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这次她在哭,他无法离开。
第44章 放心(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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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隐约传来的交谈声叫醒季清和, 转头看窗外,天色已暗, 满城的霓虹将夜幕映出几分深沉的红。床头柜的时钟显示时间已不早,她竟睡了这样久。
她赤足落地,伸手推开门,正撞见陈佳与白嘉树说话。
彼时陈佳正将左右手的购物纸袋与外卖递给白嘉树,他侧头无意一瞥,在看见季清和后,瞳孔放大, 双臂也僵硬在半空中。
他受惊很严重。
白嘉树却像没看见陈佳脸上的震惊,伸手将外卖丢在餐桌, 购物纸袋转手交给季清和,语气淡然地同陈佳说:
“你可以走了。”
用完就丢。
无情资本家。
将腹诽的话深埋心底,陈佳神色恢复到初来时的从容, 微笑应了白树一声好,临走时与季清和道了别。门为他们合上,站在电梯前,他拨通电话的手有些抖。
想起季清和身上白嘉树的睡衣, 语气很激动——
“老婆,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房间里,季清和换好衣服出来。白嘉树正将外卖袋中的塑料盒打开,依序排放餐桌上。
她坐在他的对面, 接过他递来的竹筷时, 也递给了他一句多谢你。
她语气难见的诚恳。白嘉树知道,她谢的不单是这双筷子。
回顾自己今日种种不计前嫌的善良,他认为自己很担得起这句“多谢你”,禾城哪日要颁十大友善人物, 都可以考虑他。
但他未多言,嗯了声,坐下。吃饭时,不动声色地瞥看了她几眼。
对于她家里的事,他只知道她与父母关系极差,家中情况复杂,多余的细微的事他并不知道。心中有些疑惑,但她的双眼红又肿,那些问题一个字也没有被问出口,全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这顿饭吃得安静且迅速。
过后,白嘉树开车送季清和回家。车程二十来分钟,不长不短。又是一路的无言气氛,但好在车上有音响,还不算太过安静无聊。
季清和额头抵着车窗,看街景如流线般穿梭逆行而过。今日发生的所有,也缓慢倒叙在她的脑海之中,再回神来时,车已稳当停在她家小区门前。
车外住宅高楼林立,户户灯火通明。季清和抬眼看见不远处,往上数七楼,季殊与张继宇家中也亮着灯。
“谢谢你。”
下车前,她再一次向他道谢,已不知是今日第几次。只是这次更诚恳,她说完还朝他略略弯弯唇,一笑。好像,还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他展出笑意。
白嘉树脸上看不出表情,只看见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实在太苍白,没有血色的孱弱。
脑中闪过下午时她狼狈凄惨的场景。
她这样回去能行吗?
这个念头一涌上心头,白嘉树立刻觉得这问题很废话。
不能行又怎样?与他何干呢?他们如今的身份关系,这个问题不属于他操心范围。说起来今日他所做的种种,虽然善良,虽然雷锋,却已经在越界边缘。
所以他面色淡淡,只说:“再见。”
“开车小心。”
黑色卡宴在她的注视中渐渐驶远,直至彻底消失视野她才离开。推开家门时,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只有寂寥,却不料听见几声熟悉的homie。
她诧异抬头,只见白色西海岸鹦鹉站在不远处的棕色鸟笼内,正盯着她看。是小林送它回来的,连带着的还有被她遗落在工作室的包与手机。
微信里,助理与经纪人发了很多条信息。她们没问其他多余的话,只关心她现在如何。季清和一边回复她们,边喂了些药给鹦鹉小白吃。
相较于清晨时的无精打采,服过几轮药后的鹦鹉状态已渐渐恢复。听见季清和放Rap,她又踩着鼓点挥动翅膀,跟着节奏轻轻地踩在鸟栏上蹦当。
“喂,我家可不是CLUB。”
季清和好笑地用手托着下巴看她,鹦鹉雪色的羽翼令她想到另一抹白,白色总是令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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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嘉树翌日上班时,觉得浑身乏力,他静默靠在办公椅内,猜想自己这症状起始的原由百分之九十八来自昨天那场大雨。
他抬手用手背摸额头,还好不烫,但嗓子好像发炎,干燥得痒。
这细微的病症刻在他的身体,不用说话都能在每分每刻感触到,他总是因此不自觉想到那场大雨,继而是昨晚,然后是她。
这一天都魂不守舍。
傍晚,陈佳进来送文件给白嘉树签字。他不知发现白嘉树的异常有多久,像是忍不下心看不下去,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白总,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季小姐,不如打电话过去问问。”
这话自然引得一记冷漠的横眼。陈佳哪只狗眼看出自己的“放心不下”?他明明掩藏的很好。
陈佳并未被杀人的气氛吓着,面上仍维持着职业假笑,他抬起手,指向白嘉树正签字的文件。
白嘉树冷着眼朝陈佳指向的地方看去,一怔。
白纸上,他刚签过字的位置,本该签着“白”姓名字的位置,赫然是一个“季”。
想念的证据在前,
白嘉树沉默了。
陈佳假笑变真笑,
白总,我这边两只狗眼都看见了。
办公室里陷入寂静。
半分钟后,无言许久的白嘉树,突然抬起笔继续写。陈佳悄无声地将视线抬起看去,只见白嘉树在“季”字后定定地写上了“羡林”二字。
陈佳:“…………”
这次轮到他无言许久了。
打死也没想到,白总能嘴硬到这程度。宁可承认想念的是季羡林,也不肯说出季清和这三个字。
说实话,他有点鄙视。
但腹诽归腹诽,为了饭碗,陈佳扯出生硬的笑,装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像是信了白总这荒谬的借口。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司马昭宁愿死也是不肯承认的。
陈佳离开后的五分钟里,白嘉树心里已经走过千万种的心理斗争。
他看着手机列表里季清和三个字,食指在拨动按键上犹豫许久,一闭眼,还是摁了下去。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只四声,如果拨过去滴了四声她还不接,我就挂断。
一二三四五,白嘉树等到第六声滴,电话才被季清和接起。
“抱歉小白,我刚才有事。”季清和有些惊讶于他的突然来电:“怎么了?”
听她的语调还算正常,没有哭腔。白嘉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和非常的不在意:“哦,我在车上发现一串手链,是你的吗?”
那边明显顿了顿。
问他:“什么样子?”
白嘉树被噎住,迅速刮寻记忆里手链的样。
“金色边白色内壳……形状是四叶草。”
“不是我的。”
“这样——”白嘉树一顿,后知后觉自己这番话很容易引起某些男女关系上的误解。他再次装出像是很无所谓般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解释:“应该是我表妹的,我下午送过她一程。”
季清和并未说话,轻笑了几声。
见她状况算好,白嘉树也算放下心。
通话结束后,白嘉树躺靠在软皮椅里。手里的屏幕还亮着黑体“季清和”三个大字。想起来,他上次给她打电话还是春节前,符远南和付可今吵架,托他们当居委会做调解工作那次。
提起符远南,白嘉树只觉左右耳边又有“中国第一军犬”这样的话语在来回打转。
可平心而论,白嘉树认为这几次自己的行为是情有可原。因为季清和现在处境确实艰难,大家有目共睹,她昨天那样的狼狈。他认识她十年有余,第一次见她落魄至此。
更何况他白嘉树向来是最好心的人,最喜欢做慈善,中国慈善家他一直榜上有第一名的;他最乐善好施,见不得人有难,哪怕这人是他的前女友,哪怕和这位前女友有理不清的爱恨情仇。
所以他不是军犬,他只是太善良。
但——白嘉树在心中暗自告诉自己,善良就到今天,到此时此刻打止吧。
像昨晚送季清和回去时,在心中警告过自己的话语,此刻又重新再说一遍。
以这一次为线,再有下次就是越界了。他不能越界。
那边,白嘉树的电话刚挂断,季清和接到了继父张继宇的来电。
电话里,张继宇声音很轻,猜测是瞒着季姝,偷偷向季清和打来的。
“你妈定了今晚的机票回江城,我们现在在收拾行李。”
怕被季姝发现,他没有多言,与季清和交代了几句就挂断。
季清和依医嘱给鹦鹉喂药,屋内开着hippop音乐,她一边蹦跳一边吃药,好像鸟笼是Playhouse卡座。
相比鹦鹉的精神矍矍,季清和却显出几分心不在焉。夜幕悄然而落,她收到张继宇偷偷发来的另一条短信——
『清和,我们去机场了。』
张继宇多不容易,堂堂大教授成为传话筒。
季清和给鹦鹉喂晚食,问她:“你说我要去送送吗?”
她还有些话没和季姝说完的。
鹦鹉心思单纯,只喜欢蹦迪,她不理解季清和的意思,扑扇翅膀轻拍主人额头两下,以表安慰。
行动比思想先一步整理好,等季清和想清楚时,她已走到楼下。街门前车流如织,却没有闲车能送她去机场。
线上打车今晚异常拥挤,排队人数100起,叫公司的车来又要耽误些时间,怕赶不上季姝与张继宇那班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