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传来了新照片。
这次没有人了, 只有雪人, 不小一只, 安静蹲坐在雪地里。
头上还戴了顶绒线帽。
不知道唐司淮从哪里弄来的。
雪人身边,雪地上, 还写了句“Happy Birthday”,看着是拿手指画出来的。
“……”
外头雪下了一夜, 这会儿已经停了。
天空晴朗一片。
海城毕竟不是北方, 温度还没有那么低。即使这样大面积积雪, 用不了半天, 基本就会渐渐化开。大抵, 最后只剩下雪水,流到坑坑洼洼的小路上。
梁可樱在寝室里转了两圈。
脸色露出几分迟疑。
苏安安和温黎回到床上,打算再躺着玩会儿手机。
岑瑜则是干脆起床,开始化妆。
梁可樱抬头,看了温黎一眼,低声问:“黎黎, 论坛里还在说吗?”
温黎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在呢,帖子还在最上面。我看看啊……唐司淮也还在呢,说在等人,好多人在帖子里互相打听问他等谁。估计一会儿就要扒出来了。”
“……”
旁边,岑瑜一边上底妆,一边随口问道:“可樱,他该不会是在等你呢吧?今天不是你生日嘛。”
梁可樱沉默下来。
霎时间,寝室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她这边。
“不会吧?!”
“啧啧啧,这人真的有一手。不愧是我校渣男领袖。”
“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很浪漫啊。”
“你觉得浪漫不浪漫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樱怎么想啦!”
“……”
三个女生叽叽喳喳。
梁可樱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半天,她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从椅子上拿起围巾,随便一围,大步朝寝室外面走去。
……
唐司淮在女寝楼区域外的折角处。
因为和去食堂、校门都是相反方向,平时只有去栖湖边散步、晨读之类的同学才会往这个方向走,自然算不上人来人往。
不过,许是因为有唐司淮在,亦或许是心理作用,梁可樱总觉得,路过的人比平时多了些。
行人视线方向也很一致。
明里暗里,都在往唐司淮那边看。
梁可樱在原地迟疑了数秒,抿起唇,将围巾拉高,挡住半张脸,快步走到他旁边。
事实上,唐司淮并没有闲等着。
他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放了本笔记本,手里拿了支铅笔,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但一听到梁可樱脚步声,唐司淮如有所感,骤然抬起头。
下一秒,他牵起唇角,眼底露出笑意。
“星星,你终于来了。”
梁可樱站在两步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毕竟,两人身高差不小,平日里,大多是唐司淮低头看她。
但视角转换后,梁可樱蓦地发现,坐在台阶上画画的唐司淮、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里那么高不可攀了。
少年眉梢眼角里都是柔和。
抬起头时,表情竟然有点像一只小狗。
梁可樱被自己这个想象吓了一跳,继而,略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
很快,她轻咳一声,收起笑意,低声问道:“你幼稚不幼稚。”
唐司淮用笔往自己身后指了一下。
示意她看那个雪人。
接着,他才开口道:“星星,生日快乐。哪里幼稚了?礼物在雪人里呢。”
这个送礼物的方式,唐司淮可是想了一晚上。
他昨天凌晨才落地海城。
本想着今年一定要最早给梁可樱一个生日惊喜,但因为海城突如其来一场大雪,飞机降落时延误了会儿,错过了12点。
一直拖到凌晨1点多,唐司淮才走出航站楼。
再驱车赶回嘉南大学,已经要到后半夜。
梁可樱早就该睡着了。
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这么晚,寝室也已经关了。唐司淮只能先回自己家放掉行李,休息了一会儿,再开到嘉南大学。
那时,天色尚未破晓。
雪下得大,地上已经浅浅积起一层白色。
唐司淮坐在车里,盯着看了会儿,等积雪更厚实一点,便下了车。
他将礼物放在雪地上。
而后,再一层一层往上面堆雪。
等到天光大亮,雪人有了个雏形。
直到此时,他黑色外套上,还有雪落上去、化出来的水渍。
……
听唐司淮这么说,梁可樱微微一顿,身体没有动。
她叹了口气,“谢谢你,心意收到了,礼物就不必了。……还有之前你不肯收回去的画册,太贵重了,我也不能收。既然你已经回国了,我晚些时候给你送到寝室去,可以吗?”
闻言,唐司淮顿时收敛了笑意。
少年眸色幽深,定定地注视着梁可樱。
良久,他沉声开口问道:“星星,你一点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不太想。”
梁可樱答得飞快。
斩钉截铁的。
这下,唐司淮声音变得有点委屈起来:“……是我第一次做的实体建筑模型。一点都不贵重。”
梁可樱愣了一下。
没说话。
唐司淮:“如果你不想收我的礼物的话,星星,那能不能用这个换你的一样东西。”
“什么?”
“之前被发到表白墙的那张速写,可以给我吗?”
唐司淮这么一提,霎时间,梁可樱便想到了那张速写引发出的一连串事件。
一想到过去,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只叫人觉得不太好受。
她立马就横下心,淡淡地回答:“对不起,那个已经撕掉了。”
唐司淮站起身。
随手拍了拍裤子。
他蹙起眉,问:“还能再画一张吗?”
“不能了。”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梁可樱摇摇头。
“嗯。……唐司淮,特别感谢你的喜欢,我也相信此刻,你的喜欢确实是真的。不是因为不甘心什么的。”
她指了指后面,那个雪人所在处,继续道:“可是,你发现没有,照片里你写的那句生日快乐,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短短一会儿罢了。”
梁可樱相信。
但也害怕。
她害怕唐司淮的爱和喜欢,就像是在雪地里写字,边写边消失,撑不过一个日出。
最后只留下千疮百孔的自己。
所以,无论唐司淮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能动摇。
语毕,梁可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徒留唐司淮一个人站在雪地中,面无表情,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