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长长见识。”林蒹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能听懂多少。”
“一样,我也是过来长长见识。”向老师谦虚地说,“离开企业很久了,也不知道现在技术都发展成什么样了。”
岑楼这时也走到了她身边,跟向老师打招呼。
“小岑老师,你也是来听讲座的?”向老师问。
“我陪她。”岑楼笑着望了望林蒹。
向老师看看他俩,好像明白了什么。正准备入场,忽然又想起了个事,回头跟林蒹说:“学校最近要组织学生去“中永”参观实习,虽然面向全日制学生的活动,不过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申请。”
“是吗?那太好了!”林蒹惊喜,“中永”有着盐港最大最先进的工厂,据说还有外国投资,无论设备和管理都十分先进,她确实想过去参观,但压根没有门路。向老师的提议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林蒹急忙问清楚了活动的时间跟组织者,准备一会就去报个名。
稍稍平静下来,才发现岑楼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专注。林蒹捂了捂脸颊,有点害羞:“不好意思,我没见过世面。”
岑楼没说什么,领着她在靠门口的地方找了两个空位坐下。他不懂参观工厂有什么好喜悦的,但林蒹为参观欣喜时烁烁生辉的面容却着实叫他心醉。他低头看向她搁在扶手上的手,心中生出一股冲动,想握住这只手,永远不放开。
第37章 强哥 ‘把你的妞看紧点。’
林蒹申请中永的参观名额还颇费了点功夫, 因为学校组织参观实习都是以班级为单位,林蒹只一个人,负责人不想为她破例。后来还是向老师帮忙游说, 她才得到了这个机会。
参观当天,第一站是中永的厂史馆,其实只是一个的大厅。四周墙壁上用玻璃框框着中永的发展历程以及各个阶段的照片, 下方就是圈玻璃展示柜,里面陈列着当时中永具有代表性的产品。
介绍做得很用心, 只是对于没进入社会的学生来说, 这玩意看着枯燥无聊, 大多数人跟着讲解员敷衍地走马观花了一圈就溜到一旁开小差了。倒是林蒹这个旁听生比正牌大学生们还要认真得多。
她在国有大厂的家属大院里长大, 对工厂不陌生。但是她熟悉的那个国企的发展依靠的是国家决策, 对她来说不具有参考价值。不像中永,是从一家私人的小作坊做起, 不过十年时间,就做到了如今的规模。不夸张地说, 她来参观中永,还带着信徒朝圣的味道。
在大学生们开始溜号的时候, 她就抓紧机会详细问了讲解员好几个她感兴趣但介绍一笔带过的地方。问的时间不长, 但也足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他们以班级为单位活动,林蒹长相出众, 打扮也比一般女大学生要成熟靓丽,即使不说话也足够惹眼。何况她还对那么枯燥乏味的厂史感兴趣, 居然跟讲解员聊得有来有回。
于是林蒹刚跟讲解员聊完,就有几个女生过来问她是教哪门课的老师了。
林蒹坦白道:“我不是老师,我是成教班的学生。”
“哦,成教的啊。”其中有个女生态度变化特别明显, 听见她是成教班的学生,脸上立马流露出瞧不起的神色。
前来搭讪的女生有点不好意思,试图打圆场:“难怪你还能问出那么多问题呢,有工作经验到底不一样,你问的问题我想都想不出。”
林蒹对她友好地笑笑:“工作经验这东西你们毕业以后很快就攒起来了,而且你们起点高,还能少走好多弯路呢。”她态度不卑不亢,反而弄得刚才瞧不起她的女生不自在起来,没一会就离开了。
搭讪的女生吐吐舌头,夸林蒹:“你脾气真好。”跟她互通了姓名后又问她,“我可以叫你蒹姐吗?”
“好呀。”林蒹笑眯眯地说。她脾气可不好,不过是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她生气。这帮大学生比她小了四五岁,她看着他们就跟看弟弟妹妹一样。谁还没个年少气盛的时候呢?而且现在正牌大学生金贵得很,身为“天之骄子”傲气点也正常。
搭讪的女生叫段蓉,她看林蒹落单就干脆拉她跟自己班的女生一起活动。机电学院女生少,一个班也只有三四个,大家休息时聊一会天就认识了。其中有个女生盯着林蒹看了半天,然后在林蒹看过去的时候问她:“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你是岑老师的女朋友吗?”
她一说完,好几道目光唰地一下都聚到了林蒹身上。林蒹其实有点心理准备了,毕竟岑楼在学校里从不避讳跟她接近,被人发现是早晚的事。不过他俩毕竟还没确定关系,林蒹不好回答是不是,只能说:“我们是朋友。”
林蒹答得谨慎,但没过多久,在他们参观完第一个无尘车间的休息时间里。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林蒹就在门边停了一下。
“要学历没学历,听口音也是外地的,对工厂那么熟就是个打工妹吧。岑老师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啊?”
“长得好看呗,那么妖。那谁不都盯着她看。”
“对啊,男人都很肤浅的,才不管你有没有才呢,就是喜欢好看的。”
“唉——我还以为岑老师会不一样呢。”
林蒹听得好笑,她们还说别人肤浅呢,觉得岑楼跟其他人不一样还不是看他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皮囊?追逐美好的外表是人类的天性,对自己坦诚一点多好,装什么高尚?听了几句,她估计里面几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就径直走进了厕所。
她一露面,把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做贼心虚似的绕过她往外走。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蒹忽然对她们笑笑:“谢谢夸奖,下次夸我好看可以当面说。”
她话音未落,那几人你推我攘,溜得更快了些。
几个女生走后,林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照,听完她们嚼舌根,她觉得自己好像更好看了些。
参观完厂史馆,后面几个部门的接待人员讲解的侧重点各不相同,有宣传中永企业精神的,有讲中永先进管理模式和晋升制度的,还有向他们炫耀先进设备和产能的。一天下来,林蒹受益匪浅。特别是中永的发家史,让她厘清了一点公司未来的发展思路。中永是搞无线电起家,先在一个行业内深耕数年,立足之后再开始横向拓展产业覆盖面。有了自己的支柱产业,公司才立得住,能够向外拓展,不断接触新行业,公司才能持续发展。
林蒹终于明白她的问题在哪了,她想要拓展业务,但目前的零件加工跟他们原来的磁带生产基本没关系。她现在等于是在另起炉灶,走以前没有走过路,难就对了。
不过虽然一天时间不够人想清楚未来的具体方向。但跟有的车间负责人聊天时,她了解到中永的发展壮大还带动了上下游企业,除了几家大的合作伙伴,他们也跟一些小厂有合作。虽然和小企业合作的项目对中永来说是边缘产业,但对小企业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大单。就像是一片水塘里,大鱼吃剩的残渣有小鱼争抢,小鱼吃剩的又有虾米扫尾。林蒹估摸着,他们的小作坊要说跟中永合作还够不上门槛,但是他们作为小虾米,去找中永的上下游企业合作应该不会太难。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的小作坊急需扩容。
回去以后,林蒹一边紧锣密鼓地购入设备,招聘新人,一边搜集中永合作公司的名单,开始逐一拜访。
不得不说,脸有时候也是一张名片。她把新的生产线做起来,又带着产品资料四处拜访客户,很快就有人记住她了,虽然对她的记忆点只是某个搞零件加工的漂亮女老板,但能让人记住就是好事。
到了盐港的天气终于转凉的时候,王兵那边拉到一个投资人,说是让林蒹他们过去吃个饭认识一下,说得挺靠谱。就是谈江野刚好在外地出差,林蒹打电话把这事跟他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都觉得可以去看看。不过,谈江野说完又有点犹豫:“我这边还有点事,那天不一定能赶回来,最好能换个时间,不能的话我只能说尽量。”
“没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不在盐港的时候我也是自己去谈。”林蒹说。
“嗯,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必要的话把小陈带上。”谈江野叮嘱。
“他?算了吧,上次带过他,第二天他就被女朋友挠了。我可不要破坏人家感情。”林蒹说笑,谈江野后来再也没跟她提过任何感情相关的事,这让他俩的关系慢慢恢复了不少,工作时也偶尔会说笑两句。“你放心吧,我跟王哥他们一起能有什么事?”调侃完,林蒹认真地说。
谈江野想想也是,没再说什么。
他这边也是忙,自从他从汪老板那拿了投资,就从宁市附近的省会城市开始铺货,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这段时间又去了远一点的省份考察,打算在另外的片区也弄个类似的库房。有了之前的经验,事情做起来就快多了,谈江野选址签合同办手续一气呵成。到了林蒹他们吃饭的前一天晚上,他这里已经基本收工,回到酒店时已经累得半死,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再回盐港。于是给林蒹打了电话说恐怕赶不回去了。
林蒹早有准备,没有意见。
谈江野挂了电话正准备歇下,寻呼机却突然响了,里面闪出条消息,看得他皱了眉头,搓了两把脸坐了起来,把消息内容又看了一遍。“强哥让我找你。”
强哥?他只认识一个强哥,就是当初对林蒹毛手毛脚的那个。要不是这则消息,谈江野几乎快忘记这个人了。
看到这个名字,他心里有点不舒服,当年老葛已经出面出钱了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强哥怎么会突然找他?看电话倒确实是盐港的号码。谈江野想了一会没想透,干脆照着号码拨了回去。
“你是谁?”电话接通,他劈头就是这句话,声音相当不善。
电话那边的人大约是守着电话等他拨过来,只问:“你是谈江野?”
“我是。有事就说!”谈江野本就疲倦,没心思去应付这神神秘秘的搞法。
“是这样,强哥让我给你带句话:‘把你的妞看紧点。’”那人学着强哥语气说。
谈江野脑子嗡的一下,抓紧了话筒:“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我不知道,我就是个传话的。”那边说完就挂了电话。
“喂?喂?!”谈江野急得喊了两声,对面只有嘟嘟声。再打,就无人接听了。他马上打电话去查号码,查到的结果却是来电的号码是公共电话亭的。
“×!”谈江野爆了句粗,但他顾不上生气,又赶紧给林蒹打了电话。
林蒹也很惊讶:“强哥?好几年了,他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总之你最近小心的。”谈江野说。
等林蒹一一应诺,他才挂了电话。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能安心,在房间转了两圈后干脆收拾了行李直奔火车站。他记得凌晨还有一趟回盐港的车。
第38章 救美 林蒹落入怀抱的一瞬间就凭本能认……
跟投资人的饭局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 虽然人都不认识,公司也没听过,不过席间投资人有认真听她聊公司的现状和规划, 看起来确实有投资的诚意,林蒹也慢慢放下了戒心。只是在酒席渐入高潮时,林蒹开始有点醉了。
今天喝了很多酒吗?她揉了揉额角, 回忆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最近太累还是刚入席的时候酒喝得急了, 平时都不放在眼里的酒这会叫她有些头晕。林蒹怕自己失态, 跟在座的人道了句:“失陪一下。”就拿起包往洗手间去, 打算清醒一下再入席。
没想到一起身, 醉酒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人的座椅靠背才站稳。
“小林, 你没事吧?”王兵看她似乎喝醉了,正要起身, 屁股刚离开座椅又叫人跟按了下去。
“人家去女厕所,王总还要跟过去啊?”那人说笑着, 旁人也跟着起哄, 王兵便坐下了。
林蒹一路上努力维持着正常的样子走到了卫生间,刚进门, 就晕得有些站不住了。她急忙把包里放着的风油精摸了出来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抹了些在太阳穴上。靠着风油精刺激的味道才稍稍缓过来一点。林蒹看着镜子里目光迷离的自己, 忽然就想起来谈江野昨晚的提醒。不会是她喝的酒叫人“加料”了吧?
她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不管怎么回想也想不出那一桌人到底是谁有问题。既如此,那这个包厢里所有人就都有嫌疑。不管怎样,包间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 林蒹只觉得自己晕得越发厉害,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得赶紧去大堂里找人求助。
此时有人推门进来,看装束是酒店里的服务员,大约林蒹走不稳路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她问了句:“你没事吧?”还顺手扶了一把。
林蒹此时药劲上来了,头晕得越发厉害,甚至已经看不太清楚服务员的脸。“我被人下药了,帮我报警……”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
服务员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她说的,“我扶你出去。”她说着就搀起林蒹往卫生间外头走。两人才走到走廊上,林蒹就感觉到眼前一暗,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只听刚才扶着她的服务员对那个陌生人说:“您女朋友喝醉了。”跟着,林蒹感觉到自己被人往那个男人身上推了一把,那人就顺势将她强硬地抱住了,一股烟酒汗臭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呕吐。
他们是一伙的!这一瞬间,林蒹想明白了关键,惊慌之下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我不认识他!”她向看不清面目的路人求救,可是药力不仅让她四肢无力脚步虚浮,连声音也变得绵软。抱着她的人一面不断地向旁人道歉,说女朋友喝多了,一面用亲昵的姿态假意安抚。
林蒹挣扎不脱,求救无门,朦朦胧胧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了又去,所有人都信了那人的鬼话,当她只是个喝多了酒的醉鬼。随着药效逐渐发作,林蒹知道自己获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心里升起了浓重的绝望。没有人能救她,可是她不用想都知道,如果现在放弃自救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绝境让人崩溃也能让人激发出无限潜能,林蒹狠狠地掐自己,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很快,她注意看到走廊旁边放餐具的柜子上似乎有不少玻璃水壶。她趁着那人拖着她路过那些柜子时,一把抓住柜子上的桌布往外拖拽,又用尽全身力气狠踹了一脚,顿时餐具柜上的玻璃器皿顿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哎哎哎!干什么呢!”林蒹看到了工作人员朝他们跑过来,还不等她说话,就被拖着她的人猛地甩了一巴掌。林蒹此时已经晕得天旋地转,那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几乎说不出话来,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只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被迫停了下来。听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她终于升起一丝希望,有财物损失,总该有人管了吧。
“林蒹!”一片混乱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谈江野?他不是在出差吗?是她出现幻觉了吗?林蒹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茫然地望向声源。刚才强撑出来的冷静此刻脆弱得如同初春湖面即将消融的薄冰。“谈江野……”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她才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个声音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可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感觉到有拳风擦过脸颊,只听到抓着她的人痛呼了一声,很快拖着她的手就松了。林蒹失去支撑,眼看就要跌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中时,有人及时抓住了她胳膊,揽着腰把她抱了个严实。
真的是谈江野!林蒹落入怀抱的一瞬间就凭本能认出了他,她已经无心去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只能像所有溺水的人抱住救命浮木那样紧紧抓着他不放。
“林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受伤了?”谈江野声音焦急,他单手托着她后腰,另一只手掰着她的下颌确认她的状况。两人近在咫尺,可林蒹都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了,“我好像……被下药了……”她用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人就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听见这几个字,谈江野又惊又怒,他把人打横抱起在一片混乱中往酒店外边冲。林蒹此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模糊感知到有人在拦他们,谈江野又好像跟别人说了什么。可是这些好像都不重要,她只知道一件事,谈江野来了,她就安全了。
精神稍一放松,就再也扛不住药物的侵蚀。林蒹很快就在他怀里彻底昏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空气里弥散的消毒水味和监护仪的“滴滴”声叫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了。她有些费劲的睁开眼睛,视野内没看到谈江野,床边只看到一个自己公司的员工和一位穿着警服的陌生女子。
“谈江野呢?”林蒹问。
“谈哥有事去了。”小员工说。有事?林蒹眉头一皱,还有心多问两句,一旁的女警看她醒了就问她可不可以配合做笔录。
林蒹自然不能拒绝。
做完笔录,女警又安抚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服下的药跟安眠药性质类似,代谢掉以后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林蒹点点头,问她:“救我的人呢?他没事吧?”
“没事,警察同志说了,谈哥打坏人那叫见义勇为。”小员工插嘴,女警也证实了她的话。
林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等女警走后。她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又让小员工去给她的房东梁姨打个电话,夜不归宿她担心人家着急。
“蒹姐你就安心躺着吧,谈哥都安排得妥妥的,昨晚就让我们打过电话了。”员工说。
“好。”林蒹点点头,就开始闭目养神。此时药物大约还没有完全代谢干净,跟女警做了半天笔录她精神又有些不济了。
刚休息了一会,就听小员工哼哼唧唧地叫了声“蒹姐”。
“什么事?”林蒹累得很,没睁眼。
“谈哥对你真的挺好的。”她是叹着气说这句话的,说完又有点怂,问林蒹,“蒹姐,现在不在厂里,不算上班时间吧?说这个不扣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