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本到了嘴边的打趣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就“不想再猜了”?
说得她猜过很多次似的。
他也没觉得被猜了啊。
苏允白只脆弱了一瞬, 很快又打起精神来:“霍总, 你直说吧, 到底有什么事?”
霍启年刚想说话,苏允白就强调道:“别跟我说要回一把伞……如果真只是为了一把伞, 那你已经拿到了。”
霍启年到了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件备选的事:“下周周三B市要开一次表彰大会,你知道吧?”
苏允白知道这件事。领航科技手头上的这个项目获得了今年一个重量级大奖, 他们公司内部还在讨论该由谁代表去领奖。
苏允白更倾向于让龚部长去。毕竟她现在已经处于半离职状态,接下来的负责人应该是龚部长了。
但霍启年显然不这么想。
霍启年摆出一副为了公事奔波的样子, 苏允白心里那种不安感反倒因此散了。
虽然堂堂霍总, 大下班时间竟然找到人家里谈公事,有点不太当人。但,谁让他是领导呢?
而且, 谈公事总比谈私事好。
短时间内, 苏允白再不想跟霍启年谈私事了。至少, 不应该谈“你只会跟我窝里横”这样的私事。
既然是公事……
苏允白让开了门,“进来说吧。”
这一回,不需要苏允白招待,霍启年就自顾自弯下腰, 自鞋柜上选出了一双鞋——别的他不敢保证,但这一双,是苏允白在莲山时经常穿的。
他勉强不嫌弃她一回。
苏允白看着霍大少一副“屈尊纡贵”的模样,心头一哽。
当她求着他进门的?
算了,眼不见为净。
十来分钟后,苏允白就后悔了。
霍启年这人,简直太蹬鼻子上脸了。
他就没把自己当客人。
苏允白正和他讨论该由谁去领奖,门铃声忽然响了。
霍启年表现得比她这个主人更像个主人,直接按住了她:“你坐着,我去开门。”
门打开又合上,霍启年手里多了一个食盒。
他招呼苏允白:“过来吃饭,边吃饭边说。”他似乎心情很好,“放心,加班时间,公司管饭。”
霍启年不等苏允白首肯,自己就去了餐桌旁,打开食盒取餐。
他一看就很少做这种事,看上去笨手笨脚的,还透着点毫无必要的小心翼翼,因此显得有些滑稽。
可长得好的人就是这么得天独厚。哪怕他现在做的事跟他的气质丝毫不搭,可越是如此,越让人移不开眼。
食盒里带了一次性碗筷,霍启年取出后看了一眼,嫌弃不已,随手将它们放在一边,左右看看,自顾自进了厨房,找餐具去了。
苏允白坐着没动,一颗心却像是泡在了情绪的海洋里,五味杂陈,什么感受都有。
忙碌的夫妻,下班回家后一起吃饭。也不需要饭菜多好,夫妻两人相伴餐桌前,分享食物,分享心情……
多么有烟火气的生活。
这曾经是她在某一次生日时卑微许下的心愿。
她想让霍启年别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她想让她陪她吃家常饭,说家常话,夫妻议生活长短……
这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甚至连求都不敢求的事。可原来……难的从来不是事情本身,端看那人有没有这个意愿罢了。
很多事那么难,可也那么简单。简单到……她再也不奢望了,却那么轻而易举就达成了。
可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但为什么就是觉得喉咙发哽,眼眶发热呢?
是时间错了吗?
不,是人变了。
太迟了。
即便不迟,可也已经没意义了。
苏允白,别强行赋予某些事特别的意义,别动不动就觉得被体贴了……
别自我感动!
别犯傻。
苏允白垂下眼,将心内翻涌的情绪收拾好,面色如常地来到餐桌前。
抛开自我感动,这其实不过是一顿工作餐而已。
哪儿来的那么多温情脉脉呢?离婚夫妻,还想怎么样?
苏允白家的餐桌不大,两人对坐,倘若一人将脚往上抬,就能轻松蹭到对方的膝盖。这样近的距离,自带一种别样的亲近。
霍启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小餐桌。
——苏老师眼光不错啊。
霍启年高兴没多久,很快发现了苏允白的异样。
她虽然极力掩饰,可情绪似乎不太高。
霍启年做了一件他曾经觉得有点蠢的事——他将眼前的一盘清蒸鱼往苏允白面前推了推,状似不经意道:“不是喜欢这个吗?喜欢就多吃点。”
苏允白抬头,看了看鱼肉上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的蒜半晌,忽然笑了下。
那笑容有点奇怪,霍启年的心神几乎立刻一绷:“怎么了?”
苏允白道:“没什么,谢谢。”
她如了霍启年的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品,似是想好好体会体会这个味道。
带着蒜香味的鱼肉鲜美,毫无腥气,入口即化,味道很好。
但,她不喜欢清蒸鱼。
尤其地,她不喜欢蒜。
但喜欢不喜欢的,其实并不那么要紧。
苏允白面无异色。
她想,短时间内,她再也不想吃鱼肉了。
霍启年道:“这道清蒸鱼,说是他们那边的招牌菜。你觉得如何?”
苏允白笑了下:“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