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做什么?”
“我怎么能知道。”
李泽旭风风火火地跃上了台阶,停在盛沂下边的一个台阶:“除了跟你说点儿八卦,我还能说别的吗?你知不知道三班新转来个小姑娘。”
水星原本就是在偷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到这话,笑意僵了唇边,心揪起来,拉扯出褶皱的痕迹,目光瞬间缩了回去,目视前方,生怕做出任何表情就将自己出卖了出去。
“嗯?”盛沂说。
“早自习睡觉都没听见吧?”
“确实。”
“你真是的。”李泽旭推搡他一把,他小腹前的褶皱凹了下去,“你不觉得我们这个高中上很无聊吗?班上的同学不是直升就是见过的,一点儿新鲜感都没。”
西城附中是省内的重点,直升的人很多,李泽旭跟盛沂就是初中同学,两个人关系还不错,平常见面都能说上几句话,这次分班又在一个班。
他还在跟盛沂说话:“你说这个新同学为什么就不能转来咱们班呢?”
水星心里偷偷赞同李泽旭的话,她是真的很想,然后听到了盛沂的声音,低低的,是一贯好听的。
转校生的身份向来惹人注意,再加上水星没有西城附中的校服更容易被认出来了,李泽旭的话语间,视线一转,目光落到斜廊门边的水星:“诶。”
盛沂低眸,见他发愣:“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转校生了。”李泽旭忽然凑近,靠了过来,又望一眼,抬手,跟盛沂指了指方向,“就在那儿。”
盛沂立在原地,转头,跟着他的手指,扫了眼走廊,说话间,人已经不见了。
他没发现水星。
第5章 . 第五场雨 借书。
西城附中每月有一场考试,安排在月底,出题内容是每个月的知识点,目的是给同学们进行查缺补漏,水星怎么也没想到开学没两天她就要经历一场考试,幸好在家的时候戚远承让她先学了一些,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西城附中的效率确实很高,不光考试来得快,出分的速度也快,仅隔了一天时间,全年级的成绩都知道了。
本班的排名会被张贴在班级后边的黑板上,全年级的总排名在老师那边儿。
大课间,李致堃拿着成绩单进教室,同学们立刻看了过去,有胆大的同学还抬头去问:“老师,是排名出来了吗?”
“消息还挺灵通。”李致堃笑着,甩了甩手里的成绩单,传下去,说,“这是成绩单,一会儿班长贴到后边的黑板上,同学们各自看一下自己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哪门成绩不好,缺在哪儿,自己心里要有数,开学都两个月了,该加把劲加把劲儿,别晃荡了。”
成绩单递下去,根本传不到郁晴手里,前两排的同学抢占先机,凑做一团都想先看眼自己的排名。
“大家不用抢,一会儿等郁晴贴黑板上再看。”李致堃提醒,“当然,这份成绩单只能看到班上的,如果有人想看全年级的可以来我办公室。”
话是这么说,但场面仅控制了一分钟不足,又有一个手快的同学将成绩单先抓了过去,水星抬头,也想跟着去看,就见李致堃冲她招招手:“水星,你跟我来一下。”
不到上课的时间,办公室的老师基本上都在,水星跟在李致堃的身后,攥了攥衣袖,说不上的紧张。
李致堃垂眸,看了一眼水星,笑了笑:“这儿有椅子,你先坐下。”
水星拖过旁边的木板凳,坐在一边,手指轻轻捏着板凳的边缘,有些迷茫。
从小到大,水星一直属于班上的隐形人,成绩不好也不坏,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不会被老师单独点名,因此,李致堃喊她出来,水星一路都在想她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没想到,只能划定到这次的考试,她大概率是没发挥好。
“来找你是想说一下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情。”李致堃抽出一张报名表,“下个月省里要组织一场英语的演讲比赛,老师想让你参加一下,正好能更快地适应学校。”
“什么?”水星不理解。
在此之前,水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英语比赛或者竞赛,她不明白李致堃怎么能想到自己。
“这次月考成绩你是不是还没看?”李致堃想起水星还没来得及看,从旁边抽出全年级的成绩单,“这是全年级的,你先拿着看一眼自己的成绩,班上的英语数你成绩好。”
水星将成绩单接过来,只是全年级有四百号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但第一行的名字总是好辨的。
西城附中高一年级组第二次月考成绩这样一行加粗的黑字下边,紧跟着就是盛沂的名字。
旁边正好是三班的物理老师吴江明,听见李致堃在跟水星说话,也不由抬头,插一嘴:“水星,是吗?你物理考得也不错,尤其是这次附加题,全年级就她跟盛沂两个人完完整整的做了出来。”
水星在的初中很重视英语的教学,听到英语成绩倒是正常,又听到了物理成绩,还是跟盛沂一起的,肩膀不由紧了一紧。
她的物理其实并不算厉害,只不过因为这次的附加题是有关力学的,因为盛沂给她讲过,她每天都埋在屋子里研究,这次做出来只是运气好,正好会而已。
“附加题归附加题,但你这前边的题是怎么回事儿?”吴江明在老师里是出了名的话唠,一找到话题,又从这边延伸到水星的物理卷子上,“位移这些怎么能错呢?”
“好了,毕竟开学一个多月没来呢。”李致堃看出水星的窘迫,压了压手,让吴江明止住话题,“我跟水星说正经的,英语演讲,你想不想参加一下?”
水星不是个爱出头的人,再加上不感兴趣,下意识想拒绝:“我之前没有参加过…….”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又推开。
水星听到响动,侧过身,和李致堃一起看了过去。
盛沂抱着一沓英语卷子走了过来,他穿了秋季校服,袖口是挽上去的,小臂线条流畅,面容冷淡,顺势将卷子放在对面的办公桌上。水星的心跳猛然一乱,回过神,原本要拒绝的话也因此被打乱。
李致堃招了招手,让盛沂过来:“你们班主任跟你说没说?这次的演讲比赛要你去。”
盛沂的声音冷冷的:“陈老师说了。”
陈老师是一班的英语老师。盛沂的英语一直很好,不难预料会推他出来。
“行,这次比赛也不是谁都能去,跟你们班同学说好好准备,周五先在校内筛出名单,学校找优秀的同学再推出去。”
盛沂在一边,显然不甚在意,只是嗯了一声。
“对了,水星。”李致堃跟盛沂说完,转头又喊她。
李致堃忽然叫到她的名字,水星不由愣了下,提起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盛沂,男生军训过后,又生了一场大病,肤色恢复不少,冷白的。他的个头偏高,喉结凸出,滚了一滚,视线落下,鸦羽似的睫毛覆下一层浅浅的阴影,看向水星。
水星不知道盛沂记不记得在戚远承的诊所见过她,又见他落下视线,连忙抿起嘴,露出一个自以为不僵硬的笑容。
盛沂垂眸,手臂的袖子褶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校服。
水星这才反应过来,回过神,听见李致堃在问她之前想说什么,摇摇头:“什么?没有。”
“嗯?”
“我是说我之前没参加过,但这次比赛…….”水星抿了抿唇,微微地侧了些脸,余光假装随意又落在盛沂脸上,说,“我会尽力的。”
西城附中有专门食堂,中午下课,离家近的学生可以选择回家,离家远的学生可以留校解决。因为水星答应了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每天中午留在学校加紧训练,席悦知道了,她拽着郁晴一并也留了下来,两个人一块儿陪水星。
三个人坐在食堂靠窗户的位置,水星点了份蒸菜,郁晴跟席悦点了两份面。
郁晴不太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席悦在介绍,也亏席悦有心介绍,其实不用特意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水星就能将学校里的情况了解一遍。
西城附中重理轻文,一班到六班是重点班,其余是普通班,一班是重中之中,不过三班的化学老师和政治老师都跟一班是一样,高三会另外举行一次考试,从文科理科各挑出前三十名的优秀学生进入清北班重点培养。
席悦端着碗,放到桌子上,忽然想起什么,问水星:“说起来,你在原先的班级有没有遇见过那种特别可怕的老师?”
“嗯?没有吧。”水星记得初中的老师都很温柔,“怎么了?”
席悦摇摇头,满脸心疼:“那完了,你还没上呢,咱们班下午第一节 化学,张自立,俗称张三,凶着呢。”
“张三?”水星不理解。
“对,因为张老师的课上有三不能。”席悦竖起三根手指头,“不能说话,不能睡觉,不能不带书。”
三班最严格的老师不是李致堃,而是张自立,附中一把刀,但凡触及到以上三点,只要是张自立上课,以后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尤其是不带书,张自立有一句名言,化学书跟战场上的枪一样,士兵上战场不能不带枪,学生上他的课不能不带化学书。
“下午你就知道了。”席悦神秘地说道。
三个人一块儿吃完饭,席悦又拉着两个人去学校的小卖部卖了两袋软糖,拆开一袋分给两个人,自己也捡了几颗塞进嘴里。
因为席悦的提醒,水星专门翻了下书包,准备下午的化学课。班上陆陆续续来了人,经过几天的相处,水星跟席悦认识了不少人,挨个回应他们的招呼。
席悦看出了水星一直找东西,拉了拉她的椅子:“从外边回来就一直翻书包,找什么呢?”
“化学书。”水星愁眉苦脸,“我好像没带。”
这两天忙着英语,水星都忘记了课表,早上忘了把化学书装进书包里,中午又没回家,现在赶回去拿肯定会迟到。
“你完了,张三贼凶。”旁边的同学听见忍不住插了一嘴,“就算知道你是新转来的,凭张三的本事只会问你转来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课表,脾气发得更大,要不你找谁借一本。”
水星欲哭无泪:“我找谁呢。”
班上的同学一人一本,总没多余的昀给她,班外的同学她更不认识。
“没事儿,没事儿。”席悦认识的人多,社交圈广,看见水星这幅模样自告奋勇,“一本化学书而已,我带你去借,三分钟不到就借到了。”
离下午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走廊里也是人,席悦拽着水星一路从三班门口跑到了走廊的另一头,停在一班的门口。
走廊里的光线还是暗的,席悦推开一班的门,冲里边招了招手:“盛沂。”
水星骤然听见盛沂的名字,心绪瞬间乱了,低下头,想去整理下自己的服饰,门口有一班的值日生在拖地,拖把条无意间碰到她的鞋尖,隔着鞋面,水星感觉到了轻轻的痒,鞋面留下一条污浊的水痕。
怎么了。
每次见他都出差错。
水星下意识去动了动鞋尖,视线又落到一双橘色与白色相碰撞的鞋面上,向上移,是青绿色的校裤,他的双腿笔直,停在两人面前,声音冰冰凉凉的,问:“怎么了?”
席悦站在门口,脑袋都要探进去了,如果是在三班,席悦大概早就进去:“向司原在不在?你帮我喊他出来。”
门口的值日生要进去,盛沂瞥了眼,身体微微让了让:“又喊他?”
“我有事儿呢。”席悦指了指水星,跟盛沂说,“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她没带化学书,下午有张三的课,你也知道张三的脾气,我想借本化学书。”
水星抬头,只见盛沂盯着她,校服拉得严实,领口整理妥当,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视线顿了几秒,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知道了。”
脑袋又很快地垂下去。
值日生刚拖过地,一班的门又开着,连带着走廊上的深灰色大理石地板上都晕出了温和的光,亮闪闪的。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说也说不清楚。”席悦无奈,催促他,“关键是你让向司原把化学书拿着出来啊。”
席悦在后边提醒她,盛沂倒是没理会,转头,跟没听见似的,又朝班里进去。
席悦靠在一边的门框,有些埋怨:“…….这个盛沂。”
从入学到现在,水星发现席悦跟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朋友很多,跟每个人的关系都保持良好,包括在一班的门口也有不少人跟席悦打招呼。
水星在南方的时候人缘也不错,但也只局限于很小的圈子里,她偏头,又悄悄瞥了眼班门里的盛沂,忍不住羡慕:“我发现你真的认识好多人。”
“还好吧。”席悦第一反应就是他,拿出口袋里的糖果,崭新的,拽了拽边缘,抬了抬下巴,回过头,“你是说盛沂吗?全年级谁不认识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
“从小到大?”水星好奇。
“嗯,西城附中是省内的重点,我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一直一块儿直升,说上几句话又不是什么难事。”席悦都习惯了这件事,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她收回视线,又跟水星科普,“包括一会儿借你书的向司原,他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初中我们成绩都差不多的,哪儿能想到中考比我高了那么多分,去了一班。”
水星原本还想再听一下盛沂的事情,席悦的话题已经落到了向司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