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什么,严北承蓦地一顿。
望向季宁的眼睛动了动。
对上他的眼神,季宁捏伞的手指倏地攥紧。
空气无端沉静下来,雨声都被衬得大了起来。
严北承站在雨幕里,那双眼睛沾了湿气,愈发显得深黑,晕染着墨一般。
他静默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几下。
顿了顿,缓声开口:“刚才……”
“刚才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季宁急急截住他的解释,生怕他不信似的,又强调着补了句,“你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
雨幕不止,初春的雨像是进过冰箱冷藏柜,空气中都泛着寒凉。
似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季宁扫了眼不远处一家便利店,又语气平常道,“你可以去便利店买把伞。”
“我淋不淋雨跟你也没关系。”
气氛凝成冰。
季宁抿了抿唇,“那我先走了。”
她说着,抬脚就要离开。
在原地静了几秒,严北承深吸一口气,去拉季宁的手腕。
季宁没往外挣。
不知怎么,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委屈。
她别开脸,强行压下眼睛里的酸涩。
僵持中,有手机铃声响起。
严北承没松开她,另只手接起电话。
这么近的距离,加之四下安静,电话那端路叙一板一眼的汇报听得清楚:“严总,刚刚销售那边来消息,说是顾小姐得知您给的是东格销售的电话并没有生气,反而……
彼端稍顿了顿,才又道:“订购了一百辆A5L。”
“走合同预付定金,直接从静北区车厂出货。”严北承神情无任何波动,言简意赅吩咐。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向季宁,片刻后,握着她的手轻轻使力,将人带进怀里。
他身上淋了雨,湿哒哒的,贴过来并不怎么舒服。
可仿佛有种魔力,一下子抽走了四下的动静。
唯有他的声音,落在耳边。
很轻,很缓,夹杂着浅浅的无奈。
“或者你来教教我。”
“怎么哄你。”
季宁早已怔在原地,连呼吸几乎都忘了。
他给没给电话,给了谁的电话,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季宁一直都知道,重要的是她。
她为什么那样生气,这样委屈。
夜色浓郁,雨声静谧。
季宁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
从未有过的,鲜活。
像是在胸口养了一只漂亮的小鹿,它衔着花,蹦蹦跳跳地跑来提醒你——傻子,别再自欺欺人了。
第32章 自己人
雨夜的大街上, 季宁撑着伞往最近一个地铁口走,后面跟着严北承。
他没有站在伞下,静静落后在两三步远的雨幕里。
这种状态自季宁从他怀里退出来就一直保持,便利店已被远远甩在后头。
三月初, 说早春都有点勉强, 寒凉在周身肆虐。
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似乎也变得无比漫长, 季宁脚下毫无征兆一停。
放弃了搭乘地铁的打算。
坐上出租车后, 她便偏头望向车窗外,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身侧男人的目光。
雨水模糊车窗, 彩色霓虹留在玻璃上蜿蜒的水纹里。
季宁恍惚又沉默地盯着看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手指动了动, 摸出包里手机,打开某款理财App。
看到她买的那支股票又涨了很多,她抿了抿唇,总算活过来一点。
她和严北承,家世背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她对他的这份喜欢虽然不可能有着落,但她也不想一直背负着一百七十万的耻辱。
在喜欢的人面前, 她还是想有那么一点点尊严。
恍神间,车子抵达她住处楼下。
雨停了,风里仍满是沁人的凉意。
透过半降的车窗, 严北承静静望着那道默然离去的背影, 忽然喊了一声:“季宁。”
季宁回头。
“四月十七号之前卖掉。”他说。
-
那晚过后, 很长一段时间季宁没再遇见严北承。
当天夜里她便向IC申请,主动揽下了去外地的项目。
出差经费多,而且, 她也不想给自己留有任何遇见严北承的机会。
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季宁没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放任自己陷入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日复一日地出差,生活维持在异常忙碌状态,有时候甚至一天奔波于两个城市,足迹渐渐遍布大半个中国,却独独没再回过东格总部。
缺觉严重,每天披星戴月回到住处倒头就睡,完全无暇想别的什么。
同事们都说五月开始慢慢进入淡季就好了,可季宁却总有种错觉——这种昏天暗地的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东格到底是甲方,再刻意避开,还是免不了要打交道。
四月中旬,季宁再次回到东格总部,财务部转一圈,没有刻意去听,还是收获了严北承从国外出差回来的消息。
季宁捏着文件的手指紧了紧。
那天她比以往下班都要早,各类审计报告合同和电脑统统塞进通勤包,把工作带回家去做。
之后几天也都是如此。
直到四月十七日这天。
阳光一早从天边绽开灵金色光芒,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黄历上的出行黄道吉日。
可季宁一踏入东格大厅,便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员工们小心翼翼交换着眼神,却各个安静如鸡。
对于高层领导出轨这种桃色新闻,东格员工讳莫如深,百思的人关起门来谈论得可是毫不避讳——
“今天早上爆出来的几张照片你们看到没有,孟优意现身某产科,说是疑似怀孕,我看八成就是,那肚子都要遮不住了!”
“是的呢,不过话说回来,严家这位是不是就对女明星情有独钟啊,早前他不是就被爆出轨过黎枝吗?”
“可不是,黎枝当年就是因为这个退圈的呢!”
“欸对,黎枝现在也没人报道了,还在意大利吗?”
“前段时间不还有传言说她已经去世了么,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当年她那部《明西水》真的美到没朋友,我小时候看真的惊为天人……”
季宁默默听着这些议论,视线长久停留在手机里理财软件上,庆幸自己当初听进去了严北承的提醒。
出轨的这位是严礼征的父亲,也就是严北承的大伯——严晋。
第三者是个颇具流量的带货网红,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跟季宁之前买的那支股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
自负面消息爆出,季宁之前买的那支股股价盘前一度暴跌,开盘后更是直线跳水闪崩,仅四十分钟就触及跌停板。
同事们的八卦还在继续。
“东格股市已经开始动荡了,刚刚看到严总的车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事紧急赶回来的。”
季宁握着手机的手一紧。
有女同事立刻惊喜接话:“严总回来了?!”
“你这么激动干嘛?”旁边同事暧昧打趣。
女同事脸色微红,绷着气势回:“严总好看啊!你还说我,昨天不知道是谁哀怨说严总不在,来东格都没动力了。”
“可别瞎说啊,我那只是单纯站在欣赏颜值的角度,我一小小打工人,头没那么铁,真的怕姜语那长长的指甲伸过来手撕了我……”同事半开玩笑地说着,边收拾东西下班,又转头喊季宁,“Jen,一起拼车下班?”
季宁默了两秒,说:“我还有些东西没弄完。”
“底稿不都拖回百思了?还有什么要弄的?”同事纳闷咕哝。
“一些工作总结。”季宁从电脑前抬眼,淡笑着应了句。
难得工作早早结束,同事们三三两两很快相继离去,办公室静下来,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顿顿停停。
季宁不时望一眼门口,呼吸也忽轻忽重的,理不清自己这一刻的心绪。
今天发生的事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些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