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花神歇业了,不想出门。”她幽幽道。
陈寒丘正在整理碗筷,闻言轻掀起眼尾,看着她问:“晚上和卫然去看电影?有空位吗?”
施翩翻白眼:“没有你的。”
陈寒丘语气淡淡:“我给卫然打工,他和我喜欢的女孩看电影?”
瘫在椅子上的施翩有点呆。
耳边回响着干净微凉的声音,他说,他喜欢的女孩。
施翩干巴巴道:“……其实你以前那样挺好的,当个哑巴也不错。”
陈寒丘轻笑一声:“哑巴追不到女朋友。”
施翩捏上发烫的耳垂,愤愤道:“你连追的机会都还没有!我回去了,晚上还要出门。”
说完,小跑着溜走了。
陈寒丘看着关上的门,缓缓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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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施翩出发去红星电影院。
夜里风大,她裹上厚厚的围巾,再戴上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由于吃得太饱,她打算步行和适当借助交通工具。
坐地铁到老城区后,她步行前往电影院。
今晚是她一个人的专场,卫然并不会来打扰她。他是一位绅士,从不会介入她的私人时间。
白日老城区尚有烟火气,晚上便格外寂寥,此时不是夏夜,没有人在这喝茶乘凉,此时人们都躲在暖和的小房子里,令人觉得安全的地方。
街道两旁,亮灯的店铺零零散散。
施翩往里看去,阿姨叔叔们都裹着厚外套,喝着热茶看电视,还有的一边泡脚一边看新闻。
这里的生活很慢,令人心静。
施翩踏过石板,经过一条安静的弄堂,转弯时顶上的路灯微微摇晃,她停下来,驻足凝望。
出神间,她听到“啪嗒”一声轻响。
回头看去,身后是空荡荡的巷弄,没有人。
施翩看了片刻,忽而瞥到顶上一道影子,她慢慢睁大眼,看着一只雪白的猫儿凌空跃起,像有轻功一般跨越屋檐间的沟壑。
她瞧着,小声嘀咕:“晚上也挺热闹。”
再穿过两条巷弄,便到了街上。
红星电影院在一片黑暗中闪着闪烁的霓虹,无端为这寂静的街道增添了几分热闹。
施翩加快脚步,往电影院走去。
电影院内照旧没有人,但只有一条路,并不难找。
施翩经过无人的大厅,脚步不停,楼梯上铺着柔软的毯子,踏上去悄无声息,走到二楼,转过弯,便看到影厅前亮着一盏灯,丝绒的布帘微微晃动。她左右看了看,掀开帘子进入影厅。
比起现代影厅,这里显得窄小。
原来的木椅被改成暗红色的沙发椅,布料柔软,荧幕是适中的长方形。
等她落座,厅内的灯便暗下来。
电影开场了。
施翩坐在角落里,脸庞上映着冷光。
她静静看着不同阶级的男主与女主在床上相爱,再到泰坦尼克号邮轮撞到冰山,开始沉没,看他们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女主独自在温暖的阳光中醒来,最后老去,如他所说,永远不会放弃。
施翩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等时间到十一点时,她第一次发现这部电影有三小时之久,看的时候并不觉时间漫长。
灯光亮起,电影散场了。
施翩缓缓起身,走出影厅,掀开帘子往外走,一路都没有人,轻轻舒了一口气,推开大门,冷夜的风透骨。
她忍不住想,这时候有一杯热牛奶就好了。
施翩低下头,将脸埋进围巾里。
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球鞋,干净的蓝白色,正想抬头,额间一暖,温热的触感隔着杯身传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怎么没开车?”
太久没开口,他嗓音微哑。
施翩慢慢抬起头,额头上的杯子移开,他垂着眼,隔着大衣握住她的手腕,从冰凉的口袋中拿出来,把温暖的水杯塞进她手里。
陈寒丘道:“热牛奶,喝一点。”
施翩指尖蜷缩,握住粉色的小水杯,抬眼对上他深黑色的眼睛。
许是在风里站了太久,他的耳朵和鼻尖都红红的,一双眼睛像小动物一样乖巧,安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道:“上车吧,外面冷。”
车上很暖和,他提前开过空调。
施翩坐下后喝了口热乎乎的牛奶,胃里暖洋洋的,渐渐地,身体也暖和起来,只是脚还有点冷。
刚这么想,陈寒丘忽然倾身转向后座。
她跟着看过去,发现他从后座拿了双毛茸茸的拖鞋,和一双厚袜子,白色和天蓝色,毛茸茸的,像棉花糖。
施翩眨眨眼,这人转性啦?
陈寒丘看过来,问:“饿不饿?”
施翩摇头:“只想回家,外面好冷。”
“嗯。”他轻声应了,“我们回家。”
施翩脱下冰冷的小皮靴,换上软乎乎的袜子,脚钻进暖和的拖鞋里,脚指头动了动。
她一侧头,看见车窗上自己带笑的脸。
立即伸出手,把自己唇角的弧度压下去,不许笑!
车开出去一半,陈寒丘问:“卫然不在?”
施翩转头看他,神情看起来平平静静,这句话也不知道憋了多久,她嘟囔道:“不知道他在不在你还来。”
陈寒丘无声一笑:“去车库拿东西,看见你车停着。”
施翩哦了声:“还以为你故意来截胡的。”
转过一个弯,陈寒丘微微侧头,看向施翩,问:“可以截吗?”
施翩稍顿,迟疑片刻:“……这不太好吧?”
陈寒丘收回视线:“那我截胡失败了。”
施翩:“……”
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窗外夜景闪过,道路两旁灯光闪烁,像星河坠落地面。
施翩此时很放松,舒服地躺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最近忙得她总是犯困。
许是因为环境轻松温暖,她想起电影里深色的海水。
施翩看着窗外,忽然道:“陈寒丘,你看过泰坦尼克号吗?”
“看过。”他说,“初中时班级里放过。”
富家女和穷小子。
千娇百宠和一无所有。
施翩声音很轻,语速缓慢:“最后他们在海上要被冻死的时候,Rose对Jack说我好冷,Jack说你会安然脱险的,你将好好生活,会儿女绕膝,子孙满堂,你会看着他们长大成人,你将会安享晚年,终老在温暖的床榻上,而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夜,不是以这种方式……”[1]
她顿了顿,问:“陈寒丘,你呢?”
施翩再傻也明白了,陈寒丘一直喜欢她。
可他六年前的放弃是真实的,这六年是真实的,她无法轻易迈过这一步。
即便她知道,陈寒丘为什么会说分手。
他不想她也跨进泥沼里。
施翩轻轻笑了一下:“六年前你放弃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或许我在国外会好好生活,会儿女绕膝,子孙满堂,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安享晚年,在温暖的床榻上终老。陈寒丘,这是你想象中的我的生活吗?”
陈寒丘握紧方向盘,说不出是。
施翩转头看他,看他紧绷的脸和泛白的指骨,认真问:“你也认为我无法跨越阶级的鸿沟和你在一起,是吗?”
“不是。”他哑声道。
她轻声说:“可你还是放弃我了。”
陈寒丘注视着前方黑沉沉的夜,想这就是施翩这六年看到的世界,和他看到的世界一样——冰冷,沉默,没有生命。
“我做错了。”
他嗓音干涩。
施翩别过头,忍住泪意,咕哝道:“不许你追我,牛奶、晚饭都不要。你明明没有达成条件,不要犯规。”
陈寒丘低声应:“知道了。”
施翩吸了吸鼻子,把牛奶喝了个精光。
她伤心地想,以后再也见不到粉色的小奶壶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555我的小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