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一样。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照顾人。”沉默了会,何学新说, 语气温柔。
季宁笑了笑,“以前被你惯坏了。”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七月底, 季宁最后离开医院时,深深地望了何学新一眼,又走上去抱了抱他。
“以后好好的,怎么说也是季宁的前男友,我可不想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盛夏蝉鸣不绝于耳,路边香樟树叶被晒得透亮。
回到百思后,季宁跟组两个中期审计项目, 忙忙碌碌一个月过去。
九月到来后,公司便没什么人了,很多同事把年假和之前加班攒的假期全休在这两个月, 在家专心备考CPA。
季宁也不例外。
时间全扑在了十月份的注会考试上。
比当年高考还要用功。
CPA考试一共考六科, 官方教材每本都堪比砖头, 知识点爆炸多,复习起来难度很大,不少同学索性只专注部分科目。
十二月份成绩出来的当天, 同组一个已经考过两次的同事在旁边不停地祈祷:过两科就好。
不然按照百思的规定,升不了高级审计员。
季宁也很紧张,一连灌了三杯咖啡,好在成绩出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一点。
过了五科。
整个办公室都震惊了。
不少同事围着她讨经验:怎么复习的?报的什么班?怎么做到天天打卡共享自习室到凌晨的?
季宁浅笑,没有多言。
动力其实很简单——有注册会计师证,才会有签字权,工资翻几倍。
早点还钱,早点和好看的小哥哥谈恋爱。
十二月底,东格成功并购英世利,引发国内外广泛讨论。
媒体政府一片欢欣鼓舞,股民信心大增,具体表现为东格当天股价直接涨停。
按当天收盘价,季宁默算了一下严北承手上那些刚好到期的期权,涨了近一个亿。
不知道是不是心愿一下达成,冲击过大,严老爷子签完并购协议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时隔四年,再度昏迷不醒。
不巧的是,赶上严北承任期满四年。
以严礼征为首的严家抓住机会,集结众股东,召开联席董事会,意图逼严北承卸任。
按说并购英世利这件事是严北承一手促成,他接手东格是理所应当,董事会上留恋严北承能力的不在少数。
严礼征虽说能力平平,但有实力强硬的母家撑腰,他妹妹也不是什么深闺名媛,常年混迹上流圈层,心机深沉,外加上那个不怎么中用的爹,在这种时候拧成一股,力量也不容小觑。
还有一些董事私心想严北承续任,但也不好明着得罪严礼征,于是或拖延或和稀泥,想等到严老爷子醒了再做定夺。
因此,联席董事会上大致可分为三派,实力相当,僵持不下。
严北承却有种置身事外的漫不经心感,后靠椅背,垂眼绕着手指间一根黑色发圈,不知在想什么。
一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之际,他抬了抬眼,忽然说了一句话。
——严北承主动请辞。
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好消息,严家不可置信过后,是狂喜。
紧跟着,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和严北承打交道这么久,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人有多难对付。
这么突然的离职,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阴谋。
严家一边火速盖章同意严北承的离职,一边派人查严北承的背后动机。
查来查去,也没搞明白,倒是很快发现,严北承早在东格签完并购协议,也就是股价涨停的当天就卖了期权,同时减持了手上几乎所有的东格股票。
套现十个亿不止。
“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严礼征沉沉的黑眸里压着暴风雨,右腿又在隐隐作痛。
手下低眉垂目:“他手上的是期权,想卖……当场就能卖。”
“那股票呢?”
“不足5%,也不用提前发公告。”
“可他不是公司高管吗?!”严礼征终于压抑不住,爆发。
手下哆嗦着没敢说出口:已经辞职了,还是您盖章批复的。
要说十个亿,严家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可查到象彩的时候,严家是彻底坐不住了。
万没想到严北承竟然还在背后投资了这么一家公司,拟上市公司,普通平头百姓不知道内幕,但在一个市场里有业务交集的东格,是清楚的。
有一个象彩,严北承也不会将东格那十个亿放在眼里。
严家上下嫉恨得眼都红了,却拿这件事一点办法没有,更不敢动象彩一根汗毛。
且不说象彩如今实力雄厚,东格能否对付得了。
更重要的是,业内谁不知道一手创办象彩的杨果是唐家的儿媳,跟象彩过不去,就是跟唐远集团过不去。
象彩有唐家护着,东格没那个胆量,更没有那个实力。
可这一连串的操作,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
严礼征还健全的那条腿猛地踢翻桌子,人也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倒地。
“给我查,让审计查!”
——东格直接从香港请了审计团队,对前常务副总裁严北承进行离任审计。
季宁从正年审东格的同事那儿听到这一消息时,脑袋空白了一刹。
不要说严家不相信严北承是干净的,季宁都很难说服自己相信。
想想严北承在严家的待遇,以及他那过硬的财会水平,联合财务把账面做平,太容易了。
他属于既有能力,也有动机。
得知消息的当下,季宁就飞回S市,却找不到严北承人了。
微信消息不回,打电话没人接。
他原来住的房子,严北承以前录入过她的指纹,里面一片暗沉,布置上看已经久不住人的感觉。
站在人去楼空的房子里,季宁大脑再次停摆,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后通过同事,查到严北承名下有一处房产,而且是最近新购置的。
出租车越过市中心,又拐了两个弯,停在环境清幽的一处。
看得出这里也曾经繁华过,只不过在城市的发展规划中渐渐被遗忘掉,像个没落的贵族。
一处有些年头的独栋别墅前,大门没锁,季宁穿过光秃秃的庭院,进到里面那道门,轻轻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没有任何动静。
季宁站在原地,陷入茫然的无措中。
从来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原来这么薄弱。
寒风凛冽,冷得令人麻木。
原地静站了会,她伸出略略发红的指尖,再次按响门铃。
其实心里已经没再抱有什么希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下一刻,门突然打开了——
严北承头发凌乱,眼皮微肿,眉心也微微蹙着,浑身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困倦气息。
季宁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惊讶到直接失语。
严北承看到她,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怎么,有好一会儿没动,也没说话。
两厢静默许久。
季宁先出声:“你……睡了多久?”
“现在几点?”严北承看着她,许是因为刚睡醒,嗓音有些低哑。
季宁更是讶异。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行程精准到秒的人,别说自己,下属都要求24小时开机。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高高在上矜贵自持,何时像现在这样。
这有些颓废的样子,让季宁愈发确定什么,她径直问道:“有没有?”
没头没脑的一句。
不知道严北承是没听懂,还是刚睡醒意识不清晰,他没有回答。
只静静注视着她,眸色幽深。
整整六个月,她离开的时候还是炽热盛夏,如今再出现在他面前,已经围上围巾。
正红色,被凛冬满目寂寥衬着,有种不真实的艳丽感。
“有没有?”她又问了一遍。
干净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里面满盛的焦急担忧一目了然。
严北承目光渐渐清明,视线转去一侧,不再看她。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语气很淡。
季宁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执着地又问:“你在东格有没有做过……”
“没有。”严北承截断她的话,视线望过来,眼神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