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哥哥到底不是一个专门拍广告的,他还得演戏,唱歌,或者随便别的什么,公司会专门选本子打造,到时候这些粉丝自然都会变成免费的数据女工,星程买数据的钱都省了。”
“还是无怨无悔,自愿为哥哥奉献的那种呢。”
这么一进一出,可不就全变成了公司的‘利润’。
一个资本捧出的其实只是工具人——敛财工具,且续航能力极强。一个流量,总是能火个五六年,也就是能割粉丝五六年的韭菜,最终却是都送给了背后的星程。
沈京颜沉默片刻,轻轻道:“你倒是坦荡。”
把自己无往不利的资本家面貌说的这么光明正大,就好像是值得歌颂的事情一样。
“有什么不坦荡的。”而江白程耸了耸肩,觉得就是理所当然:“我说过我是商人,想的当然都是赚钱的手段。”
沈京颜:“可你说的营销模式,听起来像是什么传销公司。”
“其实就是。”江白程笑了笑:“所以我说现在的这群艺人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没有不可替代性,都是流水线制造出来的形象设定,市场上需要哪款推出哪款。”
“传销?或许吧,他们贩卖给普通人的是梦想。”
谁不想成为站在屏幕里闪闪发光的明星?或万种风情,或清纯娇俏,或冷静知性……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自己想成为但成为不了才会心向往之的形象,因此才会诞生‘偶像’。
他们在荧幕里扮演着你喜欢的形象,你用热爱寄托着自己的精神,真正的‘贩卖’梦想。
江白程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传销。
沈京颜沉默片刻,开口问他:“你刚刚说的这些,专访里能写么?”
之前那次专访江白程说的并不透彻,就例如今天这些,他只字未提。
“这些都是资本家血淋淋的嘴脸,你写出来我还能赚钱么?”江白程笑着,像是不同意,不过下一秒就又豪气地说:“不过你愿意写就写吧。”
她开心就行,赚钱什么的,不重要。
沈京颜却已经改变了主意:“哦,那算了。”
才不要欠江白程人情,她心想。
两个人这次对话的时间又长又冷静,难得没有阴阳怪气,针锋相对的气氛,几乎可以算是认识的这几年里最‘和谐’的一次交流了。
说话间车子就开到了沈京颜住的小区门口,天已经黑的彻底,她也没多客气,道了再见就要走。
“好无情啊。”江白程趴在方向盘上,垂着眼睛像只慵懒的大猫:“也不说请我去喝杯茶?”
“江总,您别太入戏了。”沈京颜趁着车门没关,细长的手臂撑在上面对他笑笑:“咱俩只是装情侣,又不是真情侣,再见。”
说完,并没有兴致欣赏一下江白程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
沈京颜租的房子离公司近,离市中心也近,折合了地段和舒适程度所选下来基本是林澜的‘性价比之王’,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区的物业管理稍显稀松,例如今天她所住的C13楼声控灯下午就坏了,晚上还没修好。
搞的进来坐电梯,上楼,一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窗外路灯打进来的光一闪一闪。
等电梯停在十五楼一出去,沈京颜就敏锐的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儿,飘散在黑暗静谧的空气里,却让人无法忽视,还有细微的喘息声。
楼道里有人?还可能是个喝了酒的人。
沈京颜立刻警惕了起来,小手悄悄的伸到了自己包里,假装翻钥匙,一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边朝自家门口走——结果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啊!”沈京颜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高跟鞋用力向下踩——
“阿颜。”结果黑暗中响起的是顾秋的声音,又沉又闷的:“是我。”
……
吓死人了。
沈京颜松了口气,缓冲过后却又是一阵尴尬:“你干嘛呀?”
好巧不巧的是,本来黑漆漆的楼道内忽然来电了,头顶打下两道澄黄色的灯光,更方便看清对方的脸。
顾秋显然是喝了不少酒的模样,俊朗的脸微红,发丝都乱了,此刻看向沈京颜的眼睛里苦涩又狂乱,还隐约有一丝发狠的意味,于是沈京颜放在包里的手一直没拿出来,防备性的后退两步。
顾秋见状,眼睛更冷了几分,直接问:“你什么时候和江白程勾搭上的?”
‘勾搭’这个词可真够难听的,比恶人先告状这件事本身还讽刺。
沈京颜提了提唇角:“你有什么资格先质问我,你和柳茵茵……”
“我说了那都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我和她根本什么都没有!”顾秋突然打断她,语气极其狂躁:“你为什么不信?我们都交往六年了!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也说了我讨厌她,明确说了不希望你和她见面,有牵扯。”沈京颜也生气了,然而她却是越气越平静,只声音淡淡的开嘲讽:“你听我的了么?”
“顾秋,在一起六年了,你在我身上泼脏水的速度倒是很快。”
“你和柳茵茵被拍到那么多次清清白白?我坐一次江白程的车就是红杏出墙?”
“你他妈怎么那么双标呢?”
“你少来!江白程都说了这镯子是送给女朋友的?那为什么给你?当我是傻子啊!”顾秋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声音都气的发颤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搭上的?你不是很讨厌他么?不是讨厌的连他的专访都不愿意做么?转眼就在一起了?沈京颜,咱俩还没分手呢!你当我是死人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啪——
沈京颜简直听不下去,伸手毫不留情的扇了上去,一瞬间顾秋的脸都被打歪了,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尤为响亮。
女人指着电梯,手和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滚!”
她以前真的不知道,这么难听的话居然能从顾秋嘴巴里说出来,而且每句话都是针对她的。
沈京颜甚至做不到逐字逐句的反驳回去,第一念头就是让他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顾秋冷笑:“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一面死皮赖脸的问沈京颜要‘交代’,一面抬起手猝不及防掐住女人的脖子把她按在背后的门上。
沈京颜纤细的背磕的生疼,脖子也被掐住,窒息感和疼痛混合在一起就让‘暴力’的感觉更加鲜明。女人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视线渐渐混沌。
耳边还传来顾秋冷冽的声声质问:“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他妈是不是早就劈腿了?沈京颜,你给我说话!你……操。”
顾秋最后的声音变了调,狠厉中混合着痛意,手上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的放开了沈京颜。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摸出来了一把瑞士小刀,毫不留情的划破了顾秋的手,男人右手按住自己手上的左手,鲜红的血从修长的指缝里直往下流。
然而顾秋顾不上疼,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依旧举着刀子的沈京颜:“你…你还带着这个?”
这么多年了,沈京颜依然会出门随身带着女孩防身用的刀,顾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这么多年过得像个笑话。
“事实证明,带着是正确的。”沈京颜紧紧的贴着墙,身体一直处于紧张之下自我保护的状态,冷冷地说:“碰到你失心疯了还能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沈京颜,你保护自己多久了?”顾秋声音变了调,都气笑了:“从二十岁我和你在一起,你就一直在保护自己,到现在我们都工作这些年了,你还跟我说你在保护自己?”
“六年间,我没碰过你,连牵手接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就是你说的保护自己?每次靠近你,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这是保护自己?”
“沈京颜,你到底把我当人看了么?”
这么多年,顾秋一直感觉他就是沈京颜名义上的‘男朋友’,只拥有一个所谓的身份罢了。
他就像一个摆设,一个女生应该有男朋友的配备品,他从来没在沈京颜身上感受到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炽热和爱意。
顾秋知道她天生性格就冷,只是他追她的时候,以为自己能焐热沈京颜那颗石头一样的心脏。
只是他没想到六年了,沈京颜身上依旧带着刀……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
听着顾秋打心底里质问的声音,沈京颜沉默片刻,声音很轻的开了口:“交往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过我只能接受柏拉图恋爱。”
“而你是同意了的。”
否则,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接受顾秋。
所以,他在委屈什么呢?
顾秋看着沈京颜眼睛里布满了‘不懂’和‘理所当然’的情绪,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真的从未走进过沈京颜的心里,所以才导致他们都到了马上分手的这个境地,女人依旧是冷静,清醒,可以从头到尾的和他理逻辑,仿佛从未有半点沉迷。
他失败了,失败的一塌糊涂。
“沈京颜。”顾秋终于放弃,冷笑着走向电梯:“你狠。”
他准备离开,沈京颜也木讷的转身开门,走进家里。
‘啪’的一声关上门,她才感觉刚刚仿佛脱离了自身躯壳的灵魂慢慢回味,纤细的指尖都在隐隐发麻。
刚刚那个‘你狠’,应该就是他们男女朋友身份的最后一次交流。
沈京颜麻木的洗漱,整理自己,然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今天很晚了,她大起大落的折腾了一天本应该很累,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却又十分的清醒。
仿佛有人弹奏着自己神经上的那根弦,反复跳跃,让她疲惫却又睡不着。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和顾秋分开后自己会是这么平静。
沈京颜知道自己不爱他,起码,没那么爱,但她以为自己总归会是有点伤心的。
但今晚之后,她只觉得桥归桥路归路,是件挺好的事情。
如果勉强不来,实在没必要为了‘有男朋友’和结婚,不成为外界眼里的异类而将就什么,那六年,到底是自己束缚了自己。
可能她实在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沈京颜胡乱的思考了一阵,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只是多少有些不踏实,第二天天蒙蒙亮,没用闹钟她就醒了过来。
沈京颜摸过枕边的手机,第一眼看到的是七点半的时间,第二眼才去扒拉别人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是景以这个夜猫子凌晨四点多给她发的信息:[哇哦,有劲爆消息哦,听不听?]
[顾秋助理昨晚在我这儿喝酒,喝到一半着急忙慌的走了。]
[你猜怎么了?他居然酒驾被抓了!你男人怎么回事啊,居然酒驾!]
沈京颜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打,只回了一句话:[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所以顾秋的事情,和她无关。
昨天男人其实喝的并不算最,大半夜的被抓到酒驾有点倒霉,但并不冤枉,害人害己的事情就该有人管才对。
沈京颜脑子很有条理,一瞬间就理出来‘和自己无关’以及‘理所应当’这两点,然后叫了早餐吃,洗漱,上班。
化妆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脖颈上还有些淤青的痕迹,在纤细白皙的皮肤上斑斑点点。
其实顾秋并没有非常用力,只是她皮肤是象牙白的晶莹剔透,自小便是一碰便容易留印子,所以才显的怪吓人的。要是被别人看到,或许以为她遭受了家庭暴力也说不定。
沈京颜可不想被误会和冠上同情的目光,临出门的时候在脖颈系上一条方巾。
现在已经是深秋,眼见着就要十二月份,虽然林澜的天气一向温和,但现如今系方巾也是很正常的打扮,尤其是沈京颜上班向来穿的很模式化——西装短裙高跟鞋,也和丝巾很配。
因此即便她之前从来不这么打扮,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意外。
按部就班的过了一个上午,中午休息的时候才收到景以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