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那个性子,甭说他爹娘,要是她爹娘活着,惹到她了她也敢捶他们。
赵政委笑道:“我会吩咐下去,不论谁找你和小杜,都让他们在大门外等着。”
大门离军属区三四里,孩子到不了那边。
邵耀宗心下大安:“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赵政委道。
师长补充:“理由你自己找。”
邵耀宗想起一件事:“我爹娘可能会写信过来。信不能让邮递员送过去。”
赵政委和师长互相看了看,赵政委揽下此事。
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得杜春分配合。
邵耀宗立即回家把此事告诉她。
杜春分一听沈雪和梁冰长得一模一样,顿时瞠目结舌。
她想过叛变,想过安插,唯独没想到这点。
杜春分一边帮邵耀宗收拾行李一边问:“确定不是双胞胎?”
邵耀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相似很正常。再说了,其中一个二十岁就死了。现在的梁冰跟二十岁的沈雪一样,不等于四十岁的沈雪跟四十岁的梁冰一样。照片跟本人像,不等于真人跟真人一模一样。”
杜春分拿一百块零钱。
邵耀宗瞧着那么大一卷,道:“我是出公差。”
“穷家富路。”
杜春分把一卷钱拆成五份,一份放他不穿的衣服里面,一份放他不穿的鞋里面,一份放他军官证里,一份示意他塞脚底下,一份示意他塞上衣兜里。
邵耀宗微微张口,“你——”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兵多年,探亲回家,来来去去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可不论他爹娘还是前妻,从未说过“穷家富路”,更没有像杜春分这样周到。
邵耀宗的喉咙憋得难受,忍不住拉住杜春分的手。
杜春分还在想梁冰沈雪的事,措手不及,吓了一跳。
邵耀宗意识到他在干什么就想松手,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干咳一声,没话找话,“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军人!”杜春分不禁眨眼,他又咋了。
邵耀宗:“我能被你摔倒在地,那是因为你是我媳妇。”
“你再快也没有小偷的手快。人家就是干那个的。”杜春分看向他的手,还不松开?
邵耀宗被她看得不自在,慢慢松手,“我爹娘那边你别担心,有了大门,他们来了也进不来。”
杜春分才不担心。
她连小鬼子都不怕,还怕两个老东西。
“那就好。”杜春分挑邵耀宗爱听的说,“平平和安安比一年前好多了。以前不想吃糟鱼也不敢说出来。早几天都敢跟我说喜欢吃鸡蛋面。”
杜春分蒸糟鱼一定得热窝头。
干吃窝头可不行,所以得煮粥。
如果做鸡蛋面,那她就别想煮粥和蒸糟鱼。
邵耀宗想通这些忍不住笑了:“挺好。”
杜春分点头:“是呀。再过半年估计能忘得差不多。”
一年都熬过去了,半年也快。
邵耀宗把衣服塞包里,“师长和政委让我自己找个理由。”
杜春分:“你爹摔断腿,拍电报让你赶紧回去。”
邵耀宗的脸变了颜色。
杜春分就知道他不高兴,“为了国家,为了部队,为了人民。咋了?别人的爹娘祖辈可以牺牲,你爹娘不行?”
邵耀宗无言以对。
杜春分:“又不是你说。你走了,人家问我我说。”
这样邵耀宗尚可接受。
让他诅咒他爹娘,他真说不出口。
要搁半年前,杜春分这样说,邵耀宗一准跟她急。
杜春分看了看邵耀宗,并没有因此生她的气,说明又进一步。
胜利在望。
杜春分心情不错,“晚上吃挂面吧。几个孩子念好几天了。”
邵耀宗:“你卤的小肠呢?”
菜做多了,杜春分说到“面”字就想好怎么吃。
白面条捞出来,浇一点卤汁,放两根小肠卷拌匀了吃。
孩子胃口小,杜春分把一根小肠卷一分为二,一个孩子一半。
小肠卷在热汤里泡小半天早软了。由于缠成卷,软而不烂。小肠没啥油,虽然有一点点肠臭,可浸透了卤汁,吃起来反而臭香臭香。
邵耀宗起先还担心咬不烂,轻轻一咬,烂而劲道,非常意外,“我觉得比大肠好吃。”
甜儿歪着小脑袋:“我也觉得比大肠好吃。娘,我还可以再吃一个。”
杜春分:“面吃完,汤喝完。”
甜儿摸摸她的小肚子,喝完还咋吃啊。
她啥时候能长爹那么大啊。
中午虽然有太阳,早晚还是冷,所以堂屋的烤炉一直烧着。
杜春分朝甜儿脑袋上撸一把,小孩老实下来,她就朝烤炉走去,放一圈红薯。然后又把烧水壶拿过来,洗几个鸡蛋放水壶里。
鸡蛋煮熟,水烧热正好留着待会儿刷锅洗碗。
邵耀宗知道是给他准备的,“城里什么都有。”
“火车上没有。留路上吃。带着搪瓷缸子。现在天冷,凉的容易闹肚子,打点热水泡着吃。再拿个勺子吧。”
小美顾不上吃小肠:“爹干啥去啊?”
杜春分:“回老家。”
小美好奇地问:“哪个老家啊?”
杜春分看向邵耀宗,说还是不说?
邵耀宗不明所以。
杜春分:“你爹的爹娘家,滨海。”
平平和安安猛然抬起头,嘴里的小肠卷“啪嗒”一下掉碗里。
邵耀宗可算知道她啥意思,赶紧给孩子解释,“爹去办事。别担心,爹有枪。”拍拍身上的枪。
平平和安安才四岁,又不像小美和甜儿看过电影,压根不知道枪是干啥的。
杜春分:“比大刀厉害。别看它小,对着人的脑袋,人就死了。”
平平和安安睁大眼睛,一脸茫然,无法想象。
杜春分微微叹气,“甜儿知道吧?”
甜儿点了点头,连说带比划给她俩解释。
平平抿抿嘴唇,大着胆子说:“爹,他们不好,爹,杀了他们。”
第37章 迟迟不归
邵耀宗惊得耳朵发蒙,这孩子说什么?她知道什么是“杀”吗?
平平虚岁不过五岁,哪知道“杀”是什么。
甜儿的意思死了就见不着了。
平平不想再见到他们。
邵耀宗嘴里发苦,想解释那是他爹娘啊。可他爹娘拿着他的钱,对他的孩子不管不问。可能还非打即骂。算什么爹娘。
杜春分把孩子拉到怀里,用她认为最温柔地语气说:“平平,我们不可以杀人,杀人是犯法的,会被关起来。不过你爹虽然回老家,但不是去找你爷爷奶奶。”
平平和安安不懂,不找他们干嘛回去。
杜春分:“还记得张连芳吗?”
甜儿和小美点了点头。
小孩的想法杜春分搞不懂,怕说错了就让她俩解释。
平平和安安一听张连芳是好人,不再阻拦,警惕的表情收起来。
邵耀宗心里松了一口气。
杜春分捧起平平的小脸揉揉,“娘厉不厉害?”
平平使劲点头。
安安小声说:“娘厉害。”
杜春分:“你爷爷奶奶打不过孔营长,孔营长打不过娘,有娘在,咱不怕。你爷爷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对。”
邵耀宗不由得转向杜春分,而扭头之际扫到安安露出一双小米牙,平平的眼睛笑成月牙儿,显然被杜春分的话愉悦到了。
邵耀宗暗暗叹了口气。
杜春分摸摸平平的小脑袋,放她去吃饭。可一看到孩子稚嫩的小脸,还是不放心,因为孩子太小:“这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甜儿,廖星和廖云问你爹干嘛去了,你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