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柠都快等睡着了,突然觉得眼前的光被什么挡了一下。
她有点惊恐地睁开眼。
却看到陈一澜背对着光,他弯下腰,蹲在她面前。
背着光,少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朦胧的暖意,他的头发有点乱乱的,额角有些薄薄的汗意。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把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和热梨水递给她,变戏法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温初柠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做梦一样。
陈一澜蹲在她的面前,晚风吹动他的头发,少年气的五官清爽耐看,轮廓清晰,下颔瘦削,双眼皮形状漂亮,薄唇微微上翘,清爽干冽的气息拂过鼻息。
温初柠看过训练时他专注的表情,看过他在泳池里比赛时的肃然冷冽,看过他闲散的坐在椅子上与人谈笑的神情。
可很少看到过这样的他,眼里有单纯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唇边微微上翘,眼角眉梢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这一刻,温初柠的脑袋里好像冒出了那天在语文课上看的怦然心动里的那句台词——
“有时候,你也会遇到色彩斑斓的人,真的遇到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这个秋意冷冽的夜晚,一切本来都是灰蒙蒙的,可陈一澜出现,好像让这个夜晚变成了温暖,变成了色彩斑斓。
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被温绍辉忽略。
孤独的在这个公交车站牌捱过了好几个小时。
都不重要了。
“别哭啊,我这不是来了?”
陈一澜轻笑一声。
是呀,他来了。
她不知道他一路的狂奔,心落下去,扑通扑通炸开泛滥的情绪。
温初柠吸吸气,把眼泪憋回去。
陈一澜揉了一把她头发,可怜巴巴的,像个走丢的小猫。
惹人心疼。
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烤红薯还热着,一下暖了掌心。
她把梨水放在一边,陈一澜脱了身上的薄外套递给她,温初柠干巴巴坐在那,他只好把外套披在她肩膀上。
铺天盖地的暖意,是他的体温。
温初柠捧着烤红薯,一时间竟然酸涩难捱。
她把烤红薯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陈一澜。
陈一澜接过来。
温初柠低头给烤红薯剥皮。
陈一澜坐在她的身边,他探手把薄外套拢了拢。
温初柠扁扁嘴,红薯甜糯,还热着。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得,你可别跟我算这个,”陈一澜故作轻松说,“咱俩可算不完这些,十多年的麻烦呢。”
哪儿能算麻烦呢,都快成了他的下意识。
——却也有那么点微弱的庆幸,她总能在他面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防备的,是不是又说明,他对她,也是特殊的呢?
温初柠一想也是,报复性的咬了一口烤红薯,结果正好咬到了最中间,一口滚烫的红薯烫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腾了另一只手扇了扇。
“又没人跟你抢,吃慢点。”
陈一澜笑了她一声,跟她并肩坐在这。
温初柠瞬间觉得,终于有安全多了。
他没来之前,她还挺惶恐的,毕竟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当时还发散性的想,要是真有什么事,她是不是能跑过去找那个面摊的老奶奶。
他来了,她终于可以停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
温初柠咬着烤红薯,转头看着陈一澜。
他里面只有一件短袖,少年坚实的肩膀,线条流畅的脖颈,他单手帮她拿着一小杯梨水。
“陈一澜,你真好。”
她发出一声很小声的感叹。
好像已经,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他闲闲回了一句,右手给她端着梨水。
温初柠把吸管转向他,“要不你先喝一口?”
“我喝了你怎么喝?”他挑了挑眉,散漫地看了她一眼,有点痞气。
“我把盖子打开喝啊。”温初柠说,“快点,第一口给你喝,就当弥补小时候我抢你西瓜尖儿了!”
“你还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快点。”
温初柠催促,陈一澜勉为其难尝了一口。
温热的,甜度正好。
温初柠把盖子打开,里面有几块还脆生的梨,她干脆一口气把梨汤喝光,然后举着杯子吃里面的几块梨。
陈一澜偏头看着她。
她终于是暖和了一点,脸颊没那么发白了,仰着小脸,下巴尖俏。
温初柠勉强垫了垫肚子。
老奶奶也收摊了,只剩路边的吊起的灯泡。
一条并不算宽的路,每隔几米都有路灯投下光亮。
打牌的店铺也打烊了。
路边上有散落的垃圾,老旧的店门,昏黄的光。
俩人并肩坐在马路上,静谧极了。
温初柠小声问他,“咱俩怎么回去?”
陈一澜说,“歇会,我给你舅舅打了电话,他今天去临市听讲座了,买了最近的票,估计过来还要一两小时,我们去镇口等他,这边过来的路不太好走。”
“好。”
温初柠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然后她想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过来的?”
“高铁,到了打车过来的。”
“可是我好像没看到有车过来……”
“在镇口下车,跑过来的。”
“……远吗?”
“六公里,跑起来有点远,但想到你自己孤苦伶仃坐在这,也不算远。”
“……”
温初柠的话都梗在了心底。
陈一澜走在前面,背影瘦削颀长,还穿着运动短裤,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
总能,给她无尽的心安。
温初柠莫名有点想哭。
她原本以为,她会懂事一点,等平复好情绪给舅舅打个电话,还要编一个理由,不让舅舅怪罪温绍辉,然后坐在这等舅舅来。
没有想到陈一澜的电话打过来,她可以毫无防备地哭出来,可以不用懂事地说一句没关系。
也没有想到,陈一澜会从淮川出现在这儿。
温初柠摸出了手机,手机还有最后百分之二的电量。
她搜了一下,从淮川的训练场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三四百公里。
手机屏幕黑了下来。
而其中,他为她跑了六公里。
她在他面前,可以稍微不懂事一些,可以哭,可以不用担心被人抛下。
因为他会朝她跑来。
温初柠拿着手机站在原地,路灯拉下了长长的影子。
陈一澜没听到她的动静,回头看她。
温初柠朝他小跑过去。
陈一澜走在她的外面。
“陈一澜,你觉得我能哭吗?”
“哭吧。”
陈一澜停下脚步,对她张开手。
“你干嘛?”
“你小时候不就这样,”陈一澜不屑地说,“一头扎过来,鼻涕眼泪都蹭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