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程崎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安静了几秒,说:“忘得差不多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周珩勉强笑了下,转念想着,当时程崎一直都和她在一起,是断不可能还跑回去拍照的。
程崎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珩却不愿多说,或者说是她还没想清楚,只道:“真没事。这样,我还有约,晚点再找你。”
这话落地,周珩就将电话挂断,随即双手撑着头,闭上眼,开始努力回想。
绑架案那几天发生的事,大部分她已经忘记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是因为受了巨大刺激。
而后来根据警方的调查,加上她也问过程崎,这才得知绑匪一共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人在发生内讧之后,就被同伙干掉了。
余下的三个有一个当时负责出去采买,另外两个就留在旧厂房里看着她们。
再往后,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周珩”被凌|辱,心脏病突发,当场死亡。
负责采买的那个回来看见了,一怒之下,将其中一个打死。
结果就在和另外一个纠缠扭打的同时,程崎冲进来将她带走。
他们拼命地跑,只想着离开那里,根本不可能再跑回去。
……
等回到周家,她就开始发烧,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时,有些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前后衔接不上了。
周家请来了医生,给她做了身体检查和测试,诊断结果是,她这是身体自我的应激反应,是对外界刺激的一种抵抗和防御,还会将一些记忆清理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法完整的拼凑出事情的全部过程。
后来,周家终于报了警。
她那时候还在病中,意识不清,脸色憔悴,周家人就对警方说她是“周珩”,下落不明的是“周琅”。
那时候她们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警方也没有怀疑。
结果,警察按照她提到的大方向去寻找,终于找到那间厂房,却没有在里面找到“周珩”的尸体,还说那个那里有明显清理过的痕迹,连血迹都用化学物冲洗过,破坏了DNA。
至于在她跑出来以后还活着的两个绑匪,也在两周以后被人发现。
那时候他们的尸体已经腐烂,丢在山间,被山里的野兽啃咬的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绑匪都已经死光了。
就算绑匪在临死前将事情透露给家人或是朋友,这个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周琅,又需要钱花,怎么时隔这么多年才出现?
还有,这个人有“周珩”的尸体照片,他将这个发给她做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证明他不是信口开河?
思及此,周珩又一次点开邮件,盯着那个标题以及那句话看了许久。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否则我就将你干的事宣扬出去。
再结合“周珩”的尸体照片,这整体的逻辑……
不,这个人指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在告诉她,“周珩”的死与她有关,甚至于就是她干的?!
第32章 30
Chapter 30
周珩经过一番沉思熟虑之后, 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且不管这个人身份如何,单就他提到的事,就足以令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不怕身份被戳穿, 可“周珩”的死决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背在身上。
再说,就算她这次躲过去了,这个人恐怕还会有后手, 到时候“周珩”的尸体照片还不知道会送到谁的手上。
周楠申和蒋从芸这几年对她是不错,可那是建立在她是周家唯一血脉的份上, 而且在名义上她就是周珩,他们没有其他子女可以指望。
一旦让他们误以为“周珩”的死与她有关, 背后那人再拿出一些证据,添油加醋的误导一番, 到时候死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就像她母亲梁琦和袁生一样……
一想到这些, 周珩反而渐渐定下神来,既然决定赴约, 就没必要再纠结那些她无法确定的事。
去见这个发件人也好, 起码能当面问清楚, 还能亲眼看到对方是何方神圣, 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瞎猜来的靠谱。
只是这件事周珩没有告诉任何人,更不可能坐袁洋开的车。
她提前下了班,叫车去了目的地。
临下车前, 她还将录音笔打开, 准备留一份证据。
……
约定的地点从外表来看普普通通,就是一家颇具艺术气息的酒吧,后工业时代风格的装修, 大片的水泥墙壁搭配实木家具, 四周的柜子上还摆着许多造型独特的摆件, 地上放置着一些绿色植物。
周珩站在一楼,环顾了一圈,视线略过一个充作隔断的书架,看到后面的沙发上躺了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女人。
女人脸上盖了本书,身上穿着卫衣和牛仔裤,还有一条围裙。
她似乎睡得很香,连周珩进门了都不知道。
周珩轻咳两声,将声音扬高:“你好,请问……”
女人一下子醒过来,书掉在地上,她一脸迷迷瞪瞪的看向周珩,说:“我们白天不营业。”
直到周珩说:“有人约我来这里谈事情,请问,是你么?”
女人愣了愣,从沙发上起身,又打量了周珩一眼,应了:“哦,约你的人在楼上,你直接去吧。”
周珩没有多言,转身踩上楼梯。
二楼的摆设更加复杂多变,每一桌都被装饰物巧妙地隔开,形成独立空间。
周珩的视线受到阻挡,也没有出声,就那样绕了半圈,边走边找。
等走到尽头,才在角落里看到一张小桌,桌前坐了一个人,穿着很年轻,身上戴了一些金属首饰,头上还压了一顶棒球帽。
周珩脚下一顿,便直接走了过去。
她在桌前站定,却见坐着的人依然低着头,身体还在摇摆,原来是正带着耳机听音乐。
周珩便用手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那人抬起头,正面对上周珩,也将一张年轻的男性面孔露出来,目测来看,绝对不到二十五岁。
周珩眯了下眼睛,就这样近距离的扫过他身上装束的品牌和品质,心里已经有了预判。
一身的假货,连高仿都不能算,而且这身衣服不常洗,上面还挂着污渍,尤其是那双鞋,蹭的很脏,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再加上这一身滴里嘟噜的金属首饰,这绝不是一个心思缜密,工于心计的人,和她幻想中的发件人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或者,他只是个跑腿的?
思及此,周珩在对面坐下来,面无表情的抬起眼。
对面的男人也摘掉耳机,盯着她说:“你还挺准时的。”
周珩问:“怎么称呼?”
男人说:“我姓丁,丁莫非,你叫我小非就行。”
周珩勾了下唇,又问:“邮件是你发的?”
丁莫非靠向椅背,双手就搭在桌面,一脚翘起来,非常社会的坐姿:“是啊,吓一跳吧?”
周珩没动声色,只扫过他的姿势,视线顺着往下,扫过右手上的金属戒指,随即又看向左手,目光就在这时定住。
他的左手手指上,有一块黑色图腾的纹身,巧的是,那几个和米红一起去三亚的朋友里,也有一个人纹着同样的图案,好像两人的骨骼形态也差不多。
周珩盯着纹身看了会儿,丁莫非不疑有他,见她不说话,便说:“把你叫过来,是想和你谈个交易。你放心,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以你的能力,绝对办得到。”
周珩将视线收回来,看向丁莫非的脸,随即又听他说:“我知道米红住的别墅是你未婚夫的,你能自由出入,你去找个东西,找到了拿给我,怎么样?”
哦,果然,这个丁莫非是米红的朋友之一。
周珩微微笑了,说:“现在那栋别墅还被封锁着,警察可能还要多次取证,我进不去。”
听到这话,丁莫非快速眨了几下眼,然后说:“那你偷偷去。”
“那附近都是监控,我怎么偷偷去?”周珩反问。
丁莫非说:“这我不管,你得自己想办法。”
“那不如这样。”周珩仍是笑,“我想办法让人关掉附近的监控,我带你进去,你自己来找,如何?”
“不行!”丁莫非很快拒绝,机灵得很,“我要是去了,你报了警把我抓起来怎么办,你当我傻啊?”
周珩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把你抓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我就不怕你把我的秘密宣扬出去么。”
丁莫非没有立刻反驳,似乎觉得周珩的话很有道理,遂一脸狐疑的看着她,琢磨着这样做的可行性。
周珩继续说服道:“而且我和米红不熟,她摆放东西的习惯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我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都未必能把你要的东西找出来。要是耽误了时间,反被警方先找到,那你怎么办呢?”
这个丁莫非,敢在警察调查的风口浪尖,让她去取的东西,一定很紧要,很关键,而且极有可能和米红的案子以及她的背景有关,否则丁莫非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在来这里之前,周珩还不知道发件人和米红有关,满脑子想的都是当年那起绑架案。如今再一见丁莫非,和他聊上几句,就知道此人虽然机警,却没什么谈判技巧,城府也不够深,这还没几个回合,就将短处暴露给她。
而且,他竟然这么在意米红的遗物,又没有利用“周珩”的尸体照片来威胁她,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丁莫非根本不是发件人。
周珩不知道,那躲在幕后的真正发件人是何目的,和丁莫非、米红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
她只知道,米红的死和当年的绑架案,这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件事,已经被无形中的某种力量,牵扯到一起。
而这个丁莫非比较简单、稚嫩,所以发件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是怕他知道的太多稳不住,反而坏事。
就在周珩思考的同时,丁莫非似乎也在认真地考虑她的建议,仿佛还有点被说动了。
可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却进来一条信息。
丁莫非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扣在桌上,突然说:“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不去,就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