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耀有影视公司,你知道的,所有艺人的独家采访权,我可以给你。”
作为一个合格的捕猎者,许贺沉最知道,以何种诱饵放置于陷阱中,才能一举捕到看中的猎物。
而对喻唯熳,为她送去那些诱饵,这不是捕猎,而是等待。
无关其他,只是若想跟她更进一步深入交流,必要在一来一往之中,让她不知不觉沦陷,且心甘情愿。
谈到工作,喻唯熳一身防备卸下,直视他,反问:“为什么?”
“我做事,不需要为什么。”
许贺沉站在原地不动,与她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沉声说:“没有利益的事,做了有用?”
“所以你这样做的理由,是觉得,我是能给你带来利益的人?”
喻唯熳有些生气,她这样理解,没错,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想到孟繁,她回绝:“我不是娱乐版块的记者……”
许贺沉打断:“如果你问理由?”
他笔直望着喻唯熳,眼底有化不开的浓浓墨色,此刻还遮掩什么,不遮掩了,利益就是她,也只有她。
“如果我说,理由是你,算吗?”
喻唯熳心跳仿佛滞了一下,还没从失语中缓回来,也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许贺沉突然拐了个弯儿,深沉语气直转直下,直白引她再次回到经年往日。
“三年前在津耀,你没问完的问题,再问一遍。”
他绝对且坚定,她当年绝不是想问那个问题。
这理由对于喻唯熳,是一记重击。往日对他爱慕是真的,后来厌恶遗憾也是真的,那日在津耀顶层,细枝末节,直到现在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虽不愿承认自己想起,但双眼抑制不住的一瞬失神也没逃过许贺沉的眼睛。
还能有这样的表情,是没忘记的最好证明。
这样的无声对视没有持续多久。
喻唯熳轻笑,杏眼弯弯,衬着明媚皎洁月光,一步步朝他走近,云淡风轻说:“好啊,我可以问,我问你孟繁,你敢跟我说吗?”
喻唯熳才不是什么容易被话噎住的人,她这问题直白,就是挑中许贺沉不敢说。
她与许贺沉从小就认识,从没在他的生活之中听过“孟繁”两个字,第一次见孟繁,是在他家中那本物理书里的照片上。
第二次见,是孟繁主动出现,之后一切,都知晓得顺理成章,原来孟繁才是他想要照顾一辈子的人。
他不说,真当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吗。
看着喻唯熳走后,许贺沉重回那间便利店,朝着收银员付了那个微波炉的钱。
收银员昏昏欲睡的状态连着两次被人搅乱,两次还都是同一个人,她只顾得上看许贺沉的优越相貌,其余一概没在意。
人快离开便利店,她才想起问:“刚才那个小姐,是你……女朋友?”说完又觉得不像,因为两人这看起来,勉勉强强像是男方在追女方。
听到这话,许贺沉原本平淡如水,被喻唯熳噎住的眼神才陡然一变,是再也掩盖不住的浓重深情。
他说:“她会是的。”
*
同江镇重点建设项目不少,包含各个产业领域,电视台记者小组划出范围,两两一组负责一块,喻唯熳和王姐抽签拿到了位于同江镇北的旅游度假村。
那里是同江镇矿山的主要所在地,前两年开发了旅游业,镇民以旅游业收入为生,经济收入三年内突飞猛进。
决定出发之前,镇长秘书钱浩得知消息要捎上喻唯熳,说正好要去镇北找镇长汇报情况。
喻唯熳没推辞,路上王姐与钱浩搭话,随意问:“镇长工作地点在镇北吗?”
钱浩说:“不是,最近镇北的工厂出了些问题,镇长这两天一直在跟合作方商量。”
钱浩左拐右拐,开进一片环山公路上,视野瞬间被浓密树木遮住,漫山遍野的绿意袭来。
“旅游区还建工厂?”喻唯熳看着周围,有些诧异,“环境问题呢?”
“是个建材厂,其实原本的合作方计划很周全,环境问题完全不用我们担心,但是厂里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批新的投资商,要跟原来的人抢这块地,那投资商谁都不了解,也不知道底细。”
“就我们镇里那个最大的承建公司,津耀你们知道吧,原本这工厂就是津耀的,板上钉钉的事,就差一锤子了。他们老总许董是同江的大恩人,办事利落得很,镇子里的人都很感激他。”
说话间,车停靠在镇北旅游度假村,喻唯熳一眼就看到,度假村不远的工厂门口,停了不少眼熟的车,喻唯熳略扫一眼,对钱浩礼貌道了句谢。
喻唯熳和王姐下了车,往选好的度假村里走,镇长来之前都打过招呼,拍摄采访一切顺利,日暮西沉,腿脚不停将这块度假村内所需的所有素材收集完成,两人才得空在度假村门口的小餐馆吃上饭。
由于是度假村,且旁边还是工厂,人有不少,喻唯熳和王姐只能让服务员在院子里加了桌椅,坐到了外面。
等了许久,菜上齐,两人刚动起筷子,餐馆内有人发生争吵。
职业使然,喻唯熳与王姐对视一眼,端起设备就往屋内走。
屋内吵得不可开交,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晕倒在地上,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抱着他哭,边哭还边说:“这厂子是要人命的呀!天天从早到晚干一天,这人都给累成这样了!津耀干的是人事儿吗!”
周围还有人悄悄起哄,话里话外,是在说津耀的不好。
就是没人赶上去救人。
那两人看着不像是单纯的哭,而是在哭,诉。
喻唯熳觉得不对劲,她走到晕倒的工人身边,看他脸色惨败,头冒虚汗,她冷静道:“王姐,叫救护车。”
看见喻唯熳端着摄影机,还穿着电视台的制服,那工人随即哭着说:“你是记者吧,快曝光他们,就曝光津耀,他们苛待工人,不配当厂子的领导!”
这话听着就不太对劲,喻唯熳想起刚才钱浩说的,有新来的资本,想抢了津耀这碗饭。这工人话里三两句不离津耀,绝对有问题。
趁救护车没到,喻唯熳在餐馆内环视一圈,有不少应和这工人来小声嘀咕的。
她隐隐有猜测,这是场局。
是对家,专门安排给津耀的局。
挑在餐馆,挑在晚饭时间,目的就是让镇里的人对津耀失去信任,好取而代之。
想到这儿,喻唯熳站起身,眉间气场压不住半分。她凌厉望向仍在说话的工人:“津耀的工厂这么多工人,怎么就你们受苛待了?”
那工人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他这么闹一出还能有人反驳他,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你是外地来的吧,你知道些什么!这几个月每天加班加点,工资还一分不涨,你去打听打听,都是这样!”
喻唯熳抱臂,笑了下,温声说:“哦,你这兄弟都倒在地上了,你第一反应不是去救人,反倒是哭诉骂人,嫌弃工资低?”
小城镇一个工厂的人,哪里受过多少素质教育,遇到喻唯熳这种话术满分的人,自然招架能力不足。
喻唯熳说这话,一字一句触到他的软肋,那工人气急败坏,“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她当仁不让盯着对方,很刻薄地评价:“你这脏水泼的不行啊。”
门外急救车铃声恰时响起,喻唯熳稍稍松了口气。
她挑破了话,却没料到对方是什么路子。
那工人挑起酒瓶,眨眼间就磕碎在桌边,朝着喻唯熳刺过来。
王姐眼疾手快,大喊着拉了她一把,锋利深绿色玻璃刺破棉质冲锋衣,刮破肌肤,留下一道血痕。
疼意瞬间袭来。
喻唯熳捂着胳膊没反应过来,刺她的工人被明礼一拳按在地上。
许贺沉赶到她身边,那道血痕令他理智冲散,愧疚溢满身心,能看出他是堪堪克制,才忍住没有上去再往那人身上也同样的找回来。
纱白绷带缠绕在喻唯熳胳膊上,缠上的每一圈,都如同扼在许贺沉脖子上。
隔了许久,许贺沉才步步走近,“来晚了。”
“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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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有些晚啦~
第15章 青梅酸
多余的话,他没多问。
破掉的冲锋衣沾了血,还割了一个大口子,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全脱了下来,里面的打底衫也被医生剪掉半只袖子,喻唯熳将冲锋衣盖在裸露的手臂上微微摇头,伤口不深,可以忍受。
许贺沉放下心,紧绷着的脸刚刚放松一瞬,却突地脱下大衣扔到喻唯熳那只没伤到的手上,而后挽挽袖子,淡漠走向伤人的工人,揪起那人衣领向外走。
纯黑色西装包裹住的手臂一瞬涨起,浑身肌肉都在调动发力,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沉稳的样子。
众人都是一愣,没人敢上前阻拦。
喻唯熳心惊了瞬,还从没看到他这样过,她三两步拎着衣服朝他跑过去,扯住他胳膊皱眉:“你冷静点,我没事。”
许贺沉手劲松,满面阴沉眨眼间稍微淡了些,甚至还隐隐带了笑意:“回去坐着,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喻唯熳知道他有分寸,松开手,往后退了些,但仍旧一眼不眨盯着许贺沉背影。
许贺沉吩咐明礼报警,转头看那被吓得不轻的工人,问:“家里几口人?”
“还、还有六口。”瘫坐在地上的人哆哆嗦嗦,此时才知道后悔:“都在等着我养啊!”
“为了这么点钱,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事,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养活六口人?”
许贺沉慢条斯理放下袖子,抚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贪图这一时利益,你信不信,你后面也不会好过。”
话不再多说,警察赶到,那工人被带走,进行下一步处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有料到。
闹事工人可能不会想到,收了钱演一出戏的事,却把自己演到了警局。
指使他闹事的对家可能更不会想到,本意是将津耀从这工厂掌握者中踢出去,所以才特意收买安排厂里的工人做戏,却没料到阴沟里翻船,也没料到碰上喻唯熳,这工人实在不是一块当演员的好料。
这下子,根本不用再周旋了,同江镇再不会接受他们的投资。
镇长动权,将工厂的厂长辞退,所有外来资本一并清除,这些许贺沉一概没有过问,但是唯独说到那个伤人的工人。
镇长说情,那人家里条件并不好,上有老下有小,一时为钱鬼迷心窍,进了警局一次能让他记住教训,还是从轻处理吧。
许贺沉还是头一回跟镇长强硬,“严格走法律吧,这样的事有一次,我相信就会有第二次。”
镇长为难:“看在他这人资历老……”
许贺沉摆摆手,“镇长,不是我故意不用,津耀能做到现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这样做会给工厂造成多大损失,还用我再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