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赶到时,犯人早就不见踪影,只有地上流淌着大量的鲜血。
对一个未成年男孩来说,几乎是致死的量。
……
洛家人接到消息赶来,通过警方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洛母直接哭成了泪人,洛父暴怒地冲过来,想要揍傅初晨一顿泄恨。
但是被人拦住了。
傅初晨站在人群后面,指尖颤抖,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然是愧疚也悔恨的,他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过生日。
他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
傅初晨没有说得太详细,但乔延曦大致上听明白了。
在男人说出那样的话后,乔延曦其实产生过类似的猜测,可听完傅初晨原原本本的故事,她又觉得男人说得太……
算了。
毕竟出事的是人家儿子,为人父母,心怀怨怼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
她抬头看着少年嘴角的伤口,又感到难以抑制的难受。
明明不是他的错。
明明他差一点儿也成为了受害者。
可,整件事确实又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乔延曦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安慰。
隆冬的风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冰冷。
乔延曦手冻得一点知觉也没有,却还是抬了抬,想触碰少年的肩膀。
“你现在知道了,我都告诉你了。”傅初晨垂眸,黑沉沉的眼底似是深海,阳光也照不进去,只有瞳孔里映出小小一个她。
乔延曦动作一顿,“嗯”了声。
“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跟我保持距离,”他垂着眼,声音低低淡淡,“我也不会再靠近你。”
乔延曦忽然问:“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少年张了张嘴,没答。
“你是这么希望的吗,傅初晨?”乔延曦又问了一遍,玻璃珠似的浅棕色眼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非要问出个答案。
傅初晨有点想避开她的视线,喉结滚动。
沉默了片刻,他最后给出了自私的回答:“……不是。”
乔延曦听了却很满意,抬起手,很轻很轻地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
“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错的是那些坏人,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该死的绑架犯,而不是你,明白吗?”
傅初晨有些艰难地应道:“我知道。”
“你知道,但你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乔延曦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什么,指腹从他的伤口上蹭过去。
少年轻轻“嘶”了一声。
乔延曦看着他,目光没太大变化:“以后别跟我说那些话,我不喜欢听。”
傅初晨也低头注视着她,须臾后,脑袋点了点。
“不说了。”
……难得乖顺的样子。
像一只大金毛。
乔延曦踮起脚,掌心落在他发顶上,揉了揉。
触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傅初晨:“……?”
乔延曦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该回去了,导演说不准在找我们。”
-
回到棚内,暖气驱散了屋外的寒意。
一进休息室就看到导演拿着台本在大发雷霆,毕竟中场休息时间到了,结果一下失踪了三位选手,当然会生气。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导演回过头。
本想质问他们“去哪里了还有没有时间观念”,看到傅初晨脸上的伤,错愕不已。
还不等他弄清楚这伤怎么来的,门又被推开,洛子悦眼眶通红地站在门口。
导演:“……”
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乔延曦看了看他们两人的状态,估计也没法好好解释,只能拉着导演出去,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她只说傅初晨和洛家有一些纠纷矛盾,没说具体的细节。
导演也没多问,摇头叹息了一声。
录制时间不得不又延后,化妆师想方设法地去遮少年嘴角的伤口,效果总是不太理想。
但也没办法了,毕竟不可能为他一个人,耽误现场所有人的时间。
就这么熬到录制结束,乔延曦根本不关心最后的成绩如何,是谁拿A都无所谓了,她只想快点儿回去。
带着傅初晨一起。
深冬的夜,天空又落下细雪。
乔延曦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
傅初晨从她身后出来,顺手将她衣服后面的帽子往前扣。
帽子周围一圈都是毛茸茸的,戴在头上,遮住了少女大半张脸。
傅初晨忽然想起了八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
“你干什么——”乔延曦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少年的双眸,有些怔愣。
他的眼神……
看起来似乎在回忆怀念什么。
乔延曦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一闪而过就没了。
“马上快放假了,”傅初晨忽然问,“你过年留在S市吗?”
乔延曦:“不知道,应该吧。”
秦之韵并没有要接她回B市的意思,就连上个月她生日,秦大影后也只是发了个数额很大的红包过来,没有其他的表示。
可乔延曦现在已经不缺钱了。
她度过了刚开始穷得吃不起饭只能靠同学友情投喂的日子,一笔笔兼职费和奖学金到账。
乔珩后来也给她打了钱,不是转账,而是直接打到银行卡里面。
乔延曦是好久之后才注意到卡里的钱,一分未动。
他们一边随意聊着,一边往外走。
经过拐角,齐齐停下脚步。
暗沉沉的角落,路灯昏黄光圈笼罩不到的阴影里,女生蹲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蜷起膝盖,脸深深地埋进去,肩膀无声抖动。
乔延曦看少年忽地僵硬了一下,心里叹口气,觉得无视也不好不无视也不行。
乔延曦半蹲下来。
感受到面前来了个人,挡住了风雪和月光,洛子缓缓抬起头。
乔延曦从口袋摸出半包餐巾纸递给她。
“谢谢……”洛子悦小声说,注意到傅初晨也在,抱紧膝盖的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闭上眼,“对不起……”
后半句话明显不是对她说的,乔延曦侧身仰头,少年还站在原地,黑眸压抑着无边无际的夜色,晦暗不明。
“你不该跟我说这个,”他动了动唇,牵扯到嘴角的伤口,“是我对不起你们家。”
洛子悦不再继续说话了。
一开始得知这件事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是不敢相信的。
直到看着警.察在他们家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看到现场血流成河的照片,尽管没有发现尸.体,但所有人都认为洛子阳活不了了。
她开始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
上完补习班回到家,再没有男孩子兴高采烈地对他说:“姐,我又新学了个魔术,变给你看好不好?”
……
直到此时,她那一点点“会不会是搞错了”的侥幸心理终于破灭。
洛子悦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现实——
她弟弟没了。
对于傅初晨,她一开始确实是恨过的。
她的心底有两道声音,一道叫嚣着,说他才是杀人凶手,说他应该替她弟弟偿命,带着尖锐的恶意。
另一道声音却在说,他有什么错呢,明明他也和她一样难过。
洛子悦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初晨,最后从南礼初中部转学到了市一中,洛家也搬到了更远的地方。
傅家给了他们家非常丰厚的补偿,足够他们一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是洛父洛母并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