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你过来,看看这匹布成不成?”
刚把麦子泡上,李美玲就过来找人,江楚珊赶紧过去,看了看那匹浆红色的布,还是摇头了:“娘,正日子那天穿的衣裳,就用今天买的那匹布,毕竟是新洲哥买的。”
李美玲不满意:“那布上面有白色不吉利。”
“娘,那是迷信。”
李美玲说不过闺女,只能依了她,毕竟是她自己的婚事,不过好在她和当家的,以及亲家的衣裳颜色,闺女都由她来选。
“大嫂,你在家吗?”
刚选好布料,外面就响起了张秋香的声音,李美玲赶紧把布料藏到炕柜里,而这个时候她人已经进来了。
“大嫂,珊珊真说给杨家的杨新洲了?”
张秋香进门直接问,李美玲想起她埋汰自己闺女的话,下巴一抬:“正想跟你说一声,珊珊五月十八办事儿,你记得通知英子一声,让她当天过来。”
“这么说是真的啊?我听说老杨家还给500块的彩礼,真有这么多?”
李美玲点头,笑道:“新洲这孩子假期紧,所以想着趁假期赶紧把事儿办了,时间仓促,觉得委屈了珊珊,就把彩礼给的高了点儿。”
虽然极力压制,但是语气里的炫耀还是冲着弟媳妇扑面而去,张秋香面皮一僵,她没有想到这个病秧子还真能找到金龟婿,她闺女英子当时的彩礼才100块,嫉妒让她口不择言:“杨家知道珊珊不能生吗?”
“张秋香,你什么意思,我闺女什么时候不能生了?”
虽然自己闺女生育困难,但是她还是抱着哪怕万一的期待,闺女能生下孩子,可是别人说嘴也就算了,张秋香可是亲婶子,也来看笑话,她就不能忍了。
而张秋香对于李美玲突然的发怒不以为然:“珊珊小时候掉冰窟窿,毁了身子,又不是假的。”
“二婶,我刚从窗户瞅见我大森哥黑着脸走了。”江楚珊进门后对张秋香说道。
张秋香立马站起身往外走,她和当家的虽然是做父母的,但是还真是怕自己儿子,让儿子知道自己又来找老大一家的麻烦,恐怕就要断她的粮了,她不想饿肚子。
“二叔二婶这爹娘当的,跟别人都反着来。”
江楚珊瞅着她二婶慌慌张张的身影笑道,李美玲哼道:“那也得他们有做人父母的样子,就他们好吃懒做的,就该让大森好好地治一治。”
然后又看向自己闺女:“大森啥时候来的?”
“没来,我吓唬我二婶的,不过我这就去找我大森哥,我有事找他帮忙,顺便让他管一管我二叔二婶,别让他们这段时间给我添乱。”
江楚珊叹气,要不是顾及着大森哥的面子,她不是不能让二叔二婶老实,大森哥能干、明理,对她也好,她不能不顾及他。
“是该管一管了,他们俩再这样下去,你大森哥连媳妇儿都不好娶。”
江楚珊听了也没有办法,大森哥能干,在大队里当着一个小队长,工分不少拿,长得也好,就是爹娘太拖后腿了,以至于二十二了,还没有能够定下亲事。
“大娘,珊珊,我娘是不是来家了?她没有闹腾吧?”
只是江楚珊还没有出去找人呢,江楚森就来了,他也是听别人说自己娘过来大伯家了,赶紧跟着过来看情况。
“统共没坐多大会儿,就走了。”
李美玲回道,然后便拉着江楚森,跟他说了江楚珊的婚期,还有让他看着他爹娘的事儿,他一口答应下来,他和妹妹英子可以说能有现在,全靠大伯和大娘拉扯,而且珊珊妹妹又帮他和妹妹良多,他自然不会让爹娘给她的婚事添乱。
“大森,咱们家俩闺女都找着好人家了,就你和你哥俩小子没个动静,你对自己的事儿怎么个章程,大娘也能帮帮你。”
“大娘,我不急,等我哥成家了,再说我的事儿。”
李美玲拍了下他的肩膀:“跟你哥一个样,一说婚事就推脱。”
“娘,你先别说我大森哥了,让他帮我去帮我哥和新洲哥磨玉米芯子。”
“就知道支使你大森哥。”李美玲白了自己闺女一眼,然后又对大森说道:“大森,晚上来家里吃饭,大娘给你做你爱吃的葱油饼。”
江楚森也不拒绝,爽快地答应了,他在大娘这里从来不用客气,而江楚珊在人走后,便一门心思地去做衣裳去了,自己家人,还有老杨家的人,每人一身衣裳,工作量还不小呢。
“珊珊,给,这是种蘑菇的书。”
在房间里埋头裁剪衣裳,没注意天就黑了,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腰和脖子,走出房门,就被杨新洲塞到手里一本书,看内容,是农科院内部资料,里面有关于用农业废角料种植蘑菇的研究。
“新洲哥,你从哪儿弄的这资料,不会有事儿吧?”
杨新洲摇头:“没事,这不是机密资料,我一个战友的妹夫就是研究这个的,他帮忙找的。”
听他说没事儿,江楚珊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跟他道谢:“谢谢你啊,新洲哥。”
“我也没做啥,只要能帮到你就好。”
说完,杨新洲歉疚道:“珊珊,后面几天,我得准备婚礼,恐怕没有时间来家里报道,你有事直接去家里喊我,我就算过不来,也能找人帮忙。”
婚房还没有收拾,以及婚房的家具,还有婚礼当天摆酒要用的菜和肉,都要他去准备,他实在抽不出空来江家了。
江楚珊没有拒绝:“我会的,不过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过来找我。”
“嗯,珊珊,这个你拿着,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去买。”
杨新洲塞过来一沓子钱票,江楚珊推拒:“我不缺这个。”
“我知道你不缺,不过我这个是部队里发的军用票,比你手里的好用,你拿着买东西也方便。”
“都给我了,那你呢?”
“放心,今天战友给我邮递过来好多票,够用的。”
听他这么说,江楚珊这才收下了,杨新洲见他收下了,眼里才有了笑意,他就怕小姑娘跟他客气。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都成了大忙人,江楚珊忙着准备嫁妆,还有不时指点过来请教编织技术的人。
而杨新洲更忙,买缝纫机,给江楚珊找做织布机的木头,还有婚礼酒席的肉,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时间再紧,他也想把婚礼办得尽善尽美,真是恨不得一人当成两人使,连去见小姑娘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不过他还是抽空,给她找来了她要的化肥,以及农药,还帮她把麦秸秆发酵堆堆好。
而关于他们俩的婚事,在石桥村大队传得沸沸扬扬,以前说杨新洲绝后的话题还在议论,但是现在最多的是杨新洲给了江家那个病秧子闺女500块的彩礼,这可是十里八村之最了,不少人都笑话杨新洲傻,这么多钱,冒着绝后的风险,给自己娶回一个祖宗。
“呸,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还端着碗呢,就骂娘,也不瞅瞅,麦秸秆编织的手艺谁教的,有种别挣这一个月十来块的钱。”
赵婶子可不是好惹的,这婚事她是媒人,自然不想听别人唱衰,但凡听到,就会怼回去,不过很快就没有人再说这个话了,因为江家闺女竟然用玉米芯制出了糖,哎哟,这可了不得了。
听说江支书有心在大队成立一个制糖厂,他们可还想进厂做工挣工资呢,说了他闺女闲话,不收他们了,咋办?
话说,经过几天的忙碌,终于在五月十六这天用玉米芯制出了糖,一百斤的玉米芯和十五斤的麦子,就制出了五十斤的糖,不说江杨两家人的兴奋,就是整个石桥村大队都沸腾了,只能用来烧火的玉米芯竟然能够制糖,他们真是头一次听说。
而在听说江家闺女准备要把这手艺交给大队的时候,更加沸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江家打听消息,就是去老杨家的人也不少。
但是这两家目前可没有心思应付他们,明天就是婚礼了,这些人也太没有眼色了,这些不速之客还好,打发了就是,可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却让杨新洲的神色变得凝重。
第20章 🔒婚礼
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杨新洲的搭档韩卫东,他是直接开着吉普车来的,由着一群小孩儿领路,来到了杨家的门口。
“栓福爷爷,这个当兵的找新洲叔叔。”
今天是周日,大队的毛孩子都不去学校,正巧碰上了难得一见的吉普车,兴奋地带路不说,还帮忙叫人。
杨栓福正在家里到处检查,明天就是儿子的婚礼了,得好好看看哪里没有准备好,就听到外面一群毛孩子地喊声,赶紧瘸着腿出去看,而一道军绿色的身影已经先他出去了。
“爹,您歇着,我去瞅瞅。”
说着人就出了院子,和刚进门的韩卫东不期而遇,然后四目相对,韩卫东见到自己的搭档,笑道:“老杨,你这动作够快的啊,回家探个亲就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说完走到杨新洲跟前围着他转悠可一圈:“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脸的春风得意。”
而杨新洲抡起拳头,捶了他的胸口一拳:“你怎么来了?我不在,你也不在,咱们连的那些猴崽子还不得翻了天。”
韩卫东不甘示弱,抬起拳头当即捶了回去:“你结婚,我当然要过来祝贺了,放心,猴崽子翻不了天,有咱们林副营长看着他们呢。”
“新洲啊,这是你战友?”
王香苗听到动静跟着出来了,睁着有些模糊的双眼,打量了下韩卫东问儿子,杨新洲赶紧介绍:“娘,这是我战友,也是我的搭档,我们连的指导员韩卫东。”
韩卫东放下行李给王香苗敬了一个礼:“婶子好,我是韩卫东,特地过来参加杨连长的婚礼。”
王香苗见是儿子的搭档,笑得皱纹都堆了起来:“好好好,赶紧进屋,新洲啊,好好招待你战友。”
杨新洲应了声:“是。”
便提起行李,领着韩卫东进了家门,而王香苗则在外面接受邻居的各种羡慕,这年头自行车都是金贵物,更别提吉普车了,见都不多见。
而王香苗虽然自从昨天江楚珊制出了糖开始,就不知道接受了多少的羡慕眼神和恭维话,但是今天她尤其高兴,昨天是儿媳妇儿挣的面子,今天是她亲儿子挣的面子。
“说吧,你来到底什么事儿?”
一进房间,杨新洲把门窗一关,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对着韩卫东说道,韩卫东自己找椅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这才说道:“我来就是代表战友们参加你的婚礼的。”
杨新洲给了他一个不相信的眼神,韩卫东笑了笑打开军绿色的行李袋,从里面拿出一条原色的纯棉毛巾被,往杨新洲面前一推:“给,你的新婚贺礼,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够意思吧。”
杨新洲却没有心思看这个,继续问:“有事说事。”
韩卫东见他没有被糊弄道,笑了笑起身走到门口,然后又到窗户处看了看,这才回来低声地跟杨新洲说了几句话,杨新洲的神色立马凝重了。
韩卫东拍了拍杨新洲的肩膀:“老杨,记得好好地跟弟妹解释解释。”
杨新洲垂着眼睛沉声道:“我知道。”
“给,你的结婚报告批了,不耽搁你办酒席前领证。”
接着韩卫东又递给他一个文件袋,杨新洲接过来看了看,然后起身找地方放好,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麦秸秆编织的果盘,上面放了几块饴糖:“给,吃糖!”
韩卫东拿了一块没有包装的饴糖,对着杨新洲打趣道:“老杨,人一辈子可就结一次婚,虽然不能铺张浪费,但是好歹体面点,这喜糖你好歹买有包装的啊,你的工资也不是买不起。”
杨新洲把果盘一端:“嫌弃就别吃,这可是我和我对象一起亲手做的,不想吃拉倒。”
韩卫东赶紧把手里的饴糖放嘴里嚼吧嚼吧,甜蜜的滋味在口腔里散开,刺激着神经末梢,让他的心情都跟着愉悦了起来,不过嘴里却说道:“你做的,拉倒吧,肯定是弟妹做的,你最多也就是打下手。”
杨新洲却得瑟道:“打下手也是做。”
说完眉毛一挑,还故意卖起了关子:“你猜猜这糖是用什么做的?”
韩卫东心想莫非这里有啥关窍,不过还是说道:“甘蔗不可能,甘蔗是南边种的,甜菜倒是有可能,不过我一路走来,没见甜菜的影子,所以麦子和高粱可能性最大。”
杨新洲却得意道:“都不对,实话告诉你吧,是玉米芯做的。”
韩卫东先是不可置信,毕竟他也知道玉米芯能制糖,但是那都是大厂子里,得好多道的工序,还需要很多的机器,哪里想到一个农村姑娘,竟然靠手工玉米芯制成糖了,他嫉妒地看了眼杨新洲:“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捡着这么一个能干的媳妇儿。”
说着手就要伸向果盘子,想要拿糖,杨新洲把果盘往前一递,然后继续说道:“你看这果盘子,也是我对象编的,好看吧?”
荷花型的果盘本来精致了,但是因为又着了色,绿莹莹的叶子,粉嫩嫩的花,别提多赏心悦目了,韩卫东心中的酸水直冒,这还不算,这家伙还一脱军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唉,这棉麻布就是比的确良透气。”
这家伙又炫耀上他媳妇织布裁剪的本事了,韩卫东羡慕嫉妒啊,凑近杨新洲:“弟妹还有姐妹没有?”
“有个堂姐,已经嫁人了。”杨新洲老神在在地说道。
韩卫东再次酸道:“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弟妹咋就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