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不早了,徐忱送温俞先回了家,温俞本来只让徐忱送她到站牌处就好,谁知她上车的时候,他也跟了上来。
温俞坐车喜欢戴耳机,刚上车她就找到自己喜欢的一首纯音乐听着,看向窗外不再管徐忱。
徐忱也乖乖坐在她的旁边,只不过摘掉她的另一只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陪她一块听。
时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本来不太远的路程,忽地就远了很多,甚至会希望再久一点。
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树影和路灯被拉成一条条直线。
夜里车上没多少人,小灯也暗的很,不怎么能看清车里。徐忱的手轻轻捏了捏温俞的手指,捏的她突然回过头。
温俞低头看着交缠在一起的手,外面的黑影落在手背上,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包裹住,只能看到露出来的一点指尖。
两人掌心合在一起,徐忱的手加重了力度,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不愿松手。
等到公车到站后,两人才松了手,一块往小区走。温俞没再让徐忱送她去楼下,就在小区门外止了步。
她担心被温亚宁看到。
温亚宁是律师,遇事敏感,只要她一个表情不自然她就能猜出来七八分来。虽说她从不逼问温俞,不代表温俞不怕。
女人八卦起来的眼神,才是她最怕的。
可世事难料,墨菲定律。
温俞刚和徐忱讲完话,还没来得及道别就看到温亚宁出来送好友出门,几个人撞了个正面。
她连让徐忱藏起来的机会的没有。
当着温亚宁朋友的面,温俞得保持礼貌,还介绍了徐忱给所有人,说是自己的同学,一块出去玩刚送她回来。
温俞趁乱让徐忱先跑了,徐忱也自然听话,毕竟还没做好准备,也不敢见鼎鼎大名的温律师。
徐忱一路小跑去了大街,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在车上给温俞发了短信告知自己的行程让她不必担心。
林舒给他也打过电话,他回过去是问他的位置,他平时出来必须每隔一个小时给林舒报备,否则不能出门。
这种机械式的被在乎,被担心,是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即的。
徐忱到家后,手里还提着温俞买给的试题,林舒看到他手里的试题直夸自己的儿子上进。
林舒从前教过书,这些年虽然一直是家庭主妇,倒也一直关注着许多有关教育的新闻。
她翻了翻试题觉得不错就让徐忱洗完澡收拾下就回房间去这试题,还不停地提醒他关于高考的许多事。
徐忱听惯了,又碰巧心情不错没觉得这话招人烦,就一直听她林舒说着。他拿着试题进了房间,林舒也跟了进来,继续絮絮叨叨和他说好好学习之类的老话。
他随便找了张试题放在桌面上,把之前做过的试题整理好打算放到书架上,谁料他刚放上去,林舒却突然没了声音。
等到徐忱察觉回过头时,林舒正看着书架上的某处发呆,表情疑惑,抬手指着那个地方,问他:“那是本什么书?”
林舒早已经为徐忱计划好了所有,他的书架上除了高三的复习资料,还有许多关于医学的书,为的是他大学的时候比其他人起点高。
只是她看到书架上有一本书被反着放,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徐忱拦在林舒面前,想要推林舒出去,顺便将这事搪塞过去。可林舒不是随便糊弄过去的人,不听徐忱解释,直接过去书架上拿出来那本《犯罪心理学》。
在这本书里夹着的是一张关于警校的简章,时间是三年前的,边角已经泛白,像是被看过许多次。
林舒对上徐忱慌张的眼神,眼里忽地像是含着泪,声音发颤:“你的?”
“不是。”徐忱忙着解释,从林舒手里拿过书,“同学推荐我看的,里面的那个应该是他夹的。”
“真的?”
徐忱把书放回原位,背对着林舒,强扯着笑容:“真的,我不怎么感兴趣,您看我书都放反了。”
这样搪塞过去林舒再没多问,毕竟自己的儿子那么乖,肯定不会撒谎的。
在林舒眼里,他的梦想就是曲大医学院,即便他的成绩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他也只能报曲大医学院。
因为,这是徐忱的梦想。
林舒离开后,徐忱松了口气,靠在书架上一言不发。还好林舒信了他的话,他总不能又把林舒气到住院,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哥哥。
还好,这年的初始运气不算太差。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人,说要陪他。
第38章
夜里徐忱坐在桌前,等到林舒去睡了,叮嘱他也要关灯睡觉后,打开了那本已经很旧的笔记本。
他一页一页慢慢翻着,直到翻到了某页才停下,指尖缓缓摸索着那一页,眸色渐渐暗下来,沉默了很久。
2011年12月6日,阴。
班级里转来了新生,是个男生。
老师让我负责照顾新同学,他看起来不太开心,总是阴沉着脸,和他的名字不太像,我总觉得这名字应该是个阳光少年才是。一天下来我发现他总是盯着我的背后看,我每每转头都能看到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怨恨。
2011年12月14日,阴。
今天下午有节体育课,我去处理了学生会事宜没能去上课,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 课。后桌的她不见了,我不知为何看去了新同学的位置,他也不在。
老师说,他们请假了。
同学们说,新同学打了她,她伤的很重。
我是班长,是妈妈的乖孩子,不该听别人的八卦,更不该多管闲事。
可那不是闲事,她是我喜欢的人。
我又忘了,妈妈说好孩子是不会早恋的,我不能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只是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像极了冬日的暖阳。
2011年12月29日,雪。
临江下了场大雪,这天又出了事。
老师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去了器材室,我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操场的白雪皑皑里有一片血红。
器材室里也有好多血,我不知道是谁的,可我知道她不见了,新同学也是。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她的隐私,我不能过问,即便是路人那里的八卦我也不能听。
今天下了场大雪,我总觉得,这雪得下好多天。
徐忱慢慢往后翻着,这一页又一页他在这三年里看了无数遍,看着哥哥把自己的心意藏在心里,看着哥哥眼里的温俞。
这本日记里关于新同学的记录只能用恶心来形容,他一直想不出这人是谁,如今却也了然。
宋祁阳。
他早该猜到的。
-
一路从小区外往回走的路上温俞惴惴不安,这算是第一次让温亚宁正面撞上了徐忱。
不该心虚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和同学出去看了个电影,逛了逛,什么也没做,不需要心虚。温俞在心里倒数,温亚宁走到她的身侧,还是问了出来。
这时候她们刚进家门,温俞在换鞋。
鞋柜里徐忱的鞋子还端正放在里面,她的眼睛盯着那双鞋子,听到了温亚宁的质问:“是他?”
温俞淡定答:“嗯。”
“你不提我还以为你和诗意出去了。”温亚宁轻轻拍了拍温俞的后背,“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什么。”
温亚宁显然不信:“妈妈在你柜子里看到了男孩子的衣服。”
“不是。”温俞开始面不改色狡辩,“只是衣服买大了。”
现如今冬季的衣服大部分是不分男女款的,她随便扯了谎,打算糊弄过去。只是温亚宁的表情是看她像是在审犯人,甚至有种不说清楚就没完的架势。
温亚宁很少跟温俞这样,她坐在沙发上,手指略带深意地敲了敲扶手,问她:“内裤也是?”
温俞手一紧,手藏在衣袖里攥着一角,没想到藏在角落里会被温亚宁发现。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慌张,问道:“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翻我东西?”
看到温亚宁表情一怔。
温俞成功甩锅。
“妈只是……”温亚宁一时想不出个好理由解释,她确实是因为疑心翻了温俞的柜子,也没想过会看到那些衣物。
“妈也没说你这样做不对,只是想问问你和那个男生是在交往还是只是朋友?毕竟你都把他带到家里来了,妈妈总得有个知情权是吧?”
温俞坐下,也自知这样贸然做决定不对,语气也放的缓和了些:“我让他在家住过,也把钥匙给他了。他哥去世后他在家里过得也不好。”
“这点小事,为什么不敢告诉妈妈?”
“因为把男生带回家里这种行为……”
温俞话说了一半,被温亚宁打断:“什么样的行为?妈妈知道我们家小鱼儿是因为过去的事不想妈妈担心,但是这样没必要知道吗?”
“你从小就很懂事,比别人家的孩子都要懂事,妈妈只是想你有什么事能告诉妈妈。”温亚宁说,“而且别觉得这样不好,你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决定就好。你这么乖,才不会做让妈妈担心的事,所以妈妈很放心。”
“何况他哥是个好孩子,他又会差在哪里?”温亚宁慢慢道,“那男生看着挺乖的,看到我的时候吓得像个笨小孩。”
这时候温俞在想,原来温大律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可一点都不笨!
满脑子的……
温俞不打算往下想。
洗漱好以后温俞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又把衣柜里徐忱的一副往里放了放,还有她买给他还没用的内裤。
遇见徐忱以后她干了太多自己从前不干的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都是她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