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家园是老小区,小区几乎没有绿化,也没有什么健身器材,他们两个就像小区里的其他人一样,穿过一条宽的大马路,沿着对面路比较窄、车也比较少、两边载着高大树木的“青年路”走。
应笑时不时评点评点:“呀,这有一家东北烧烤,我们以后可以试试。”“呀,这有一家可丽饼哎……”穆济生只轻轻附和,还问:“要不要进去看看?”他们有时候进去,有时候继续走,不过应笑没买什么。
他们两个也随口聊天。应笑一边走一边说:“穆医生,我那天在Youtube上搜到你做过的科普视频了。就是,一个什么华人组织请你讲一讲婴儿照护。”
“嗯。有这回事。”
“我发现,你的英文有口音哎!很轻很轻,一点点啦,但是还是有口音哎!个别的词不太完美。”
“……我一直到本科毕业才去美国当医生。扬清副总邵君理那样初中毕业就过去的,就没有。不过,没有患者提出来过沟通上面的问题。”
“邵君理那样的没意思。”应笑说,“带一点点中国口音,好可爱哦。”
穆济生笑:“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应笑也笑:“呸,不要脸,说自己是西施。”
“‘情人眼里’。”
“噢。”应笑再次胡作非为起来,她搂住了穆济生腰,紧靠过去,穆济生也只好轻轻揽住应笑外侧肩膀。应笑靠着穆济生,栽栽歪歪、挤挤挨挨地走了几步,才重新站直溜了,十指相扣。
某小区的小区门口有家花店。
穆济生去买了一支,鲜红、漂亮。
应笑高高兴兴地接过来,道:“我人生中第二次收到鲜花!第一次是我们学院组织了场学术会议,开完之后,我导师说:应笑啊,演讲台上的花篮子没人要了,你拿走吧!”
穆济生也愉悦起来。
之后,继续走了几步以后,应笑突然举起那朵玫瑰,打了一下穆济生的头。穆济生有点惊讶地顿了顿,接着接过那支玫瑰,也“duang”地敲了一下应笑的头,再将花儿还给应笑。应笑立即哈哈大笑,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穆济生觉得神奇,过去他的生活一成不变,就是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永远冷静永远专业,偶尔几个朋友相聚片刻,未曾有过这种活泼。
之后应笑又买了一盆多肉,说这个就是她女儿了,她要养女儿,又在一家蛋糕店里买了蛋糕还有牛奶,当早餐。穆济生全拎在手里。
…………
到家大约是八点钟。
应笑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穆医生,我妈上次来云京前我请我妈捎过来了我小时候的相册。你要不要看一看?”她就是为了给穆济生看,才请妈妈捎过来的。她的父母已经退休,时常过来,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租了两室一厅的。
穆济生颔首:“当然。”
于是穆济生坐在书桌前,应笑侧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两人一起看照片集。
对一开始的照片,应笑说:“我出生时好丑好丑啊。”
“不,”穆济生道,“你样子在新生儿里已经算是非常好看的了。红一点而已,颜色会褪的。”
“啊?”应笑又看看,怀疑地道:“你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也有可能。互相出西施。”
到了后来,应笑就给穆济生讲每张照片的由来:“这是全家去看冰灯。你看你看,有城堡、有滑梯……一下子就滑下来了。”“这个是在我奶奶家。这是我小叔,这是我小姑……这张拍的应该是我奶奶70岁的生日宴。我讲过我奶奶的,你也知道她的故事啦。”“这是全家去北戴河……我小时候我家那边北戴河游可火可火了。看,这是……”“我家附近的大广场。晚上大家跳广场舞。”“我们那的儿童公园。看,我坐碰碰车。”“初中毕业我特别想亲自看看云京,我妈妈就同意啦。这些地方你都认识吧。军事博物馆,你去过吗?”
穆济生则仔细地听、仔细地看。
翻过初三结束后的“云京之行”,穆济生轻轻叹气:“人小时候真是开心。”
“嗯?”
“每张照片都在大笑。”穆济生道,“我经常想,小孩子们的快乐可真的是太简单了。睁开眼睛看见妈妈、被捏一捏它的肥脸、敲敲玩具、拍拍手,都能笑得不行。可越大,阈值越高,快乐越难。尤其长大以后,我们成了社会支柱,有了很多的责任,对父母的、对子女的、对公司的对同事的、甚至对国家对百姓的,就越来越难无忧无虑的了。”
应笑想了想,道:“我还好哎。以前那些都是傻乐。”应笑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穆济生,里面含着许多情意,“我倒觉得,我人生中最高兴的,就是此时、就是现在了。虽然不会一直笑,但是我是真的真的高兴,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当然,秋葵如果不打官司我还可以更高兴一点……”
穆济生懂她的意思,知道自己就是应笑“最高兴”的重要原因,目光闪动,压下应笑的后颈,吻上她的嘴唇。
应笑也环住穆济生的脖子。
穆济生一手搂腰,一手压着对方后脑,仔细品味对方的唇。将对方甜美的气息尽数含在口中、压入胸肺。
应笑妈妈带的相册就仅仅到高中毕业,而十几年前智能手机还没普及,大多数人高中阶段的照片都少得可怜,二人翻完几本相册时间也才9点15,应笑依然不想告别。
“干什么呢……”她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于是打开手机搜索知乎:【情侣在家干什么好。】
排名第一的答案是:【看恐怖片。女朋友特别害怕,你就搂住她、揽进怀里……】
应笑:“……”这对医生并不适用。
她在自己家逛了两圈,想找一找能玩什么,最后果然有了灵感,站在客厅的正中央,叉着腰,点点头:“我知道要玩儿什么了。”
穆济生一撩眼皮:“哦?”
应笑命令道:“咱们一起收拾我家。”
穆济生:“…………”几秒后,他说,“行,就一起收拾你家吧。”
应笑发现,穆济生特别细致。一般男人根本不会整理东西,整理后还乱糟糟的,各种物品到处都是,地胡乱擦,桌子胡乱抹,只擦自己肉眼可见的脏东西,毫无逻辑。可穆济生就不是。应笑意识到,穆济生家也一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收拾应笑的书架时,穆济生手拿起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因为需要分类、整理,他便简单看了一眼,而后顿住了,几秒之后才问应笑:“这是什么?”
应笑立即扑过来、一把抄起来:“啊啊啊,不许看!”
穆济生却已经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我发过的所有文章?”
“是啦,”应笑自暴自弃了,“那个时候,我就想看看,你每一年,从本科,到工作,都在思考什么问题、都在做什么实验,你的老板是什么人、你是同事是什么人。不瞒你说,我甚至Google过你文章里每一位联合作者。看看他们是哪国人、长什么样,还有哪里毕业、多大年纪、什么性别,还有各自的经历……比如我知道,你一同事是印度人,新德里AIIMS毕业的,印度最大的医院里待过9年,还有一同事是香港人……我还跑去医生评分的网站上偷窥过呢,这个医生什么特点、那个医生什么特点,他/她被夸奖了什么、被批评了什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比如谁的态度温柔,谁的英文太差。我还印了提过你的很多页面的截图呢,比如医生评分的页面,还有某妈妈在某个论坛推荐你的页面,中国的美国的都有,还有新闻。”国外医院的网站上一般会有医生们的详细介绍,也有照片。
“笑笑……”穆济生又揽过应笑,亲吻她。这回不只是嘴唇,而是额头、眉心、脸颊、嘴唇,狂乱地吻。
收拾过了两室一厅,时间终于差不多了。
“行啦,我明天还出诊呢。”应笑说,“你回去吧,我洗洗澡,就睡觉了。”
穆济生点头:“嗯。”
…………
穆济生走后,应笑又晃悠了一会儿,才一步一步挪腾进浴室。
不过刚刚洗了一分钟,她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洗发水没有了。
“糟……”她上次将温水倒进洗发水的塑料瓶子,哐哐哐哐一顿晃,已经把最后一点沾在瓶壁上的也刮下来了,结果还是没想起来买新的。
超市已经关门,应笑很自然地决定向穆济生借。她的头发不爱出油,还又滑又顺,跟刚洗完区别不大,不过既然已经湿了,就还是洗一遍吧。
她洗完了脸和身上,抹抹头发,又梳了梳,穿着拖鞋趿拉趿拉走到隔壁,敲大木门。她没再穿晚上那件领口很低的吊带,而是换了一件新的,领口不低,不过下面有点短,下摆箍在细腰上。
头发是湿的,走廊还有一点儿冷,于是应笑啪啪拍门:“穆济生!快开门!快快快!快一点!”
穆济生果然立即就推开了自家的门:“……怎么了?”
应笑一看:“!!!”
穆济生也刚洗完澡!!而且,他连扣子都没系上呢!!!
衬衫还是白天那件。他一只手推开大门,另一只手捏着衬衫前襟的一颗扣子和相对应的扣眼儿,就算是拢了一下。
因为姿势,应笑可以看见对方脖颈下的两根锁骨,还有露出来的两块胸肌正中间的那道凹陷,还有两边……学霸应笑算了一下,各八分之一的胸肌。而更多的若隐若现。
再下面被对方拢住了。
不过,再下面,马甲线也露了出来。最下面的四块腹肌隐隐约约显露出来一点。
而已,因为出来得急,白衬衫也湿了一些。
应笑“嗷”地捂住眼睛,问:“你干嘛?”
恶人先告状,穆济生表情似笑非笑:“你催命鬼似的。我刚洗完,急急忙忙就跑出来了。我睡衣都没时间找,拿着旧衣服就赶紧出来了。”一边走一边穿,到开门时刚刚套上。
“呃……”应笑说,“你有没有洗发水?我洗发水用完了。”
穆济生一脸“就这事?”的表情。
应笑急忙又解释了下:“走廊冷嘛。”
“进来。”穆济生拉应笑进来,转身就去拿洗发水了。不过,可能觉得一下就好,而且反正应笑已经看过了,他也没有再系扣子,就继续拢着了。
几秒之后穆济生回来:“这个行吗。”
“什么都行。”应笑接过来就要走。
穆济生问:“不给点儿报酬租金?”
“……”应笑放下洗发水,踮起脚,在穆济生的两片唇上吻了一下。
穆济生立即得寸进尺,一把搂住应笑的腰,反客为主。
吻着吻着,应笑突然察觉,穆济生强势地捏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向上一抬,而后她就被动地拨开了穆济生的一边衣襟,搭上了他的一边胸膛。
一只手后,是另一只手。
应笑好像触电一般,指尖无力地动了动。
他们二人继续深吻。
因为举着胳膊,搂着对方的颈子,应笑吊带的下摆蹿上去了一截儿,露出细白的腰。
穆济生手轻轻握着,从侧面到后面,又从后面回到侧面。
应笑觉得自己吊带好像又蹿上去了一点点,腰腹全都露出来了。
穆济生改为一手搂腰,一手搂背,将女孩儿彻底贴在自己身上。因为姿势,他的衬衫彻底敞开了。
“……”应笑只觉得,舌尖交缠着,而与此同时,她的小腹也贴了另外一片温暖甚至灼热的肌肤,只是,不同于她自己的平滑细腻,那片肌肤更加坚硬、更加强壮。
过了会儿,穆济生手松了点儿,然而随即就又大力地将应笑搂了回来,贴在身上。肌肤与肌肤、小腹与小腹相撞击,竟发出了“啪”的一声。穆济生又如法炮制,应笑听着这一声声,浑身都开始颤抖。
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穆济生。
穆济生也不再上来了,只是唇角噙着点笑。
“你、你干什么,”应笑说,“你耍流氓。”
“行。”穆济生表情似笑非笑,他揶揄地望着应笑,两只手却正正经经地开始扣扣子:“我耍流氓。”
“本来就是。”大流氓。
还没等说后面半句呢,穆济生的手机就响了。
他走回到客厅中间的茶几前,接起来:“喂?”
对方应该是云京三院新生儿的科某位医生,应笑听见穆济生说:“16床呼吸暂停又反复了?大概是有些感染,最可能是尿路感染。”
对方再次说了什么,穆济生又道:“先不要做任何检查。这个检查不太舒服,我们观察两天看看。如果自己正常恢复了,我们就不需要管她是不是有过感染了。”
又过了一会儿,穆济生点头:“这样,我过去看看吧。十分钟。”
挂断电话,穆济生抬头,一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一边对应笑说:“我去一趟NICU。有个患者有点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