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话她后来就听听而已,因为食言次数太多了,她就不再当回事了,也看开了,只要没有希望也就没有失望嘛。
她的童年就是这样,属于经济条件尚可却没什么父母陪伴的放养状态,初中前她还小,只能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表哥纪昱恒后面,他去哪儿她都要跟着,可没少被他的同学打趣过。
“小表妹,以后让你哥上大学、工作了也带着你呗,就拿根绳把你绑裤腰上。”
其他人就笑,“哈哈哈……”
她性格不淑女,甚至有点男孩气,多半就是从小跟着纪昱恒扎在男生堆里玩影响出来的。
许意浓打开门踏进家里,发现鞋柜那儿放着好几双运动鞋,一看就是学生的。
“你就是吴老师女儿吧?在一中初中部一班?”看到她回来,本在客厅里坐着的一个女生率先站起来跟她打招呼。
许意浓点点头,这才明白吴老师为什么会在家了。
“厉害了妹妹,下一届一中的冲刺班稳了,AB大的明日之星啊。”一个男生长叹一声也站了起来,“唉,我们望尘莫及的一中啊,初中就输在了别人的起跑线上。”
“你回来了?”这时手捧试卷的吴老师从书房走出来。
许意浓嗯了一声,听到吴老师解释,“这是我们班上几个英语相对薄弱的尖子生,晚自习下课再来我这儿补补。”
“哦。”
“书房我一会儿要用,你回你房间复习吧。”
“哦。”
许意浓便往自己房间去了,吴老师又跟上几步叫住她。
“浓浓。”
许意浓回眸。
“你们班最近那事,对你学习上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吧?”吴老师问。
许意浓自然知道母亲问的是什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学校之间传的最快了,吴老师会知道她一点都不奇怪。
她说,“不会。”
“那就好,现在可是你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吴老师叮嘱着又问,“那男孩跟你座位离的近吗?如果近我就找你们班主任说去,把他调远一点,那种品德败坏的孩子你少接触的好。”
“不近。”许意浓说完又补上,“很远。”
如果被吴老师知道王骁歧就坐她后面,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就快中考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更无任何交集。
“那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对吴老师来说,这半辈子骄傲的事无非三件,一:自己带的班每届高校升学率都保持学校第一;二:自己优秀的亲外甥高二就被保送A大;三:自家女儿从小懂事自觉,成绩优异,常年稳居前几名。
她对女儿也放心的很,压根就没担心过她中考。
母女俩简短说了几句,许意浓回到自己房间,她从抽屉里拿出mp3戴上耳机与世隔绝地看起了书,做了两题她放下笔望了望窗外。
夜色缥缈如雾,此刻街巷的人际变得越发稀少,晚风开始呼啸,声音凛冽,窗户玻璃有轻微震动,在这没有一颗星的夜幕里只剩几盏微弱的灯火像许意浓的房间这么亮着,给这看似死气沉沉的夜幕下横添了几分人情冷暖。
很久以后许意浓也会莫名想起15岁时这个月黑风高之夜,因为那是她跟王骁歧剪不断理还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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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她跟王骁歧更加形同陌路了,她一头心思扎在中考复习里,而他依旧每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那事令他名声大噪,所到之处也议论纷纷,却几乎都是这样的——
“我觉得会不会是老师误会了什么?”
“他又帅又高冷做什么都代入不了猥琐俩字啊。”
“就是说啊,谁还不是个青春期的小男生啊。”
“这个看脸的世界。”同桌撑着下巴感叹,“不过,这年头,黑红它也是红啊。”
许意浓挺想让她闭嘴的,因为这件事里同桌是最没有发言权的。
四十几天说慢也不慢,中考最终如期而至,许意浓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觉得就像参加了一场集体做作业而已,一回家就上网对答案开始估算自己的分数。
彼时大一的纪昱恒给吴老师打来电话询问她的考后情况,姨甥俩还没说几句许意浓就把手机给抢了过去,并直接宣战。
“纪学长,我成为你校友这事没什么悬念,我的目标是——超越你。”
那会儿她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啊,这种话张口就来。
纪昱恒人淡如菊,只在那头笑了笑,“荣幸之至,我在A大等你。”
他是那一年C市的中考状元,中考只比总分差二十五分的战绩至今都无人超越,许意浓还特意刷过他那一届的中考试卷,也只能勉强跟他打个平手,要超越他,其实还是有点难度的。
吴老师在一旁听着兄妹俩说话,打了个岔,她对着许意浓,“你啊,话别说太满,还是等分数公布吧。”并告诉她一个事实,“我不是打击你,这每逢中高考啊,突然杀出的黑马也不少,反倒是老师眼中的种子选手关键时刻会掉链子,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你呢,A不A大的再说,我更不指望你能像你哥那样成为状元,只要能稳进一中的冲刺班就成。”
仿佛在她眼里,她生来就是比表哥矮一截的。
大概也是年少轻狂在心底作祟,越不被认可什么越想证明什么,已经预估到分数的许意浓索性放出豪言壮语,“我这次要是在C市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吴老师闻言扬扬眉,“行吧,那我可静候佳音等你给我长脸了,你要真是第一我就给你在小区里给你放炮仗,以后我也好在学校吹牛,说我们吴家前后出了两个状元,是文曲星高照厚待我们老吴家啊,以后我也能大大方方告诉你奶奶她老人家,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孙女儿呐可一点儿不比男孩差!”
又扯到奶奶了,许意浓话锋一转问表哥,“我要是真考了第一,纪大学长你给我什么奖励呐?”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真的?”
“绝无虚言。”
许意浓唇齿言笑,“Ok,那我这两天就要好好想想咯。”
“好,恭候你的好消息。”
“必须的。”
时间飞逝,中考成绩出来那天许意浓才发现自己有两大失误,第一大失误她估算错了语文作文分数,比她预估的少了整整十分,第二大失误,她自信过头了,非但不是全市第一,也不是全校第一,甚至都不在前三,而全市第一和全校第一竟都是……王骁歧。
当时她拿着报纸反复确认第一名的名字,就差要看出一个窟窿来了,她觉得是自己眼睛瞎了,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相比之下吴老师就比她淡定许多,她也翻看着报纸,“之前我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要盲目自信,现在傻眼了吧,这次挫挫你的锐气也好,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视线停留在王骁歧三个字上,她不由觉得奇怪,“这孩子爸妈取名字也挺有意思,名字里的歧字怎么是歧路的歧,怪不好听的。”
许意浓才没心思管这些,她甚至想会不会是哪个同名同姓的?总之她无法相信自己会输给那个人。
至此她陷入了不断的自我怀疑中,她不明白,一向稳居第一的自己怎么真如吴老师所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还是她就跟网上说的那样,一逢大考就没什么考运?她迷茫了一段时间,直到收到了市一中暑假集训的选拔通知。
再踏入这所熟悉的学校,她没有了之前的踌躇满志,她不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去的,甚至连进校抬头看橱窗里光荣榜的勇气都没有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和表哥之间有天会隔着一个王骁歧?
市一中暑期集训是先从市区内中考前一百五十名的学生里通过初试选拔出一百二十名,利用暑期的时间进行封闭式上课,直接学高中的数理化及英语课程,进度会非常快,短短两个月内就会把正常高一整个学期的课程全部学完,在集训途中也会先后展开三次测验,把每人三次考试之和加上自己的中考成绩形成一个总分再进行排序,最终选出一百名精英学生进入冲刺班。
因为得理科者才得天下,市一中的冲刺班一向是把文科给剔除的,一共只有两个班,一个是物理化学班,一个是物理生物班,其中物化班为冲刺1班,物生班为冲刺2班,这个首先由学生自己根据特长来填报志愿,如果两个班比例相差较大,学校再根据总成绩进行最终调剂,若有不服者那就普通班再见吧,因此学生们大多还是会乖乖服从学校的调剂。
但并不是说进了冲刺班就结束了,每次学期末的全市统考也会有末尾淘汰制,往届的冲刺班最后能留到高三的也就八十人左右,除了被末尾淘汰的,还有因为高强度的学习与竞争导致压力太大、身心俱疲,学生主动提出退出冲刺班调去普通班的,所以市一中的冲刺班不仅大名鼎鼎也闻风丧胆,而能留到最后的学生也可想而知,几乎包揽了全国排名前五的高校。
初试选拔考试那天所有人都早早到场,随着提示铃的响起,有个人影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学校里,其他人都带着笔袋和书,他则把笔随手插在裤带里,身着一套宽松的篮球服,头发湿漉漉的还挂着汗,像刚打完篮球过来考试的。
他远远走来,无袖的篮球服下双臂裸露着,却白得像一道光,眉眼间透着一股叛逆的不羁与桀骜,他一出现就引起了一片讨论,大部分都是非一中初中部分学生,还有人向一中初中部的人求证,“哎哎哎,他是不是就那个因为看小黄书在你们学校一鸣惊人的兄弟啊?”
得到肯定后一片感叹。
“人才啊人才,健康教育与学习两不误,还能考全市第一呢!厉害厉害,失敬失敬。”
当然也有损他的。
“走了狗屎运吧,中考正好碰上了对胃口的题目而已,让他来硬碰硬地考试未必能行,说不定这次考完就露馅了,一中选拔考可是要凭真才实学的,要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可要被笑掉大牙了。”
……
大家叽里呱啦地讨论着,他却目不斜视,在众人的注视下,直直走向走廊顶头的那间教室。
许意浓就看着他朝自己迎面而来,他身上的宽大球衣松松垮垮,一点儿没有来参加考试的紧张感,步伐自始至终都很稳健,众目睽睽之下,他掠过了所有人最终站定在她面前,盖住了她的身影。
跑上来就抛出一句,“又成同学了,徐一龙。”
“……”
第25章
徐你妹啊!
许意浓就差当场送给他一个白眼了。
可大概他俩一高一矮地站在走廊过于惹眼,所有人目光仿佛都聚集在他们这儿,还交头接耳在讨论着,热度不散。
许意浓很不喜欢这样被人关注的感觉,她隐忍地往旁边让了让,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样子,也不正眼看他,“话别说太早,考试见分晓!”
算了,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她会靠这场考试一洗雪耻的。
王骁歧闻言眉角微抬,居然没跟她抬杠,还就着原地长身直接背靠在走廊围墙上休憩了起来,因为刚运动过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整个人的状态好像是打球中途抽空来考个试而已,周围仍有接连不断的聒噪声,他充耳不闻,人人躲之不及的艳阳他则闭着眼肆无忌惮地接受着从上到下的洗礼,日光在周身一泻而下,那黑色球服的异常醒目,跟他的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本身就明晃的身影更加灼人耀眼,而涔涔汗水则顺着额前那缕缕微垂的发丝点滴落下,有直接掉在脚边的,也有贴挂在他耳朵和颈间的,如同蚂蚁般再沿着他的喉结以下线条肆无忌惮滑至球衣里……
蓦地,他抬起唇,语气不冷不热,双眼却仍是闭着的,“看够没?”
许意浓几乎一秒收回视线,想反驳却又死死咬唇不语,因为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回话就证明她刚刚在看他,她暗骂他自恋狂,索性背过身去又走远了些。
她干站着,不由心生烦躁,频繁抬腕看表,搞什么?人都齐了,怎么监考老师还没来?
突然她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居然是曹萦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凑到她边上来的。
她又贴近了些,与她低语,“你跟王骁歧只坐了不到三个月的前后座。”视线转投向某处,“很熟么?”
许意浓:???
难道我跟你就很熟吗?
初中的时候她跟曹萦萦之间也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各玩各的鲜少有交集,所以这会儿她突然跑过来跟她看起来熟稔的模样,许意浓再傻也知道她什么意思,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晚她在奶茶店的扭捏身影与害羞姿态,以及在书店门口撞到王骁歧时他车把手上来回摇曳的奶茶。
她立即撇干净,“不熟。”
“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没成想曹萦萦还没完,继续追问,表情看上去倒是挺天真烂漫的,她身上很香,应该就是初中男同学们所喜欢的青春期之味,可许意浓闻着只觉过于浓郁了,她忍不住挪了挪脚步跟她也拉开些距离。
好在老师很快抱着试卷出现了,许意趁机紧跟上步伐钻进了考场,这个问题不了了之。
她的考位在第一排第一桌,可以清楚地看到同学陆续进来的身影,曹萦萦跟王骁歧几乎同时走到教室门口,王骁歧停步让了她一下,她朝他微微点头一笑先跨了进来,经过许意浓座位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泛红的脸颊,举手投足怎么看都是个淑女,还有她所到之处留下的香气,一下子就填满了整间教室,让人心旷神怡,除了许意浓。
“阿嚏……”她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似开启了一个闸一样再也收不住了。
“阿嚏……阿嚏……阿嚏……”几乎隔一会儿就打一个,要命,她的鼻炎犯了。
她止不住的喷嚏声又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好死不死偏偏王骁歧坐她旁边,这会儿好像也侧过头来在看热闹。
老师问她怎么回事,她摇摇头说没事,很快就好,然后强捏着鼻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再打喷嚏,就这么忍了一会儿,到老师开始发试卷的时候她也没有了想再打喷嚏的感觉。
她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