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出了大门,刚走两步,听见闫福勇跟人聊天。
本来她们也没在意,偏生他们提到了程樘。
“常来哥,你这来了不进门在外头等我干啥?”
张常来拍了拍自己胳膊上黑底上写着白色孝子的袖箍,“你这娶媳妇是喜事,我这刚戴孝去你家不合适。”他掏出一张两元纸钞递给闫福勇,“喏,我跟你嫂子一点心意,别嫌少。”
闫福勇象征性地推辞了两句,就把钱接了过来,顺嘴问了句:“婶子的事还顺利吗?本来我也该去帮忙抬个棺啥的,这家里实在抽不开身。”
红白事能不撞就不撞,这是钱榆村默认的规矩。
张常来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虽然时间有点匆忙,但都还行,挺顺利的。就一点挺晦气。我娘睡的棺材是程樘做的。唉!怨我不孝,我娘跟着我没享福,这走了还得睡劳改犯做的柳木棺材。虽然是情势所逼,但是想起这事,我就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说罢,还重重叹了一口气,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闫福勇啊了一声:“不是,再匆忙哥你也不能这么委屈婶子啊?!虽然事出突然你也不能用程樘啊,他打出来的棺材这不是脏了我婶吗?那我婶子这在地下也不能安息啊!哥,不是当弟的说你,你这事办的……啧,不太好。”
张常来长叹一声,“这不是也没办法嘛!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手里紧。我娘走得急来不及打好棺木,也买不起城里卖的成品棺材。咱村就他会木工,他家里恰巧有柳木,我只能将就将就了。”
“那可便宜他了!哥,你给程樘多少钱?他敢狮子大开口,我给你削他去!”
张常来摇摇头,“就一棵烂柳树,借他手用了用,他哪好意思要钱?他不要钱我都不愿意用他干活!说不去不够丢人的。怎么可能给钱?那不得呕死我?!能用他就是给他脸了,他好意思要钱?”
闫福勇点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是给他面子了!我这结婚也是很怕他上门添晦气……”
李芳芳听见陈茶牙齿咬得咯咯响,刚想劝她两句,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陈茶朝那俩大老爷们冲了过去!
第28章 、你真不配
啪!
清脆得耳光声衬的风声都安静了许多。
陈茶把手背在背后, 五指伸开合上搓了搓,委屈地瘪了瘪嘴。
张常来跟那个英子一样,脸皮太厚打起来手疼!
张常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巴掌打懵了。
还是闫福勇反应稍快些, 皱眉质问突然窜出来的陈茶:“你谁呀?为什么动手打人?”
他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似乎是刚才跟着李芳芳出来的那个漂亮小娘们?人看起来娇滴滴的, 长得怪漂亮没想到下手这么黑!
打张常来这一巴掌他光听着都觉得脸疼。
心道难怪人们都说蛇蝎美人, 果然最是心狠手辣!
钱榆村这些男人的身高对陈茶来说普遍都显得有些高大。
站在张常来和闫福勇面前, 陈茶很有压力, 她抿了抿唇,被一腔奋勇盖过得害怕渐渐冒出头来。
这俩人, 她打不过……
张常来反应过来,侧过头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唾沫, 撸撸袖子,凶狠地看着陈茶,扬起胳膊要抽她:“哪来的疯娘们, 看我不抽死你!”
一句话没说完,明明看起来像只受惊小兔子一样的陈茶跳起来又快狠准地给了张常来一巴掌。
张常来没防备,咬破了唇, 脸也被打歪到一边。
别说张常来和闫福勇,就连李芳芳都傻眼了。
在场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张常来都要打人了陈茶还不跑,不跑也罢还敢动手, 扇一个耳光不算还敢再补一个!
这不是找死吗?
李芳芳急地直跺脚,四下张望寻思着看能不能搬个救兵。
偏刚才还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院里有人和着唢呐在唱曲儿,应当是都在院里听曲儿了, 掌声一茬一茬的。
随后反应过来的闫福勇伸手来抓陈茶:“你到底是谁?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了!”
张常来在他家门口让人给打了, 他身为主家要什么都不管以张常来那性格还不跟他没完。
陈茶没防备闫福勇, 眼看被他抓个正着。
还好李芳芳突然跑过来, 上前拉了陈茶一把,把陈茶扯到背后,张开胳膊活像护小鸡的老母鸡。
她心里也打怵,但是答应过程樘要保护陈茶的,吞了吞口水,挺着脖子装腔作势指责道:“你俩大男人好意思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吗?”
闫福勇:“????”
张常来:“????”就不光脸疼,牙也疼。
闫福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给李芳芳一个面子,耐着性子问:“芳芳,这娘们儿……这姑娘到底是谁?怎么一上来就打人?是有什么误会还是……”精神方面有什么疾病?
陈茶从李芳芳的胳膊下钻出来,没搭理闫福勇,指着张常来骂,“张常来,看来你不光没长良心,也没长眼睛!怎么?狗眼看人低!到我们家没看见大活人只看见柳木了是吗?”
他们家?柳木?程樘家?这是程樘媳妇儿?
那他跟张常来说程樘坏话岂不是都让程樘媳妇儿听见了?!
万一这监牢犯发起狠来明天来他婚礼上捣乱怎么办?
闫福勇眼睛转了转,猛一拍大腿,“坏了,我还有个重要的事得去干!跟你们这一说话差点给忘了。都是一个村的,一定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没事了,你们先聊,我去办点事!”
说完转身就想走。
陈茶横跨一步,拦在闫福勇面前,伸开手,洁白得掌心向上,“别让我家钱玷污了你!还我!”
闫福勇一头雾水,“什么钱?”
柜上管着记账收钱,就算新郎官也不能实时知道谁给了多少礼钱。
这事他们知道,但是陈茶不知道。
李芳芳解释:“我们俩一起来随礼的,就刚才才往柜上交了两块钱的礼钱。”
闫福勇:“!!!”他刚说什么来着?
他脸一阵青一阵白。
不管心里怎么想,人家好心好意来送礼钱,他为了配合张常说人家坏话还让人家听见了,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两手同时胡乱的在西装口袋里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了刚才张常来才给他那五块扔给陈茶,“给!”
张常来瞬间跳脚:“那是我的钱!”要不是他娘出殡闫家拿了六块,他才不会给五块。
他想过来抢,被李芳芳拦住。
张常来不好动李芳芳,推她:“没你事,你起开!”
陈茶接过来就着月光辨认了会儿,摇摇头把钱还给闫福勇:“我只给了两块!”
闫福勇嘶了一声,咕哝:“多给还不要!”
陈茶听见,讥讽得视线先在张常来身上落了落,停在闫福勇脸上,“你当我是你们?贪别人的钱还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你们口口声声程樘是个会带给你们晦气的衰人,那你们为什么还用他帮忙?用他的柳木要他的礼钱?”
闫福勇脸皮发热,下意识辩驳:“我又不知道你会来随礼。”他跟程樘非亲非故,平时没往来,程樘又刚回来,人都瘸了听说还穷得叮当响。他是真没想到程樘会来随礼,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配合张常来。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嘲讽得明明白白,“那你可以提前跟柜上说一声,不要收我们家的钱呀!没说就证明你们还是想要。既想占便宜还在背后搬弄是非嚼人舌根,这般小人行径你们还是男人吗?”
张常来被打了两巴掌到这会儿才真正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李芳芳,撸着袖子要去抽陈茶:“你给我让开!我说哪来的泼妇上来就打人!原来是程樘那个瘸腿劳改犯领回来的小女表子!看我不抽死你!”
李芳芳敌不过张常来的力气,被他掀翻到一边撞在栅栏上,又疼又急眼泪都出来了,抖着声音扬声喊:“来人啊!救命啊!”
不巧的是,院里的唢呐队正在奏乐,欢快得曲子声音大到全村都能听见也完美遮盖了李芳芳地呼救声。
陈茶见势不好,一个转身躲到了闫福勇身后。
张常来和闫福勇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
一个收不住手依旧一巴掌狠很甩了出去,一个来不及躲被抽个正着。
“勇子……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臭娘们!”
闫福勇眼睛转了转,心也在得罪同村人和英雄救美之间跳了跳。
张常来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况两家也有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要不然依照张常来那抠搜样,也不能别人随礼两块钱他随五块钱。
至于这小娘们,漂亮是漂亮,可也是程樘那坐牢犯玩过的。
这么一衡量,闫福勇用力一甩,甩开被陈茶拽着的衣摆,让到一边。
他这一让,陈茶就被动了。身后是栅栏,左手边是墙垛子,右手边是闫福勇,正面堵着张常来。
李芳芳冲过来想去拦张常来,被闫福勇钳制住,“芳芳,别多管闲事!”
张常来咬着牙抡足了胳膊狠很往陈茶脸上呼,“小女表子,看你往哪里躲?!”
陈茶掌心起了一层细细密密得汗,咬着牙闭上眼。
庄稼人手上都有劲,这一巴掌下来够她受的。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未到,倒是头顶传来张常来惊呼:“程樘?”
陈茶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程樘护在自己面前,把张常来的手拦在半空。
“张哥,这是我媳妇儿。”轮不到你来教训!
程樘一把甩开张常来的手,眉眼一片冷冽。
张常来胆量跟龌龊心思不成正比,只看见程樘就气弱三分,被程樘一句话问得面上讪讪的,佯装误会,“这是弟妹啊?我还以为哪来的疯婆子,一上来就给我两个嘴巴子!”
这话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什么意思。
陈茶嗤了一声,双手抓着程樘的衣摆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讥讽道:“你一把年纪贼喊捉贼,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陈茶!”程樘微微侧头喊了一声,警告中带着无奈和宠溺。
张常来气得眼都红了,隔空指着陈茶,“你听听!你听听!程樘,既然这是你的女人,那你得给我个交代。”
“交代?”陈茶嗤笑一声,“你这种人配要交代?想要交代也行。你先把程樘打的棺材还给我们,我就给你个交代。”
程樘:“……”
张常来:“……”
刚走过来的李芳芳:“……”她搓了搓胳膊,大晚上听见这样的话,就挺吓人的。她吞了吞口水,四处张望了下,无意识地往程樘身边靠了靠。
陈茶看了她眼,没说话。