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伸出微微发抖的右手:“枪给我。”
顾鸢把枪塞到他手里,周砚抬起另只手,一手握枪,一手撩起外套,将枪来回擦拭了好几遍。
“记住,刚刚那两枪是我开的。”
顾鸢怔住。
他声音又沉又哑:“记住我说的话。”
顾鸢懂他的意思了,可她却拼命地摇头:“不行!”
“鸢鸢!”
顾鸢依旧摇头:“若是被查出来,你就再也做不了警察了。”
“鸢鸢!”他眼底发红,唇在抖:“我喜欢做警察,可我更喜欢你。”他右手拿枪,左手覆上她的脸:“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我要做爸爸了,”他嘴角往两边轻轻地扬起:“是不是?”
顾鸢咬唇重重地“嗯”了一声,牙齿松开,下唇有重重的一道白痕:“你要做爸爸了。”
他说“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娶你,就让你先做了妈妈。”
顾鸢摇头在笑:“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突然,她眸光一闪,她慌忙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顾鸢的电话刚挂,警察就来了。
顾鸢没等周砚开口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身上。
顾鸢被警察带走了,周砚被送到了医院。
周砚的检查结果呈阴性,他不理头上裹着的纱布就强行出了院。
他站在医院门口给万律师打了电话。当他得知顾鸢被羁押回了兰城,周砚直接包了辆出租车往兰城赶。
到兰城警局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
周砚下车跑过去:“万律师!”
万律师伸手与他礼貌握手:“周警官。”
“叫我周砚就行,”周砚言简意赅:“鸢鸢怎么样?”
万律师说:“顾女士已经做了孕检,明天上午我会来办理取保候审的手续。”
可万友宁伤得很重,周砚有点担心:“我怕批不下来。”
万律师似乎很有把握:“周先生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
周砚微微蹙眉,他没太明白万律师所谓的‘打点好了’是什么意思。
万律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顾女士让我给你的,说让你一回兰城就打这个电话。”
那是顾鸢嘴里方伯伯的电话号码。
周砚接过他手里的纸条,说了声谢谢。
万律师看着他头上的纱布:“周先生,你自己也注意身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砚点头:“您慢走。”
送走万律师,周砚再次看向纸条上的一串号码,他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对方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是周砚吧?”
周砚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听得出对方是一个老者:“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方显祖。”
周砚猛地一怔:“方、方厅?”
方显祖笑道:“就别方厅了,我都下来好几年了,你就跟鸢鸢喊,喊我一声方伯伯就行。”
周砚乖乖喊了声:“方伯伯。”
方显祖问:“现在有没有时间啊,来我这一趟。”
周砚当即懂了他的意思:“那麻烦您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初夏的夜晚,坠了满天的星星。
周砚在方显祖那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出了楼道的单元门,他摸了摸口袋,没有烟。
方显祖住的小区是个机关宿舍,里面住的大多是机关干部,出了大门右拐就是一家小型便利店,周砚进去买了包烟,他站在门口,拆开烟盒才想起来忘了买打火机。
他又进去买了个两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他蹲在便利店对面的绿化带旁,一口接着一口抽着指尖的烟。
对面便利店投出来的光打在他满是伤的轮廓上,在他的眼睫下落下了灰色的影。
今晚没有风,白色的烟雾将他缭绕,久久未散。
方显祖的话在他耳边回转:
“我和鸢鸢的渊源来自七年前,当年,犬子在B国上学,在银行取钱的时候碰到抢劫,很不幸,他被劫匪劫持成为人质,鸢鸢的父亲出手相救被劫匪杀害,她母亲也跟着一起落了难,犬子的命是保住了,可鸢鸢却从此没了父母。那孩子善良,没有因此怨恨我们一家,逢年过节的时候,还都会来看望我这个老人。”
“五年前,鸢鸢遭遇了一场绑架,绑匪向她二爷勒索五千万的赎金,顾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拿钱去救她,她被锁在仓库里,自己放了把火,命硬啊!后来她找到我,问我关于你的情况,我才知道原来是你把她从那场大火里救了出来。”
“再后来,我们一家和鸢鸢的关系因为你,就走得更近了,你每次出任务,她都会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她遇到棘手的事找达达,就是犬子,达达也会帮她调全城的监控。我们一家也算是因为你们,做了很多踩线的事,所幸她做事小心谨慎,没有捅出什么篓子,这两年还帮着你们禁毒大队,掀了很多毒品的窝点。”
“鸢鸢那孩子,为了你,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取保候审的事,你就放心吧,对方会卖我一个面子的,但是一年后,她还是要走这一趟牢狱之灾,至于她会在里面呆多久,虽然你的证词很关键,但你们的关系在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砚耷拉着眼皮,盯着地上的四五个烟头,薄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呛人的尼古丁直吸进肺,他喃了一句:“顾鸢,真不知道是我栽在了你手里还是你栽在了我手里。”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没睡的路斯越握着电话从医院的VIP病房跑向电梯。
“龚煦,你找到了就赶紧来医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路湛霖昨天上午心脏病发,进了医院,今天上午九点要做心脏搭桥手术。
龚煦刚到山水茗家大门口:“你去哪?”
“顾鸢经局子了,刚刚周砚才跟我说。”
龚煦一愣,而后立马说:“那你赶紧去吧,我拿了衣服就回医院。”
路斯越赶到警局门口,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周砚。
她嘟囔一句:“怎么又是头受伤!”
周砚昨晚没有回悦澜湖山,他在便利店蹲到夜半就来了警局,就这么在警局门口坐了一夜。
路斯越走过来,瞥了眼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那脏兮兮的黑色风衣,又看了眼他脚上那双驼色的切尔西短靴,短靴前头的鞋皮都被磨掉了好些,还有他头上的纱布……
蓦地,周砚抬起头,看了路斯越一眼。
路斯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刚刚她没看错吧,眉骨青了一块,鼻尖结了褐色的痂,还有那嘴唇……
幸亏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然,就他这一脸的伤,还有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周砚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用来这么早,还没上班呢。”
路斯越从没见过这么颓丧的周砚,她皱着眉问:“电话你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周砚觉得一句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就言简意赅:“鸢鸢怀孕了。”
路斯越眼睛瞪得大大的:“怀、怀孕?”怀孕了不该在家躺着,或者、或者去医院检查,怎么,怎么就进局子了?
路斯越踢了下他的脚尖:“你能不能别说半截话?”
周砚移了下脚:“她为了我,开枪断了对方两条腿。”
路斯越:“!!!!!”
周砚没去看路斯越那一脸惊愕的表情,垂着头继续说:“今天上午万律师过来给她申请取保候审,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批下来,”他这才抬头:“我上午还有其他的事,她就你一个好朋友,我怕万一她出来了,我不在……”
路斯越问:“你这次办案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周砚“嗯”了一声。
路斯越扬了下眉,那就难怪顾鸢会进去了。
可上午路湛霖还要手术,“行,你要有事就先忙你的,”路斯越问:“是在东二环那个看守所吗?”
周砚点头。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
默了几秒,周砚说了声:“谢谢。”
路斯越嘁了一声:“鬼要你的谢谢,以后孩子生下来,要认我做干妈!”
说到孩子,周砚那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弯了下嘴角,说了声:“好。”
八点,万律师准时来了警局,周砚微微弯了下腰:“万律师,麻烦您了。”
万律师微微点了下头:“那我先进去了。”
周砚看了眼时间,扭头对路斯越说:“那我先去队里了,”他有点不放心:“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路斯越挥了挥手:“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周砚走了,路斯越拿出手机,给龚煦打了个电话。
龚煦正站在病房门口呢:“斯越。”
路斯越问:“你在医院吗?”
龚煦扭头,透过病房门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我在。”
“老头子醒了吗?”
龚煦没说路湛霖把他赶出来了:“已经醒了。”
“嗯,”路斯越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红艳艳的五星红旗,想到顾鸢为了周砚做的那些疯狂的事,她突然有些惆怅:“龚煦。”
“嗯?”
路斯越在脑洞:“要是有一天,我被坏人打了,你会帮我打回去吗?”
“会。”
路斯越撇嘴,答得倒挺快,明明之前他自己都是被打的份:“我给你报的散打培训班,你有时间要去上!”
不学点功夫,怎么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