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迟笙没顾虑后边工作人员八卦欣喜的目光,率先出了电视台。
外边下起了雨,准确的说是雨夹雪。
空中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落地全成了水。
沈靳知撑一把黑伞,他身上沉滞的黑色与伞融为一体,发觉喻迟笙看过去,他也看过来。那双最为好看的桃花眸被雨雪裹挟,在一副金丝眼镜之后,清绝又斯文。
这时要是周微在,定然被美色俘获。
喻迟笙看沈靳知走近,她问:“怎么还在这?”
沈靳知把伞举过她头顶,语气如常:“等你有空。”
喻迟笙问:“要是我一直没空呢?”
他举着伞,两人就在狭小的伞下,伴着这雨雪,有种难言的气氛。
沈靳知也不说那些会一直等的肉麻话,他只是在说事实:“时菁说的,你没有行程了。”
所以她有空。
喻迟笙没想到她敷衍的说辞原来全被沈靳知看在眼里,她感觉自己好似被解剖了,浑身毫无秘密地站在沈靳知面前。
而且她也没想到时菁会出卖她,竟然把她没行程的事和盘托出,这一出甚至让她怀疑时菁的别有用心。
她又气又好笑地问:“沈靳知,你到底是用什么收买她们的?”
她们。
不仅余晓替他说话,连时菁也跟他报告。
这让喻迟笙不由去考虑沈靳知值得再喜欢一遍的可信度。
喻迟笙问得咄咄逼人,却没什么气势。
沈靳知听了反倒觉得熟悉,忍不住想笑。
他坦然道:“钱。”
真正优越的人从不耻于谈低俗的东西,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方式。
在沈靳知口中,这番说辞竟出奇的正义凛然。
喻迟笙看了一眼沈靳知,气到了。
心里第一次屈服于万恶的资本主义:“那我有空了。”
这时,沈靳知才笑起来,感慨一句:“果然。”
喻迟笙问:“果然什么?”
雨夹雪渐渐转停,沈靳知站在喻迟笙一旁,去看毫无踪迹的雪。
他似是无比诚恳地说:“哄阿笙开心比收买她们难多了。”
喻迟笙忽地觉得脸热,扭向另一边去看雪。
雪毫无踪影,满地只有被水润湿的痕迹,看起来实在太欲盖弥彰。
这一通下来,沈靳知倒没问喻迟笙怎么处理了那一束红蔷薇。
这是秋末冬初,明城早寻不到本土的红蔷薇,那一大束新鲜的红蔷薇想来沈靳知也花了不少工夫。
喻迟笙的生日在初秋,红蔷薇花期末。
Elsa跟她说起,喻迟笙才知道原来红蔷薇花期很长,甚至长达半年。
这样长的花期,已经不需要再企求花开不败,这样到了反季却还是被人惦记。
Elsa说过她所有的灵感都来自《存在》里头漂浮着的红蔷薇。
红蔷薇的花语是热恋。
在《存在》里的意思却是虚无的热恋。
他们的关系在这一瞬过界,像是重新陷入这一场虚无的热恋。
喻迟笙哈了口气,是一团白气,掩盖了她瓷白皮肤下的一层红晕。
明城极少是这样雨夹雪的天气,如今被他们碰上了。
她开口道:“沈靳知你变陌生了。”
沈靳知一向是个不太合格的纨绔子弟。这时候他不凑过来看她,只是斯文地留有距离,
他语气平静,却含了往日不曾有的笑意。
“那阿笙就重新来认识我。”
第四十九章 “我爱你。”
不从旁人口中去认识他, 也不从他曾经寡淡冷然的面具去判断他。
就只是,重新去认识他一遍。
沈靳知的意思是,他们可以重新变熟悉。
天气预报说, 罕见的雨夹雪天气是受了北方的冷空气影响。
只是雨夹雪天气无常,断断续续下了段时间, 没有停下的趋势。
沈靳知为她撑着伞,在狭窄的伞面下, 两人之间怎么样留有距离都不合时宜。
沈靳知情绪总是很淡,但喻迟笙却发觉他在尝试着和她变熟悉——用循序渐进的方式。
比如在这种场景下,她可能很难否认这个可能性。
喻迟笙其实不是个喜怒都不露声色的人, 相反她心思太好猜, 几乎在沈靳知面前无所遁形。
她轻咳了几声, 脸越烧越红, 欲盖弥彰问起:“为什么想到送我花?”
沈靳知似乎没想到喻迟笙会问这个, 又像是留意到她没抱那束红蔷薇出来。
他想了想才说:“他们说,女孩子都会想要花。”
沈靳知朋友不多,他口中的他们喻迟笙也能猜个大概。
其中肯定有周彦的一份。
周彦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公子哥, 身边的女伴一个换一个,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缺年轻女孩趋之若鹜。周彦那样的人,最是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喻迟笙沉默了会,想起生日那天唯一的那朵红蔷薇情绪无以名状。
她想, 沈靳知和周彦做朋友久了,是不是也觉得每个女孩收到花都会惊喜得鬼迷心窍。
但事实如此, 她很难免俗。
不同的是,有前车之鉴后她显得谨慎许多。
沈靳知却是反常。
没等她开口,沈靳知看着她突然笑出声:“但阿笙呢,不想要也有。”
她猛地侧过去看沈靳知的眼睛, 他眸色很深,此刻心思却不难琢磨。
他一向坦坦荡荡,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雨夹雪变成雨落下,滴答滴答声不止。
这样的场景不免让喻迟笙有些动容。
她忽地想起有天大雨,沈靳知对她说。
她好不好他一眼就知道。
沈靳知平淡的爱意里,太有仪式感。
这是他的天赋。
喻迟笙不知道这一刻有没有那样的动摇。
她听着雨声笑出声,竟然跟沈靳知说起天气真好的鬼话。
而他也应和,说,天气真好。
-
雨夹雪转小雨持续了一整个午后,晚上六点半,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明城国立大剧院前。
喻迟笙下车前才知道目的地是国立大剧院。
话剧在晚上七点正式演出,沈靳知选的位置靠前,恰好正对着舞台,能收获最优的观看体验。
他们率先入场,观看剧场一向需要正装出席。
沈靳知似是习惯于出席正式场合,他脱下外边的藏蓝色大衣,里头黑衬衫打底,一套规规矩矩的西装。他面色平静,鼻梁架了副金丝眼镜,模样显得斯文又清冷。
而喻迟笙却是窘迫得很。
她拉过沈靳知,小声说:“你怎么不跟我说是来剧院?”
怕工作人员听见,喻迟笙拉低沈靳知,沈靳知微微低头听她说话,她似有若无的气息剐蹭着皮肤,让沈靳知有些出神。
他侧眸去看喻迟笙。
喻迟笙习惯穿纯色长裙,往常是奶杏色,如今却更爱红色。
她一身红色丝绒长裙,黑发红唇,冷白光线下,像无垣冰川中开出的一朵红蔷薇。
一出现就会掠夺所有人的全部视线。
沈靳知觉得有趣,他笑道:“没关系。”
怕喻迟笙不相信,他又凑到耳边诚恳强调:“你这样就很合适。”
两人说悄悄话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格外般配。
负责审核的工作人员笑着做出请进的姿态。
喻迟笙看见《基督山伯爵》宣传海报,喻迟笙终于明白沈靳知的用意。
国立大剧院近期来了法国剧团,他们的代表剧目《基督山伯爵》将在这重新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