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从芸冷哼道:“这个女人,我就知道,她和她爸一样不安分。行了,这件事我会和你爸说的,等他同意了,再由他亲口告诉你。”
周珩只是笑笑,没有再争取,这就和她预料的一样,蒋从芸就算知道点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可这番对话下来,她也不算是全无所知。
结果便是,蒋从芸试图让陈叔介入的念头泡汤了,而她却探知到一点信息。
再结合前面的所知,大概可以勾勒出这样一个人物图谱——康雨馨有一种药,久病卧床的周楠申吃了以后有明显起色。
康雨馨的父亲不是个安分的人,蒋从芸说起来时口吻是讥讽的,能让她有这种情绪的人可不多,显然康雨馨的父亲也有点本事。
蒋从芸说,康雨馨是仗着她父亲生前的名头才接触上许家,这点周珩存疑。
许家人都是什么嘴脸,她是亲眼见过的,哪怕是活着的人一旦失去价值,都不会有好下场,试问死人在他们眼里还能有什么名头?
但话说回来,康雨馨如今能受到许长寻的信任,还能出入周家,这里面的原因恐怕是和那种药有关,兴许还是周楠申为了拿到药,这才帮忙牵了线?
可问题是,周楠申怎么知道康雨馨有药呢?
若是这种药真这么神奇,怎么市面上从没出现过,这可是摇钱树一样的存在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珩忽然有种预感,康雨馨这个女人和她手里的药,或许能帮她挖掘出周、许两家的秘密也说不定。
只是这预感刚生成,周珩就不禁叹气,叹自己接触的还只是一层皮毛,虽然顶着周珩的身份,却空有头衔,内里紧要的事竟一概不知。
这些年,周楠申和蒋从芸就没信任过她,甚至在防备她,算计她。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是为什么,因为她母亲是梁琦,也因为当年的绑架事件,只有她回来了。
想到这,周珩冷笑一声,随手拿出程崎给她的手机。
她一边玩着,一边想,要不要再给他去个电话,他们既然约定好了明天见,他应当不会反悔吧?
谁知周珩的思路刚到这里,手机就仿佛有心电感应似的,忽然震了起来
点开屏幕,刚好见到这样一条短信:“在家等我。”
周珩如梦初醒,飞快地回:“好。”
……
不到半个小时,周珩再次接到程崎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开门。”
周珩顺了下头发,快步走向门口。
门板拉开,就见一个高挺的身影立在眼前,遮住了顶上的光,那双背光的眼睛不仅黑,就在深处似乎还流淌着某些摄人心魄的东西。
周珩不动声色的往后退,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却并不炙热。
多年未见,如今她已“面目全非”,而他也改名换姓,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直到程崎抬起一脚,踏进门口,另一脚只往后踢了一下,那门就自动合上。
他没再看周珩,反倒像是逛花园一样,开始在屋里四处游走。
到此,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周珩很快转进开放式厨房煮了壶热茶,时不时还会观察他仿佛踩点一样的动作,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跟做贼似的。我这屋里没有监控,别找了。”
程崎闻言,只扯了下唇角,刚好检视完一圈,遂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周珩将茶端给他,他接过时,令她刚好看到遍布在手背和手腕的细小伤疤。
周珩未露声色,也没有在他旁边落座,而是坐在对面,仍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程崎就当着她的面开始品茶,先是吹了吹,随即还喝出声,品了两口勾唇笑了,说:“你这手艺没少下功夫吧。”
周珩也扯出一点笑:“为了讨好许长寻,我下功夫的事何止这一件。”
程崎动作一顿,垂着眼将茶杯放下,再看她时,语气讥诮:“你这张脸,是不是又动过了?”
“是啊,是不是越来越像她了?”周珩半真半假的应了句,很快就把话题带开,“记得么,我下午和你说过,许景枫住院了。”
程崎轻笑:“关我屁事。”
周珩说:“我今天本该第一时间赶过去,就因为要追你,这才耽搁了。”
程崎接道:“哦,耽误你演戏了。”
周珩没理他的调侃,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件事林明娇一定会告诉姚家人,我先前在许家令姚心语下不来台,她一定会借机报复。以我的估计,明天姚家和林明娇就会对我发难,让我好好照顾许景枫,少掺和集团的事。”
程崎听完,却没有任何表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眯着眼睛瞧她。
周珩等了一会儿,说:“这件事,你必须帮我。”
程崎又是一句揶揄:“你退步了,这么点小麻烦都摆不平。”
周珩正色道:“这不是小麻烦。一旦我被踢出局,许家、周家我将没有容身之地。我要往上爬,我要找到我母亲被害的真实原因,我现在还输不起。”
此言一出,两人一同沉默了
程崎将方才的“不正经”收拾干净,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珩就耐心的等,她相信他不是来叙旧喝茶的,以他的性格,能让他亲自登门,必然是有事情要聊,而且对他来说很重要。
半晌,程崎抬了眼,忽然说:“你要接近核心,许景枫那个废物就能办得到,显然你的枕头风吹的还不够。”
周珩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他是废物了。他那个人,遇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还会管我。”
程崎又问:“哦,那许景烨呢,你怎么没两个灶一起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周珩笑起来:“我现在就想烧你这个灶。”
程崎翘起二郎腿,仿佛一只大尾巴狼:“我可是有条件的。”
“当然,你今天过来,不就是来谈判的么?”周珩问:“你要什么,尽管说。”
安静了几秒,程崎的笑容缓慢消失,直到完全没了表情:“许景枫的主治医生叫廖云川,我要你帮我接触他,观察他,最好是能从许景枫那里打听到他的私生活。”
周珩有些始料未及:“廖云川?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程崎也没瞒着:“子苓一年前失踪了,失踪前那几个月她频繁接触过一个人,就是廖云川。”
子苓就是茅子苓,是程崎在立心福利院时最要好的朋友。
程崎这段时间行踪神秘,也是为了此事。
周珩想了想,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为什么怀疑这件事和廖云川有关?警方是怎么说的?以你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他的把柄,难道你没有派人查过他?”
程崎只说:“我就是查过了,才觉得他有问题。”
周珩又问:“那你让我怎么做,总不能直接去问许景枫吧?”
程崎说:“我只想知道他私下都参加哪些聚会,有什么人。这件事他们办的极其隐蔽,最近也比较收敛,我的人没有追到详细目标,就只锁定一个小圈子。而这个圈子,许景枫也在其中。”
周珩听的一知半解:“你的意思是,茅子苓的失踪和这个小圈子有关。”
程崎说:“差不多。”
周珩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应了:“好,我帮你。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你现在可是许长寻眼中的香饽饽,他还下了命令,务必要把你找出来。”
程崎没接话,轻哼了声,便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动作,令周珩又一次注意到他手上的疤。
她想,这几年程崎断了消息,再见面时不仅改了名,还成了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这其中必然有奇遇,也有坎坷,且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
思及此,周珩下意识问道:“你这几年……”
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干涩,全然没有刚才谈判时的势头,有些事她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从何问。
防备、生疏和距离感,是他们之间仅剩的东西。
也就是周珩这层犹豫,和她眼睛望着的方向,令程崎很快洞悉其意,顺势就将话接了过来:“我这几年,犯过法,坐过牢,救过人,也害过人。”
周珩不由得顿住,就坐在那盯着他的眼睛,望着他唇角的弧度。
半晌,她才笑了下,轻声说:“是么。来日方长,以后你慢慢讲给我听。”
程崎却是不置可否,又垂了眼睛,继续喝他的茶。
第18章 16
Chapter 16
翌日清晨, 周珩去了许家大宅。
这个时间许长寻还没有去集团,却已经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姚家父女和林明娇竟然都在书房。
周珩来到客厅里,没有急着去敲门, 等了片刻,林明娇出来了。
林明娇来到她面前,行色匆匆的问:“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周珩扬起笑:“我有事要当面和爸爸说。”
“可是……”林明娇面露为难, “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想为昨天的事和董事长解释。以我看就不必了, 他没往心里去。”
周珩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声音倒是软:“我知道昨天是我的不对, 既然爸爸这会儿有事情谈,那我就在外面等吧。”
林明娇没想到周珩平日看着温和, 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执拗:“你……那好, 你愿意等就等吧,我先去和董事长打个招呼。”
谁知林明娇刚转身, 周珩的声音就慢条斯理的跟了上来:“除非是自然死亡, 否则爸爸是不会让景枫的母亲, 我的准婆婆, 把位子让出来给你的。”
林明娇当下顿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她对上微笑的周珩, 问:“你说什么?”
周珩淡淡道:“如果没有登记, 就是名不正,将来若是发生什么,你的立场最为尴尬, 也最倒霉。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就算没有那个名分, 也可以指望下一代。你看景烨,不就深受爸爸的器重么。”
这一次,林明娇快速来到周珩面前,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下人,这才开口:“你怎么敢跟我说这些!”
周珩抬起眼皮,目光诚恳极了:“只有和明白人才说得上明白话,这些事就算我不说,难道你心里就没想过么?若是没想过,从今天开始也该想想了。”
林明娇吸了口气,心里一时天翻地覆,却不得不将情绪压下去:“你突然说这些,无非是希望我不要拦着你进去。可这会儿姚总在里面,要是让你进去了,当着董事长的面难免尴尬。”
周珩却全然不接这个茬儿,仍是“设身处地”的为林明娇分析:“我知道你和姚家交好,是因为集团|派系林立,你一个人独木难支。我也知道你和景枫的恩怨,是他先挑起的,其实你本想与他为善,但你的存在,他永远都不会接受。就因为这些,你和景烨的关系一直很和睦,而姚心语又对他势在必得,你有意帮忙撮合。但说穿了,这些筹谋都是一时的,即便你帮了景烨,他也不是你的骨血。即便你帮了姚心语,就以她那个性格、脾气,若是她成了景烨的妻子,是否还会将你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