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闭眼,她的脑海里又开始为白嘉树那位神秘前女友构造五官。
怎样的鼻子眼睛嘴,怎样的长相?怎样的性格?能将嘉树哥伤害得那么深,能和嘉树哥恋爱那么长。
纯元皇后。
一旁一直沉默的季清和,听完文纤纤的话,看了一眼她。
文纤纤一向明媚的脸上挂着不该属于她的犯愁,季清和顿了几秒,想和她说什么,最后却没开口。
不等她们多聊,很快,电影正式拍摄。
棚内搭建了婚礼的舞台,男二身着笔挺西装站在舞台尽头,深情款款地等待一袭婚纱白裙的女二走向他。
而身为女三的季清和站在台下,连光也不曾眷顾的黑暗里,默默地看着这场婚礼的举行。她没有受邀请,是偷偷进来,所以当身为伴娘的女一文纤纤看见她后,眼神惊讶。
“赵露,你怎么来了?!”
季清和的眼神仍追随着台上的白州舟,看着他的臂弯挽上新娘的手。
“我明天就要飞去美国。走之前,还想再见他最后一次。”
哪怕这最后一次是他的婚礼。
赵露与白州舟的过往,她也有目睹与参与。所以此刻即便她是伴娘,也怎么都不忍心说出赶走这位“不速之客”的话。
见季清和的泪无声地淌,文纤纤从身侧的长桌上抽出几张纸给她。想了想,她说:“赵露,还会有更好的。”
台上,白州舟与新娘肩并肩,从台的这边缓缓走向最前的舞台。一步步坚实地脚印,背影离她们越来越远,他走向了再也不会属于她的未来。
“不会有更好的了。”
季清和看着台上令人羡慕的新婚夫妻,说。
白州舟以肯定的态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她的生活。错了就是错了,有些错不会给人挽回和被原谅的机会。罪不可恕。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放他走。”擦干泪的季清和,幼稚地笑着,与文纤纤开玩笑:“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
但文纤纤知道那笑容是逞强。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想了想,只能说:“算了吧,赵露,算了。”
季清和笑了笑,像是释怀,也像是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只能算了。”
他已结婚,他已不再爱她,所以她只能算了。
她不想算了,却只能如此。
明明是演戏,季清和将台词念到这里,却有一瞬间感觉是在说着她与白嘉树的命运。
其实也是,赵露不就是她吗?都是“只能算了”的局面,都是不再被爱的局面。
季清和抬眼,伴郎男一张川源就站在不远处。
她看向文纤纤。灯光下,文纤纤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段阴影,扑闪如蝴蝶翅翼。
她凝视着文纤纤的脸,一时,她明明身处电影剧情里,又像是再次走出角色,进入现实中她自己的剧集里。
如果有一天白嘉树真与文纤纤结婚,他们婚礼的那天,她绝不会如赵露这般自虐前往观看。她连照片都不想看见一张。脑中,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新婚快乐四个字,说出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嘴。
“赵露?”文纤纤见季清和久久不接台词,只呆呆地看着她,心中奇怪,试探性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季清和像被唤醒,又重新进入角色里。
她和文纤纤说:“你还有机会,好好珍惜。”说完,看向张川源,意有所指。
听完她的话,文纤纤脸上浮上几团红晕,像是害羞。
“你比我要幸运。”
说完这句话,季清和便转身离开婚礼现场,留下文纤纤站在原地,像是若有所思。镜头特写定格在文纤纤,等了大概十多秒,导演才喊了卡。
化妆师与助理从摄影机外涌进来,为演员补妆,送水。
文纤纤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脑中的画面还定格在季清和刚才最后一句台词。
你比我要幸运。
记得剧本里,季清和没有这句台词。还有季清和的眼神,不像是对她的角色说,那么直直的凝视,像是在对她,对文纤纤说着。
一通未署名的电话打乱她的思绪,接起来,竟然说她已被法院起诉,叫她赶紧下载X讯会议APP接受法庭审判。
本就心烦的文纤纤此刻被诈骗电话气得火冒三丈,抓着电话里的人狠狠地骂了顿,随后用力挂断电话。
张川源偶然路过,正见文纤纤,本嘴贱还想夸她几句“演技进步”。可见她忽然炸毛,对着电话大骂,还是停步,不要惹祸上身。
但一个偶然,他看见了文纤纤手机的壁纸上的人,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也喜欢江丽允?”
没想到这笨蛋美女还算有点眼光,竟然也是他女神的粉丝。
听完张川源话后的文纤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好气地反问他:“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妈?”
“……………?!”
张川源一张俊脸罕见地露出非装酷以外的表情,脸上写满惊讶,像是被文纤纤方才的话被吓到了。
第39章 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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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想和对方炫耀自己二十年老粉的身份, 谁想到对方直比他高出几个Level,她是她妈, 不是,她是她女儿,呸呸,她是她……
操,张川源还处于震惊里久久没回神。
然而文纤纤心中正烦,没心思搭理傻愣的张川源,瞥他一眼便离开。
独留张川源一人在原地, 还惊讶着。
他的助理看了,也觉得奇怪, 问他:“张哥,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张川源讶然看助理:“你都知道?”
助理不好意思的笑笑,点点头:“是有在豆瓣上隐隐约约听说过啦。”
张川源:“………”
季清和的杀青戏结束后, 剧组一同在摄影棚附近的韩料店里庆祝。
杀青酒喝到晚上十一点,回家已是深夜。屋内没开灯,她躺在床上沉淀着精神,缓缓醒酒, 不知觉间竟昏睡过去。
翌日起来不仅落枕,还疑似感上风寒。
晚上与母亲季殊通话时,恰好被她听见了几声咳嗽。季殊担心季清和,想提前来禾城照顾她。
“离复查的日子不是还早吗?我最近工作很多, 过几日又要出国, 你来了我也不在禾城啊。”季清和擤鼻子,说:“只是小感冒,很快就好。”
季殊的语气里有些不甘愿,却已不像之前那般不如意便不依不饶了。
“记得按时吃药。”
短暂的叮嘱过后, 季殊挂断电话。季清和进厨房削沙梨,几分钟后出来,手机屏幕里,季殊又发来七八条微信。
打开看,全是关于感冒时的注意事项。
她身处千里之外无法尽到母亲的责任,母爱靠着虚拟的网络链接传递来禾城。
季清和拿着手机仔细看着,沙梨咬出几口缺口,她才忽然想起这箱沙梨是季殊前几日寄来的。
近年中,季清和工作愈发繁忙,国外国内来回飞跑。感冒没有悉心照拂,竟断断续续连绵拖着病了一月有余。
被助理盯着每日按时服药,等到工作室竣工,正式开门营业的那天,感冒才堪堪见好转。
那日,同行非同行的朋友送来的花堆满新工作室。
付可今送了好十几棵招财树来,那阵仗像希望季清和能成为新晋中国首富。
排排齐放的树,令季清和都有些头疼,不知要如何摆放。她站在门口犹豫计划,突然身后有人叫她。
“清和。”
是一道明亮的男声,带着些许磁性。
是属于她记忆很深处的声音,但时隔那样久,季清和却也从未忘记过声音的主人。
她一怔,缓缓地回头,见到十几年未见的程临此刻如天降,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怀中捧着一束花。
十几年过去,他已显出老意,鬓边黑发中也显出杂乱的几丝白色。但容颜渐老,他却仍如记忆里般俊朗,温和地朝她笑。
小时候有人问她每个孩子都会被问的问题,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她总是毫不犹豫的说爸爸。
可就是她这样爱的爸爸,毫不留情地抛下她与母亲离去,亲手将她推入万丈悬崖里。
所以现在看着他,季清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那声爸,只有无言的凝望着。
程临也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眼眶忽然红了。
两人在工作室外的庭院中坐下,长凳上,他们被一小段距离隔着。每人都定住坐着,谁也不过界,那段距离严格得像楚河汉界。
沉默了很久,再次先开口的人是程临。
“我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他看着平地,平静地说着:“我知道我有罪,这病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之前那些年里我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消息,好几次在远处偷偷看着你。我不敢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站在你面前,因为我羞愧,我不敢。但如今,我所剩的日子不多,即便再害怕,也想再见你一面,和你说几句话。”
季清和垂着眼,看见脚边的花被路过的风压弯了腰。那份重力,她想和她此刻心上承受的力道一样。
“看在我生命已走到尾的份上,原谅我今日的唐突和冒昧。”
他说完,季清和仍然沉默着。
其实在程临离开后的无数个日夜里,她都幻想过有一天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要如何。在季姝多年的洗脑教育下,季清和的思想逐渐与她趋同。
她想,她要优秀得胜过程云凯,令程临后悔他抛妻弃子的行为;或者她要哭,哭得令程临心碎,后悔他曾经的行为。
不管她的行为如何,总归她是想让程临后悔的。用后悔来惩罚程临,用他的后悔来让自己因为他离去而突变的青春年月,受到一些些补偿。
在这刻在程临的话中,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但却也清楚的知道他因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难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