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政委和蔡营长意识到他们一起回来的,于是从墙上下来,从大门进。
不过一会儿,廖家和蔡家一家四口都来了,团团围在杜春分周围。
廖政委恍然大悟:“我闻着就像炒栗子。可惜进入思维误区,以为这里没人会做,就没往这上面想。
杜春分用筷子夹几个:“尝尝。”
一群孩子看着他,他可不好意思。
待板栗不烫了,廖政委先剥几个给甜儿姐妹四个,然后给他家俩孩子。
江凤仪忍不住咽口水,“放点糖稀就更好了。”
廖政委不禁看爱人,她可真会吃。
“小杜,让你嫂子炒!”
江凤仪往后退,开什么玩笑,她还想尝尝栗子呢。让她炒明年这时候也吃不上。
杜春分想笑:“嫂子,炒这个不难。难的是这些栗子得一个个开口。”
江凤仪看到板栗中间裂开的那道:“不是自个裂开的?”
廖政委又想数落她爱人,你裂开一个试试。
江凤仪意识到问了句废话,笑着打哈哈哈:“无知,无知。”
杜春分又翻炒一遍,“差不多了。你们谁吃谁自个拿。”
甜儿和小美同时伸手。
杜春分朝俩孩子手上一巴掌。
姐俩的动作整齐划一,瘪嘴,嚎啕大哭。
邵耀宗不等她俩哭出来,道:“你娘说的不是用手。用筷子。离远点,爹给你们夹。这些石头热的能烫熟鸡蛋。”
杜春分想起一种东西,在札记里看到的,“你们吃过石子馍没有?”
满院子人都看她。
杜春分:“这些石子洗干净,烧热,然后把饼放里面,用石子的热度把饼烤熟。”
一群人一年下来也吃不上几次白面馍,更别说那么费事的吃法。
杜春分不禁说:“我也没吃过。以后日子好了,我得试试。”
邵耀宗给她一双筷子,有闲工夫瞎做梦,不如帮他捡栗子。
院里有风,栗子一离开石头,不消片刻就不烫了。
栗子是杜春分费劲弄的,一群大人就先紧着她的四个孩子。
杜春分把栗子全捡出来就不许四个小不点吃了。
姜玲劝说:“还没吃饱,再吃几个吧。”
杜春分的态度很坚决:“不行。这东西实在,喝点水就饱了。再吃就撑了。”
搪瓷缸子里整天备着凉白开,邵耀宗立即往里面加点热的给几个孩子喝。
甜儿和小美不信杜春分。
然而,喝几口就忍不住打嗝。
廖星剥的栗子本来都放甜儿嘴边了,手腕一转,塞自个口中。
廖政委笑着打趣:“晚饭不用做,又省一顿。”
杜春分往外面看一眼,收回视线道:“你们快吃吧。”
江凤仪就在她对面,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头看去,陈月娥从门口过去,也不看路,眼睛往里面瞅。
姜玲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衣角。没等她问,陈月娥过去,跟刚刚过去的人的衣服颜色一样一样。
姜玲不禁问:“她又想干嘛?”
杜春分:“好奇呗。回头要是问你,就说板栗。这个味道只要吃过的人都能猜到。”
蔡母不赞同。
杜春分笑道:“反正她也不会做。”
蔡母放心了。
粥快好了,杜春分可没打算留饭,于是找几个碗把剩下的板栗平分。
他们带回家慢慢吃,杜春分盛粥,跟邵耀宗两人喝粥就板栗。
原以为陈月娥一定会去山上找板栗,没料到她先到处嚷嚷。
翌日清晨,杜春分到副食厂,卖鱼的职工都知道她炒板栗,还问她板栗是不是在山上捡的。
杜春分一点没拐弯抹角,很爽快的承认。
有人问咋做。
杜春分直言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好做。
这时职工们想起她是大厨。
托文思豆腐的福,家属区这边人人都知道杜春分是名副其实的大厨。
好比文思豆腐,就算知道咋做,没那个刀工也做不出来。
他们误以为炒板栗也需要这种技巧,顿时没心情再问下去。
杜春分耳边清静了。
陈月娥找人打听没打听到咋做,反倒打听出炒板栗不好做,只有杜春分那种大厨会。
陈月娥不信邪,她从邵家门口来来回回几次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一口大铁锅和铁勺啥也没有。肯定像炒菜一样搁锅里炒。
九月十九日周日早上,杜春分和蔡母上山。
杜春分往腰间绑一件衣服和一把镰刀,万一腿软也能及时把自个绑树上,或用镰刀勾住树杈借一把力。
她在树上敲松塔,蔡母在树下捡,两箩筐满了,俩人就回家。
早上做饭的时候路上没啥人,杜春分不需要防陈月娥,这次就把松塔倒她家路上。小院空的地方都被她种上菜。黄瓜秧辣椒秧弄掉,改种萝卜和白菜。边边角角也没放过,种的小葱和大蒜。
早饭后,蔡家婆媳二人在邵家剥松子,杜春分炒之前剥的松子。
邵耀宗也在。院里人多,说说笑笑热闹,甜儿没往外跑。只是她也不老实。一会儿去卧室看看睡觉的小石头,一会儿趴她娘身上,一会儿嚷嚷着帮忙剥松子。
她不哭闹,杜春分也懒得管她是上天还是入地。
砰!
砰!
砰!
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似的。
众人不禁安静下来。
又砰地一声,平平和安安吓得找杜春分。
杜春分把孩子拉到怀里。
邵耀宗在拧衣服,胡乱往盆里一扔,水花飞扬,顾不上身上的水珠,风一般往外跑。
蔡母和姜玲吓得起身。
然而蔡母一看杜春分坐如钟,跟个大仙似的,拉住儿媳妇,冲杜春分努努嘴。
姜玲安定下来:“嫂子知道咋回事?”
“我昨天下午下班回来看到陈月娥家门口有剥开的板栗外壳。早上去公厕上大号,碰到她端一盆洗好的板栗回家。看到我还仰起那高傲的头颅。”杜春分不禁往东边看一眼,“再傲啊。再傲板栗能把她炸上天。”
蔡母张了张口,她莫不是听错了。
“洗——板栗?”蔡母嘴巴干涩地问。
杜春分点头。
蔡母又张了张嘴,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因为一件事无言以对,而不是被人挤兑的语塞。
姜玲定定神,问:“邵营长不知道?”
杜春分:“他知道啥啊。他以前又没吃过。那天我快炒好了他才回来。”
姜玲无法想象邵耀宗此时此刻的表情。
原以为哪里打枪或发生雷爆,结果跑出去一圈,来自陈月娥的板栗。
邵耀宗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他大步往东跑,结果越往部队声音越小,退回来声音越大,到孔营长家门口,嘭地一声,孔营长从厨房出来,俩人四目相对,别提了。
一个想转身走人,一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者自然是邵耀宗。后者只能是孔营长,太他娘丢人。
可同在一个部队,不知道此事就算了,知道还装不知道面上过不去。
邵耀宗怕被那奇怪的声音伤着,立在门口问:“出什么事了?”
“没,没。月娥在做爆米花。”
邵耀宗“哦”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立马回家。
杜春分听到“爆米花”几个字险些笑喷。
亏孔营长想得出。
蔡母嘴一撇,满脸鄙视:“糊弄谁呢?谁不知道爆米花多响。跟人家办事打铁炮那么响。隔二里路都能听见。哪是她那个声音。”
杜春分心说,那也不是自制爆米花的声音。
思及此,杜春分计上心头,耐着性子把松子炒熟,围裙一拉,让蔡母把松子筛出来,她去副食厂。
十多分钟后,杜春分拎来几斤小玉米,有红的有黄的,乍一看还挺好看。
蔡母不禁问:“煮玉米粥吗?你这个不行,煮不烂,得用你家的小磨盘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