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没记错的话,最乱的时候你也被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她怕被您连累,就向你提出离婚,跟你划清界限?”邵耀宗问。
杜局:“看来真长进了。”
邵耀宗倍无语,又借机挤兑他。
杜春分却是不信:“就这点事?”
杜局不敢再多嘴。
以往谨言慎行习惯了。到了这里觉得无比安全,时常掉以轻心,结果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事也被她给翻出来。
杜局干脆静静地看着她。
杜春分:“少来这套。这么点事也值得你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看来你师傅没白教你。会的成语还不少。”
杜春分瞪眼:“别又想岔开话题。老实交代!”
“小杜,你让我怎么说?当初你让我赶紧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我信誓旦旦地跟你保证,不需要。”
杜春分实话实说:“我能理解。那时候你三十来岁,年富力强,可以照顾自己。工作危险,也怕连累别人。后来工作稳定,年龄大了,找个人照顾我还不同意,我成啥人?”
杜局:“这只是其一。”
邵耀宗不禁问:“还有其二?”
这也是杜春分想问的话,忽然之间她明白了,“老杜,你一直不敢说,是不是怕我嘲笑你?一辈子结两次婚,前后两个媳妇都跟人跑了?”
杜局佯装生气起身走人。
邵耀宗的脚比脑袋反应快,待他意识到做了什么,已拦住老丈人的去路。
杜春分一把把她爹拽回来:“可以说了吧。”
杜局叹气:“真的不太好说。”
杜春分抄起手边的板凳。
邵耀宗赶紧夺走:“爹,还是说吧。小心您只能啃窝窝头。”
“那我就大概说一下?”杜局一看闺女瞪眼,“从头说,从头说行了吧。”
杜局:“说起来有十多年了。”停顿一下,看闺女:“这么久的事,换成谷子都发霉了,还有必要说吗?”
“就是发霉了才得见见太阳。”
杜局失笑:“行吧。见见太阳。十四年前,我调到公安局,工作日益繁琐,经常把办公室当家,当时的厅长便让我再找一个。你在老家我都不敢接过来,哪敢连累别人。
“出来进去都有警卫员,我有事可以找警卫,没必要再找就拒绝了。本以为他放弃了。三年后我挂职副市长,虽然有好几个副市长,分给我的活不多,那也比以前忙。
“正好是六一年,咱们国家最困难时期。厅长旧事重提,先说他给我介绍的那位家里困难,接着又说那女人等了我几年,很崇拜我这样的人。娶了她有人照顾我的生活,我也算救人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寻思着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不能天天吃食堂是不是。”说完心底很是不安,不敢正眼看杜春分。
杜春分忍不住问:“你就不能自己学做饭?”
杜局惊得微微张口。
杜春分不禁皱眉:“懒死你算了!”
杜局失笑。
“还笑?”杜春分诧异,她爹有受虐倾向吧。
杜局不敢笑:“小杜,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
“听清楚了。那个女人跟林伟杰一个德行,希望靠结婚改善家里的生活。”
杜局叹气:“我可以再娶,说明不是特危险。也可以把你接过去。你明白吗?小杜。”
杜春分明白了。
合着闹了半天她爹一直不敢说,不是怕她嘲笑他跟武大郎一样,两个媳妇都留不住啊。
杜局:“你的厨艺很好,以我的职位完全可以把你安排到宁阳饭店。我没有那样做,反而娶了别人。小杜,就没什么想问的?”
“那你为啥不去接我?”杜春分如他所愿问出口。
杜局叹气道:“我一直觉得你跟着你二叔比跟着我好。我工作忙,早出晚归不着家,家里那个还是你后娘,外面还有危险,我怕你受伤。”
“这不就结了。人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你去接我我也不去。那里又没我师傅,没我朋友。反而有我最讨厌的师兄。”当时杜春分也不知道她二叔二婶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
杜局很意外她会这样说:“你不怪我?”
“不怪。你不去接我,后来也遭报应了不是吗。”
杜局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道:“对!我被人抛弃了。”
“那咱扯平了。”
杜局的眼睛酸,不禁使劲眨了眨眼睛:“好。扯平。那这一页算过去了?”
“没有!”
杜局落到实处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你刚才说十四年?”
杜局点头:“十四年怎么了?”
“后来又说三年后挂职副市长。也就是说十一年前的事?”
杜局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敢随便搭话,轻轻点点头。
“十一年前结婚?五年前离婚。中间六年啊。你那时候应该不老。不可能没孩子吧?她不会跟薛旅长的爱人一样,私自把孩子拿掉了吧?”
杜局的脸色微变,这个闺女确实是他闺女,真有想象力。
“真的?那个杀千刀的女人!”杜春分忍不住大骂。
杜局:“你想多了。”
“没有?”
杜局反问:“你和小邵结婚几年了?”
“我们——”杜春分摇头,“你我情况不一样。我们有四个孩子。我们是二婚。你虽然是二婚,听你刚才的意思那女人头婚。还说等你三年。就算厅长第一次为你介绍的时候她二十八,三年后也才三十一岁。三十一可不老。”说着话不由得打量他一番,“难道是为了我?”
杜局好笑:“瞎看什么?”
“那就是你不行。”
杜局的呼吸一窒,转向邵耀宗:“管管你媳妇!”
“她是您闺女。”
杜局噎了一下:“小杜,你真想多了。”
“那就是她不行。说什么等你几年,崇拜你这样的人。我看没人要还差不多。”杜春分忍不住嫌弃,“没想到,老杜,你被女人骗一次不经心,还能被骗第二次。亏你以前还是干情报的。”
杜局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你也说我是干情报的。谍报人员又不是中医,号一下脉就知道她腹中有没有病。”
“你这样说也对。我以后不会再劝你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你还是一个人吧。再被骗一次,我都没脸去给我爷爷奶奶上坟。”
杜局想笑:“跟你爷爷奶奶有什么关系?”
“咋没关系?”杜春分不禁拔高声音。
杜局投降:“好,有关系。这篇可以掀过了吧?”
“不行,你得跟我学做饭。这个大革命不知道闹到哪辈子,不能天天下馆子吃食堂。”
杜局张了张口,万万后悔没有顽抗到底,
“小杜,这个玩笑不好笑。”杜局苦笑着说。
杜春分:“谁跟你开玩笑?从明——不,从今天开始。”
杜局又找邵耀宗:“真不管管?”
邵耀宗心说,也得我能管得住才行。
“春分,爹都六十了,还让他学?你这不是折腾他吗。”
杜局连连点头。
杜春分:“活到老学到老。否则早晚得老年痴呆。”
“我——你别咒你爹了。小杜,我这才过几年安生日子啊。”
邵耀宗赞同:“春分,爹,说句你们都不爱听的,紧吃能吃几年。”
杜局顿时忍不住说:“你这话我真不爱听。”
“爹,我可是在帮你。”
杜局:“帮我就闭嘴。”
邵耀宗连连点头:“行。那您说。”
“我说?”杜局想了想,“我说完了。”
杜春分好奇盯着他:“那种情况下,那个女人要跟你离婚撇清关系,你是不是跟薛旅长一样难过?”
“我跟她没孩子。小杜,这一点我可以拿你爷爷奶奶发誓。”
杜春分:“薛旅长一年多才缓过来。那你是他的零头?”
一个女人而已。
真不至于。
杜局:“你太看得起她。也太看不起你爹了。”
邵耀宗不禁说:“她肯定没岳母漂亮。”
“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我没见过?”杜局问。
甭说他在国军那些年见过的官太太。
当年他和前妻在外人看来感情甚好,突然离婚对外没法解释。前妻就让他自己想办法。杜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移情别恋。
浪荡半年,再跟他前妻离婚,果然没人问他离婚原因。那半年风花雪月的日子,可是见过不少美人儿。环肥燕瘦,摩登女郎,大家闺秀,应有尽有。
别说厅长介绍的贤妻良母型的。军统培养的妖精也不可能让他沉溺其中。
邵耀宗想到老丈人那段光荣岁月,“我忘了。沈雪那样的女人天天把您当大少爷一样伺候,您都能给人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