
秦黛望见那抹月光,决定还是原谅他,大方道:“虽然我吃不了,但你反正可以。要不要感受一下,这种一块钱的快乐,你这样的人肯定不懂。”
谢斯白却问:“你怎么确定我不懂?”
秦黛一顿,心里却想起那次机场踩到的鞋,手腕表,还有那台顶配版的卡宴。这个人,通身都是矜贵,这样的人,不只是用金钱才养的出来。所以她才笃定,这种小时候一块钱的快乐,谢斯白这样的人,哪里会懂呢。
正要说什么,却见眼前的人先走一步,他说:“走吧,不是要请我感受一下一块钱的快乐?”
秦黛立即跟上去,时隔多年,一根冰棍儿竟然也翻了两倍的价格。
出了巷口,迎面看见隔了一条街的对面,七中的操场赫然立于对面。
正好是个周六,高三生补完课,最后一批刚磨磨蹭蹭回家。
这个角度能看见一点修远楼的角,还没到盛夏,爬山虎还没有覆满。
或许等到了盛夏,这幢楼也就没了。
秦黛忽然就冲动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她几乎所有日子都活得按部就班,连练几个小时的舞,午饭吃鸡胸肉还是牛肉,都规律得像是日历本上上的日期。
“虽然你的私人博物馆没有找到,但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斯白问:“哪儿?”
秦黛没直接说,先道:“但是可能得干一件坏学生干的事情。”
谢斯白心说,这个我在行啊。
表面仍八风不动地望着人,问:“打架?”
秦黛摇头,指指七中的操场:“得翻墙进学校。”
谢斯白幽幽地问:“看不出来,你很有经验?”
“没。”秦黛不好意思地坦白,“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