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怪异,涂明皱了皱眉:“不是。哪位?”
“卢米说要谢谢你。你等会儿啊…”那姑娘压低声音:“待会儿您就说不客气就行了。她喝多了,说不能欠人人情。打完这个电话她就回家睡觉。”
姑娘说完不等涂明反应,就把电话放到卢米嘴边:“说吧!祖宗!”
“是我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老板吗?”
第12章
“能不是嘛!你说句话不就知道了?”那姑娘哄卢米讲话:“快试试。”
涂明听到卢米嘿嘿笑了一声,又紧接着对他说:“老大,我叫您您答应一声。”喝多的人大舌头,又有那么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太谢谢您了,您倒是说话啊?假人啊?”
“怎么就假人了!”那个姑娘拿过电话对涂明说:“您快说句话吧,我们扛不住了!这撒了欢儿了!”
涂明嗯了一声,话筒里又传来卢米一声笑:“我老板打架是真不含糊。”
“你喝多了?”
“呦呦呦!真是我老板!”卢米对一边的人说,又转向电话:“谢谢您啊…看不出您平常像一根蔫茄子似的,打起架来那是真不含糊。您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涂兄在上…”
“什么年代还随便跟人称兄道弟?”涂明试图去教育一个喝醉的人,结果那人特别理直气壮:“真情实意什么年代都不过时!总之…”
“您是我兄弟!”
将电话挂了。
涂明从记事起就没人跟他称兄道弟过。他觉得这奇奇怪怪的脆弱不堪的江湖义气挺可笑,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能碰上这种事。
将电话打回去,有人接起,有人在哎哎哎的喊,那人说:“卢米的恩人,怎么了?”
“你们会把她送回家?”
“不然呢!”
“你叫什么名字?”
“…操,你不相信我们啊?等会儿啊!”那姑娘挂了电话,过了会儿发来几个号码:“挨个打,都是真号。我叫张晓,她姐妹。”
涂明就真的打了其中一个,是另一个人接的,场面还是很热闹,涂明挂断了电话。
几个姑娘一起喝成这样,这种事他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个下属真的是个奇人。她这样不吃亏才怪。
“把她送到家后给我发消息,如果一个小时内不到家,我就报警。”涂明吓唬这个比别人清醒一点的张晓:“一个小时。”
“我操!”张晓拿着手机骂了一声,对别人说:“别闹了!赶紧把卢米送回家!她救命恩人说一个小时不到家就报警!快点!”喝酒的人脑子不大好使,根本没有脑力去思考涂明的威胁是否站得住脚。
慌慌张张狼狈不堪把卢米折腾到家,加涂明好友、给他发照片:“送到了啊!”
“照片不行。拍视频,并说:lumi以后别再喝酒了,非常难看,像一条赖狗。”
…
张晓跟另外几个人彼此看一眼,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拍不拍?”
“拍!拍了咱们就能走了!”
拍了发给涂明。
涂明点开看了,又说:“你叫张晓是吧?你留下照顾她,每隔一个小时跟我报平安。”
“你说什么?你有病吧?”张晓也急了,哪儿跟哪儿啊这是,这人怎么胡来呢!
“她跟你们一起喝酒的,如果她今晚出事,你们所有人都要承担法律责任。是不是留下照顾你们看着办。”涂明不急不慢的打字,他吃定了卢米那些蠢朋友没有丢下她走的胆量,也要让她们知道她们这样疯玩喝大酒的潜在危险非常大。
“哪条法律这么说?”
“自己查。”
涂明丢下电话,非常罕见的说了一句:“蠢蛋!”涂明把当年治半夜出去喝酒唱歌的学生那招拿出来了,当年这么做一次,学生们很久不太敢出去。
张晓被涂明逼着报了一夜平安,到天亮以后终于忍不住,躺在卢米床上昏沉睡去。当她睁开眼看到好好的卢米差点哭出来:“我的祖宗,你那救命恩人根本不是人,如果你以后喝多了再找他,我们肯定不跟你喝酒了…”
“?说什么呢?”卢米替涂明叫屈:“你怎么说人家不是人呢?人家一米八多大个,好好一个人!有正义感、功夫好!”
…
张晓无从辩驳,只得把手机丢给她:“自己看!”
卢米拿过张晓手机,靠回床头看张晓跟涂明的对话,第一条视频就笑出了声,喝多了像赖狗、像苍蝇、像过街老鼠、像蟑螂,这一晚上涂明变着花样让张晓录她平安视频,他可真行!对她们进行戒酒教育呢!
卢米笑的眼泪流出来、肚子也疼,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涂夫子太逗了…他怎么蔫坏蔫坏的啊…”
张晓被卢米气的点她脑门:“你这救命恩人忒不好惹!咱们的酒肉朋友关系到此结束了,以后喝茶见吧您!”摔门而去。
卢米笑完了才想起来,涂明盯着别人报平安,那他显然也没睡好。他从来标榜自己睡眠规律生活健康,为了一个每天碍他眼的员工操了一宿心。想到这,竟又有点感动。细细咂摸一番,发觉自己对涂明的感激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变成了对他人格的敬重。
卢米这个人从小心里不大能装住事,她如果有苦恼,就一定要疯一顿玩一顿闹一顿,偷偷消化这种事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她跟张擎打了一架,这让她不开心,跟姐妹们喝点酒,不开心就散了。只是昨天晚上尺度没把握好,喝多了。
喝多了就开始闹腾,声称自己有了一个新兄弟,这个兄弟是她老板,虽然是老板,帮下属打架却一点不含糊,是真的汉子。大家不信,卢米就一定要验证。
打开自己手机要找涂明电话,眼花,看不清,就把电话递给张晓。卢米的朋友八卦耳朵伸的长,张晓自然也有这个癖好,把电话存到自己手机上,打了。
结果演出了这么一出闹剧。
卢米洗漱干净,闷了一罐子高沫喝了,身上的酒气消了,整个人清爽了,这才给涂明发消息:“老大,昨儿对不起啊。真是没控制好喝高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也不是经常喝,也不会经常醉,难得一次让您见笑了。”
涂明没回她。原因是涂明多少了解一点卢米,如果他回了,她就会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把子弹放完才行。涂明想到她话痨的样子就有点头疼。
索性装瞎。
卢米等了半天也不见涂明回话,心想这下完蛋了,距离被开除也就还差那一蹦跶了。
再见涂明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对他毕恭毕敬。
涂明训她她就听着,训完了她还要问:“就这些吗?没别的吗?您多说说,我一定注意。”
有时还会说:“老大您说的对,我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
“老大我知道您说我是为了我好,我都记在心上,也记在本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每每这个时候,涂明都会觉得头疼。有一天开完会,他问luke:“你原来带过市场部,我们部门的lumi是一直这样?”
“哪样?”luke问他。
“话密,行为奇怪,有江湖气,好像…”涂明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卢米的做派,他并不特别擅长用贬义词形容别人。
他不擅长,luke擅长,他见涂明停顿,就接上来说:“好像有点什么毛病是吧?”
涂明觉得挺对的,点点头。
“她一直有病,你不用搭理她。”luke太了解卢米了,她的嘴和脑子都不受她身体管束,作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她给你惹麻烦了?”luke问:“前段时间你帮她打架了?”
“她前男友骚扰她。”
“纹身脏辫那个?”
“你知道?”
“见过一次。”luke对他说:“你不出手卢米那战斗力,一个打他们两个也不难。”
?
涂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luke反倒笑了:“多熟悉熟悉,就知道你出手可能限制她发挥了。”
luke见识过卢米打人,就在这个办公区里,为她的好朋友出头,单手抓着姑娘头发往办公桌上磕;也见过她拎着棍子在黑中介门口,想砸了黑中介。这个女人打架狠着呢,她才不会吃亏。
“好吧。”涂明苦笑一声,又问luke:“你对员工要求那么高,为什么没给她打过低绩效?”涂明看过卢米的绩效,没有拿过超A,却都不错。
“她看着不靠谱,交活却漂亮。”
“我认同。”
涂明只是觉得卢米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里,很难被公平看待。他自诩对人公平,对卢米的印象却在好与坏之间摇摆。是真的摇摆。卢米干活靠谱,但那张嘴是真的会惹是生非。行动又不像常人,活脱脱一个混不吝女士。
大家从来歌颂女人相夫教子贤良淑德,像卢米这样的异类不知遭受多少非议。但你细想,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以自己的方式自在的生活,她碍别人什么事了呢?
“如果你觉得她有问题,直接训她。反正她脸皮厚,也不记仇。”luke给涂明支招:“她要是跟你对着干呢,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她使不出什么阴招。有时甚至有点蠢。”
“你带团队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把她带成行为规范的好员工?”涂明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
luke哼了一声,不回答。大概是各有各的软肋。但他也乐于见到卢米吃瘪,每天跟野马一样,如果有人能降服她,倒是一件好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卢米抱着电脑敲门进涂明办公室:“老大,人力资源那边让咱们帮忙协调老师的时间对课程。”
“线下吧。他这几天在北京,我打给他约时间,一起去。”
“现在?”
“对。”
“好好好。”卢米听说要去见“野”男人,突然有点掩不住的雀跃。出了涂明办公室给尚之桃发消息:“姐姐替你去相亲。”
姚路安挺奇怪,明明是北京人,也有房子,却在酒店常年开了房间,理由是:不用自己打扫、吃饭方便。卢米看他第一眼就觉得这男人真的够野,再看他套房里摆的东西,一排摄影摄像器材,真的是顽主。
姚路安跟涂明叙旧的时候,她站那研究他的星特朗天文望远镜,这东西摆酒店里也真是稀奇了。
“下一站去哪?什么时候走?”涂明问姚路安。
“南非。放心,给你们做完分享再走。”姚路安坐在沙发扶手上,不羁的姿态跟涂明的郑重有鲜明反差。
“那就多谢了。”涂明对hr同事lucy说:“现在可以过一下课纲?”
“好啊。”
姚路安直接把他的文稿发到群里:“先看?再对?”眼扫过盘腿坐在地上研究相机的卢米,对涂明说:“lumi是同道中人?”
涂明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员工的个人爱好,不算太熟悉。”
“带团队也慢热啊?”姚路安打趣他,走到卢米面前坐下:“怎么样?入眼吗?”
“挺好挺好。”卢米举起相机对着姚路安,征求他意见:“来一张?”
姚路安眉头扬扬:“来。”
卢米就真的咔了一张,然后拿给姚路安看:“怎么样?能算过关吗?”
姚路安凑过去,构图、光线都很好,审美绝对过关,就问她:“学过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