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分辨出他无声的话。
她心跳一滞,他说的是:
“后台等我。”
–
二十分钟后,秦黛果真在后台见到谢斯白。
那时她们刚好得到了彩排这回过了的信,秦黛正准备卸妆,前脚刚一个人走进化妆间,后脚有人跟随她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闪身,便趁人不注意进来了。
咔哒一声。
谢斯白反锁上门。
秦黛回身,便看到了脸上没什么情绪的谢斯白。
他背靠着门,站在那儿,也不往前。
快半个月了吧,秦黛强迫自己不去惦记这日子,一回想却历历在目。
十七天了。
谢斯白开口便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黛避而不谈,她这副样子,像幅古画。
美是极美的,人却冷冰冰得不像是活物。
否则但凡体内流淌着温热的血液,怎会冷情冷性至此。
谢斯白问:“为什么又躲着我?”
秦黛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我的确在忙。”
谢斯白就站在那儿,低了头,眼睫垂着。
他这些天发过多少次微信,谢斯白没数过。
得到的,却一直是这个一成不变的答案。
“发生什么了吗?”他问。
他觉察出来,秦黛似乎情绪不高。
虽然她一直都不爱笑,眼里的心情好像永远是一潭清澈却无波的泉水。
但谢斯白感觉得出来,从今天见她第一面,就看出来,秦黛心情不太好。
他终于离开门边,缓步靠近她。最终停在距离秦黛一步远处。
他抬手在她眼尾轻轻抚过,仿佛触摸她右眼下的那瓣樱花。
人间的樱花谢了,开在了秦黛眼尾。
谢斯白低下脖颈,与她平视,他向来知道这个人,是个套着冰冷硬壳的小可怜。
他等了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谢斯白指尖下移,单手捧住她的脸,望进这双漂亮的,冷淡的眼睛,此时却浸染了三分委屈的眼。他温声诱哄:“到底怎么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秦黛眨了下眼睫,脑袋一偏,躲开他的手:“我想好了,谢斯白。”
谢斯白一愣,甚至不用听到她亲口说出那几个字,就从眼神中读懂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收回手。
秦黛道:“隔了这么久才告诉你答案,抱歉,但应该也还不晚……”
谢斯白骤然打断她:“秦黛!”
她语调随即一停。
而谢斯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不发,转身离开。
彻底从她眼前不见了。
第48章 落日珊瑚VI 狗勾训人
直至第二天晚会录制结束, 秦黛都没有再见过谢斯白一面。
她听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讨论,说那位金主爸爸派来的负责人,长得真的好帅。
那天只出现一面, 但已经有谁谁谁和某某某等几个小明星,眼巴巴地找各种途径要联系方式。
秦黛只当耳旁风吹过。
录制结束的那天, 宋庸年找了次秦黛单独谈话。
秦黛以为是有什么正事,卸了妆套上件外套,就去了。
宋庸年在和一位大腹便便的电视台节目导演聊天, 叫她稍等片刻。
她想去门外, 宋庸年却喊她:“就坐旁边吧, 降温了,外面怪冷的, 也没个坐的地方。”
“宋团长对手下的人,还是这么体贴。”他面前的导演笑望了眼秦黛, “不过叫美人等待, 换了我,我也不忍心。”
他调笑了一番, 秦黛却感觉到一阵恶寒。
很快, 这位导演离开。秦黛没坐,站在一旁,神情淡而微冷:“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坐吧, 别这么拘束。”宋庸年倒杯茶, 递来给她,“刚才那位导演,是电视台专门负责各种节目晚会筹划的,要是和他搞好关系, 以后露脸上节目的机会手到擒来。”
宋庸年笑得一脸深意:“不过接手了咱们舞团这么久,我多少也看出来,你们每个人的性格和想要什么,你是唯一一个不太在乎这种机会的。”
秦黛已经不止一次,察觉出宋庸年话里有话。
果然,寒暄不到半刻,宋庸年见她不喝,把倒给她的那杯茶,端走喝着。
“你已经有了《红玉》这个作品,对大多数舞者来说,能留下一部在观众心中有分量的作品,已经譬珠玉不可多得。”宋庸年递来第二杯茶,“你想要《春思》的A角吧?”
宋庸年伸出手,放在秦黛肩膀上,不同于上回的轻拍,他意味不明地,摩挲了几下,暗示性十足。
“小楚的技巧可没你好,秦黛,你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拿到A角。”
-
秦黛连团里的庆功聚餐都没参加,和负责的小队老师打了声招呼,一个人提前坐高铁回到了安北。
她那天直接拒绝了宋庸年的暗示,离开时对方终于不再露笑的难看脸色。
秦黛不知道自己的B角还能不能保住。
她到家就睡了一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接连两天,都一步都没出去过。
直到谢苑溪找上门来。
小姑娘看上去身体好了很多,秦黛从猫眼的扫了一圈,发现都只是她一人。打开门,才瞧见手里还牵着老大。
老大看上去瘦了一圈,见到秦黛时,汪汪两声,扑到她腿上,伸出舌头舔她手心。
秦黛半蹲下神,揉了揉老大的脑袋。
“姐姐,你有见到我哥吗?”谢苑溪问她。
秦黛一顿:“怎么了?”
谢苑溪说:“我都两天没看到他人影了,前天回家,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臭着个脸,我都不敢惹他。后来就拿了点东西走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秦黛怔住,她上次见谢斯白,也已经是在节目彩排的大前天了。
她摇了摇头:“两天都没回家了吗?”
谢苑溪:“嗯,我打电话他还说有事,叫我别烦他。”
她勾勾老大的牵引绳:“哼,谁管他——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秦黛犹豫间,谢苑溪耷拉着眉眼,一副可怜样地说:“自从上次我出门发病,应宣宣就在家一个人面壁,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和我出来玩。我妈妈小题大做,现在一天派八百个保镖跟着我,姐姐,我不想和保镖们玩,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
秦黛扛不住小姑娘撒娇,被她扯着胳膊晃几下,就答应下来。
不过她没想到,谢苑溪说的想看电影,去的却并不是电影院。
司机一路平稳地行驶,最终在谢斯白的射击俱乐部门前泊车。
谢苑溪神神秘秘在她耳边说:“没事儿姐姐,我哥不在,我带你去个上次你没进去的房间,是我的秘密乐园。”
谢苑溪没撒谎,谢斯白今日果然不在这儿。
她提着的心,松下来一口气,却又在同时,感觉到惶惶的虚空感。
所谓的秘密乐园,藏在俱乐部的地下一层,一间空间够大的私人影院。
定制的真皮沙发,和电影院同样的全景声杜比音响,想躺想坐怎么着都行,谢苑溪还拉来了满满一小推车的零食。
确实够享受的。
一部两小时的影片看了一半,秦黛去了趟洗手间。
手机里多了两通未接来接,她出门去回拨,到一楼时,要穿过一片射击场地。
踩上台阶时,她听到了嘭嘭的枪响。
绕出楼道,视野变开阔,隔着一道玻璃墙壁,秦黛一抬眼,就看到了谢斯白颀长而挺拔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一身的黑衣,长裤裤管收进了双类似军靴的黑色短靴,越发显得腿过分的长。
他手上拎着一把步|枪,正微微低头,专注地射击。
整个人都像棵迎风的白杨树,从后看肩膀很宽,窄腰劲瘦,身形流畅而锋利,对子弹出膛引起的后坐力都纹丝不动。
隔着玻璃,秦黛几乎能想象他曾经身着那身军装时,有多么耀眼。
秦黛不知不觉,就躲在玻璃墙后,看着他完成了一场堪称完美的射击。
曾经那一次,她以为这个男人,低声教她时的模样,耳廓一碰即离的瞬间,换谁也无法阻挡动心。
但现在秦黛改变想法了。
这样旁观着,好像更吸引人。
像是耀眼的、发着光的,一颗天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