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将她的包送了回来,里面东西都没少,就是皮革表面磨破了几道划痕。
她找出手机,里头有几个未接电话,是谢成业和其他几个同事打来的。最近一通是谢书毓打来的,想必是从他爸爸那里得知了她出事的消息,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
徐知岁给他回了过去,没响几秒就被按断了,过了会儿他的微信就传了进来,说自己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得知了今天早上的事有点担心她,问她今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徐知岁想答应,可那个“好”字明明已经打进输入框里了,发送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想到了祁燃。
他今晚是要住院的,不知道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胃口吃东西。
他助理应该过来了吧?听名字感觉是个年轻男人,不知道够不够细心,能不能照顾好病人。
他毕竟是为保护她才受的伤……
想到这里,那条消息更加发不出去了。
她按了删除,然后重新编辑:【不好意思,我今晚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见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很快得到了回应,很庆幸,谢书毓并没有问她原因。
第40章 阴天快乐(3) 帮你男朋友把衣服脱了……
下班撞上饭点, 医院门口的餐馆家家爆满,徐知岁在粥铺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一份适合术后病人食用的皮蛋瘦肉粥。
提着餐盒从电梯里出来,正好遇上住院部的同事在安排交接班。几个小护士打着巡房的名义往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里跑了好几次, 过了会儿又贼溜溜地跑出来, 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真的好帅啊!穿病号服还能帅成这样真没天理!”
“不仅帅, 而且来头不小呢!我听说他住院是副院长亲自安排的, 什么身份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一个年长些的护士提醒:“咳咳,你们清醒点,别忘了他是英雄救美才住的院。”
其中一个小护士撇撇嘴,“我当然知道, 我就是单纯垂涎他的皮相,又没真打算对他做什么。”
另一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算是明白咱们医院的那些男同胞们输在哪了, 换做我是徐医生,我也选里头这位!”
“当然!”
……
说话间, 有人看见徐知岁正朝这个方向过来, 立马收敛了笑意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几人噤声, 徐知岁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若无其事地和她们打招呼。
“下班了?”
“对, 徐医生来看朋友啊?”小护士笑容灿烂,眼眸里扑朔着八卦的光亮。
徐知岁笑而不语, 转身进了VIP病房。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地板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刚打扫过。
内间的房门是关着的, 徐知岁正要开门进去,忽的里间传来“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摔落在了地板上。
转动把手开门, 就看见祁燃半坐起身,扶着床头柜慢慢弯腰,作势艰难地去捡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水杯。
徐知岁眉心一跳,放下手里的餐盒就急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你干什么?医生不是说了伤好之前不能乱动吗?”
祁燃抬头望她,眼底闪过一丝光彩,却因为伤口传来的疼痛而再次皱眉,重重喘了两口气说:“你来了。”
徐知岁扶着他靠坐在床头,怕碰着他的伤口,往他腰后垫了两个高高的枕头,没好气地苛责:“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口渴,想喝点水,没想到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祁燃看着她笑,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嘴唇有干裂起皮的痕迹。徐知岁睇了他一眼,弯腰收拾地上的残局,好在掉落的是个保温杯,只需捡起来稍稍拖个地即可。
“你助理呢?不是说他会来照顾你吗?”
“他下午来过了,是我让他帮我去办点事。”
“那你就不能按铃让护士来帮忙?”徐知岁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流水声。
祁燃捂住胸口闭了闭眼,头靠在床垫上,“一点小事而已,不想麻烦别人。”
徐知岁赖得跟他白费口舌了,心想还是一会儿等他助理回来,交代他助理比较有效。
她洗好拖把走回床边,这才发现床的另一侧摆着一台正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页面停留在某个Word文档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她看不懂的研究数据。
显然,在她到来之前,他就已经不顾伤势投身工作了。
“你们公司是离了你就不能转了吗?”她耷拉眼角无奈地望着祁燃。
祁燃单手握拳抵于唇边,虚咳了声,“正好呆着没事,所以就想……”他打量了眼徐知岁的表情,嘴角再次勾起了笑,“好吧,下次不会了。”
徐知岁没吭声,面无表情地将电脑搁去旁边桌上,又转身拎来瘦肉粥,打开放在他面前。
“刚买的,趁热吃。”
“谢谢。”
祁燃撑着身子坐起来,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拿勺子,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他再次尝试,然而右手疼到麻木,始终用不上力,勺子在手上晃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扶着胸口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徐知岁皱了皱眉头,但仍旧保持站立的姿势没动。
理智告诉她,不能被他虚弱的外表给迷惑了。他右手的确使不上力,但左手是好的,刚才不是还能打电脑来着?难不成要她喂他?想都别想!
祁燃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重新低下头用左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吃得无比缓慢且艰难,不时还发出几声咳嗽,似乎是想告诉面前的人他现在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是否应该享受被人照顾的特殊待遇?
可徐知岁始终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双手插兜,冷眼旁观。
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况心里那个疙瘩始终都在,她狠不下心对他的伤情视而不见,可再亲密的举动她真的做不出来。
她扯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说起警方已经对季永贵进行刑拘,他的家人找到医院赔礼道歉,并且承诺承担祁燃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问他是否还有别的想法。
祁燃表示没有异议,一切交给警方就好。
碗里的粥还剩一半的时候,蒲新提着公文包推门进来,看见徐知岁露出惊愕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祁燃正好没什么胃口了,将粥碗盖上搁去一边,“没事,进来吧。”
蒲新这才讪讪地和徐知岁打了声招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厚厚递到祁燃手里,“祁总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这是钥匙和您要的书。”
祁燃不做声,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飞快将东西塞进了枕头底下,对蒲新说:“好,辛苦了。”
神神秘秘的,徐知岁想他大概又是弄了什么东西来打发时间,便无意多问。
不多久,有医生端着托盘来给祁燃换药,进来之后问了他一些术后情况,继而将目光转向徐知岁,无比自然地吩咐道:“帮你男朋友把衣服脱了。”
“……”
徐知岁愣住了,想来是她换了便服,又常年在门诊部呆着,这位上了年纪的医生并不认识她,所以一进来就误会了她与祁燃的关系。
“我们不……”
正欲开口解释,祁燃截断了她的话,“没事医生,我自己可以。”
说着他坐直了身体,温吞地用左手一颗一颗解开病号服的纽扣。
他的身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一类的,尽管胸口被厚重的纱布缠绕,可扣子解开的那一刻徐知岁还是瞥见了他线条分明的腹肌,一看就是常年健身。
她脸颊蓦地烫,飞快撇过脸去,捏了捏汗湿的掌心,“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从座椅上拎起包,快步朝门口走去。祁燃递给蒲新一个眼神,蒲新会意很快追了出去。
两人走后,医生拆掉祁燃肩上的绷带,一边观察他的伤口一边说:“你女朋友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
祁燃牵唇淡笑,“是,她脸皮比较薄。”
-
“徐医生,我送你回去吧。”
蒲新在电梯口追上了徐知岁,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朝她晃了晃。
徐知岁讶然回头,脸颊两侧还有尚未完全消散的红晕,“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天晚了,坐地铁不方便。祁总说,今天出了这事,你怕是心有余悸,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就让我送你吧。”
话已至此,徐知岁便没在拒绝,亦步亦趋地跟着蒲新去了停车场。
坐在宾利舒适的真皮座椅上,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祁燃说的没错,她的确心有余悸。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无数纷乱思绪交缠在一起,一闭上眼睛就是季永贵朝她扑来的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以及祁燃倒在她怀里时那种强烈的绝望感。
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极了。
她很难不去深想,如果……如果祁燃真的因此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为曾经面对他时的冷硬而感到后悔呢?
答案不得而知。
窗外霓虹闪烁,高楼鳞次栉比,蒲新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排的女人。
徐知岁转头之际,目光不经意与他对上,蒲新不着痕迹地挪开眼睛,继续开车。
“干嘛这样看着我?”徐知岁玩笑似的说:“是不是也觉得心身科也能遇上医闹,简直不可思议。”
蒲新尴尬地笑了笑,“没,就是在想原来您就是让我们祁总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徐知岁嘴角笑意消散,垂下眼眸,心事重重地揪着自己的背包带子。
“你在他身边工作多久了?”
“工作只要三年,不过我们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大学在同一个州,不同学校而已。”蒲新嘿嘿地傻笑了一声。
“是吗。”徐知岁语气微顿,“那这些年他身边就没有过别的女人。”
蒲新说:“看上他的自然不在少数,不过从未有过能入他眼的。为了他的终身大事,祁董没少操心!”
徐知岁不再做声,直到车子缓缓停在小区门口,她才淡淡地和蒲新说了句谢,然后交代了他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
蒲新听得极为认真,巴不得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备忘录里。
进了小区之后,徐知岁接到了秦颐的电话。
秦颐在外地出差,还是晚上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时候才刷到了徐知岁的采访视频。得知她被医闹,吓了一跳,连忙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两人正说着,徐知岁听到了一声细声细气的猫叫,循声望去,发现一只肥嘟嘟的银渐层正趴在一辆蓝黑色布加迪的引擎盖上打滚。
小家伙大概是一个人呆的太无聊,路过的行人又对它视而不见,开始疯狂地用爪子抓挠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